走不快了，就慢慢走

早晨上班路过一条街道时，见一位老人坐在旁边的石墩上，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撑着石墩，正要艰难地站起来，但试了几次又坐下了。

我走过去想扶起他，正要说话，老人却笑着摆了摆手，小声说：“没事儿，是老了，腿脚不灵便了，我自己慢慢来！”我没有强行去扶，老人确实跟没事儿一样，话也说得云淡风清，但我一路上都在为他的淡定和从容而感动着。

不过，也还是有一丝淡淡的忧伤！是啊，光阴荏苒，转眼已是须发斑白，虽然相对于那位八十多岁的老人，我们还算年轻，还算健朗，但体力也是大不如从前了，突然间感觉到，能每天走着去上班，也成了一种优越和幸福！

前不久放假回家，在村边遇到了家里的一个大爷（大伯），很热情地打招呼说话。村子在湖的南边，这里修建了码头、凉亭，旁边还有一大片的活动场所、健身器材，村北的湖边是望不到边的芦苇和大片的树林，那几天空气跟滤过似的，蓝天白云下，一眼就能看到湖对岸的群山，环境清洁而幽静，村里的很多老人都在湖边的散步、聊天。坐在凉亭下，大爷一直跟我说着北洼的那些事，那些地块，那几条路怎么走，我确实也记得，想起儿时的那些事，禁不住有些伤感。末了，大爷说孩子你渴吗，跟我回家喝点儿水吧，说完就慢慢地一点点儿踱着步走了。而我的家就在跟前，总感觉大爷说话有点儿怪怪的！

回到家，母亲说，你大爷老了，已经糊涂了，不认得你了！这才想起，以前大爷走路是很利索的，见面时话没有这么多，也总是先叫着我的小名，这次始终没听到，也许现在他的潜意识里可能只是感觉跟我认识面熟吧！

蓦然回首时，爷爷、奶奶、姥爷、姥姥等祖辈们已是去逝很多年了，那些残存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在渐渐地模糊。每次回村，原来热闹的街道、胡同，一次比一次地冷清，其实已近乎荒凉，偌大的两千多人的一个村庄现在只剩下那些步履蹒跚的老人在坚守了！

父亲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去年胃部不适，住院做了肠胃镜检查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喝了多年的酒也戒了；今年因为白内障动了小手术，但视力已大不如从前了；前不久又眩晕心慌，住院做了心脏造影检查，所幸也并无大碍。其实，老人们的身体状况大都差不多，在排除大病的情况下，由于身体器官的老化，小病不断已成了一种常态，就像有人说的，很多“病”其实不是病，就是人老了！

是啊，看着孩子们都在渐渐长大，我们也都在慢慢衰老，这是谁都无法阻止的自然现象，年轻时风风火火的性子也得随之改一改了！虽然没有什么大病，但身体的免疫和抵抗能力已不能同日而语，皮肤松弛、须发渐白，视力模糊、听力下降，牙齿松动、胃口不好，血压偏高、心慌气喘，夜尿频繁、睡眠障碍，都是一定时期的生理衰退现象，紧张慌乱或盲目治疗毫无意义，适当参加社会活动，注意日常饮食习惯，保持良好精神状态，才是最有效的从容应对方式！

其实，在我们衰老的过程中，也没有谁能如愿以偿地放慢脚步，细细地品味人生！记得看过一篇叫《谁的晚年都是一场血雨腥风》的文章，那些六七十岁的老人们往往都是在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中疲于奔波，同时还得忍受着自身的衰老和病痛，以及内心的孤独、寂寞和冷清，人生哪有消停的时候啊！或许等到真正认为“完成任务”那一刻，也就是生之大厦将倾的那一瞬了，“谁的晚年都是一场血雨腥风，谁都不会是幸运儿。”

不仅仅是来自于生活的压力，还有社会生存的环境！最近看丰子恺先生的画作，有一幅《豁然开朗》印象特别深刻，随机浏览了先生的有关资料，“看淡世事沧桑，内心安然无恙”，他在晚年中蒙受屈辱，背着莫须有的罪名，遭批斗、迫害，但他不顾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一直在为喜欢的作画和翻译事业奋斗和拼搏，直至病逝，又何止于“血雨腥风”呢？有人在网络上把《豁然开朗》与诗配在一起：

“你若爱，生活哪里都可爱；

你若恨，生活哪里都可恨；

你若感恩，处处可感恩；

你若成长，事事可成长。

不是世界选择了你，是你选择了这个世界。

既然无处可躲，不如傻乐；

既然无处可逃，不如喜悦；

既然没有净土，不如静心；

既然没有如愿，不如释然。”

晚年的我们，也许又像极了襁褓中的婴儿，心智回归，记忆归零；手脚束缚，任人摆布；脾气焦躁，喜怒无常。孩子们都很忙，他们能像当初的我们守护着婴儿一样守护着我们吗？

真的，心态很重要，就像那位平和豁达的老人和晚年的丰子恺先生！人老了，走不快了，那就一起慢慢地走吧，但得做一个自立自强、豁然开朗的老人，拄一根拐杖，慢慢地去看夕阳西下，慢慢地去看一路的风景！

（2021年12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