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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义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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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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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乡村小学

四十多年前,记忆里的乡村确实有些偏僻落后,大人们整天忙忙碌碌唯一的事情就是农业生产,在田间地头上玩耍打闹的我们只是乡野的点缀,不过在无拘无束地爬够了跑够了疯够了之后,还是被送进了村里的小学,那时和我同龄的伙伴们一样,走进小学的校园时,早已经在混沌中度过了人生的八九个年头。

学校在村子的南边,再向南就是望不到边的麦地了,校园被大片的杨树林包围着。学校分东西两部分,东边是足球场大小的操场,西边两排红砖瓦房是办公和教学区,瓦房后排东边的一个大屋是全校六七个老师的办公室,办公室前面东侧是两小间房子,一间当作厨房兼饭屋,一间放着简单的几件音体器材,屋旁支着一个高高的木头架子,架子上挂着一个大大的铁钟,办公室前面西侧是一个水泥台做的乒乓球案子,旁边树着一根旗杆,两排瓦房的另外五间大屋就是一到五年级的五个教室了。

学校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新建的。那时候的生活条件已经有所改善,村子当时还是一个二百多户近两千人的大村,学生都是本村的孩子。整个学校荫蔽在村旁大片的树林间,虽然都是土房土路土里土气,但却给人一种安逸和宁静,更重要的是她承载了几代人的儿时记忆,曾经是村里一拨又一拨的孩子们梦想起飞的地方……

学校是开放式的,没有院墙,没有大门。鸡鸣时分,天刚蒙蒙亮,孩子们已经背着书包,相互叫着蹦蹦跳跳地上学了,来的早的几个往往在教室门口等着开门的间隙,围着两排房子追逐打闹着。开门了,他们飞进教室,找到座位开始自由晨读,讲台上是一张木板讲桌,黑板上往往还留着前一天布置的作业题,这要由值日生在上课前擦掉的。课桌是简易的长条大桌,凳子是长条的板凳,每次教室开门后都是一阵阵稀里哗啦的拉板凳的声音,因为头一天放学后值日生打扫教室时都会把板凳抬到课桌上。

随着一阵阵长长的哨子声,孩子们扔下书本,撒丫子就往操场跑,操场的中间依次是五个班级排队的位置,每个班都由体育委员在前面带队,学校的老师们常常在旁边不远处看着,其实很多年以后这个场景常常出现在梦里,常常梦见自己来晚了,着急忙慌地追队伍。跟着哨子的节奏,两个人一排,长长的队伍围着操场转,几乎是首尾相接。“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随着带队老师的号子,孩子们也大声地喊着“一——二——三——四——”,嘹亮的喊声冲出校园,响彻云霄,响彻村庄,响彻田野,也激荡进身心里!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在上课的预备钟声中早操结束,各班级依次退出操场,孩子们或回教室,或去厕所。学校钟声的不同敲法,代表着不同的意思。连续四声多次敲,代表大预备,告诉学生们抓紧准备去教室上课了;十分钟后“当当当”连续三声多次敲,代表小预备,催促学生们进课堂后坐好,等待老师进教室;五分钟后,“当当”连续两声敲,表示老师要进课堂讲课了。下课是一声“当”,连续敲下去,代表要下课了。

我一年级的启蒙老师姓牛,家在十多里外的一个村子,他五十多岁,个子不高,有点秃顶,脸上常常带着笑,很和蔼可亲的一个人,印象里讲课时常常弄得满手满脸都是粉笔沫子,他教语文,但没事时也常常教我们唱歌,在学校里牛老师是为数不多的公办教师,记得那时已是校长了,如果现在还在的话,已经九十多岁了吧!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小学的大部分老师都是民办教师或代课教师,他们家里都有地,工资都很低,民办教师的工资大多由县里、乡里按名额每月给予象征性的补助,代课教师的工资一般由村里负责发放,基本上与民办教师差不多。我的父亲就是那时的民办教师,教了一辈子的学,一直到九十年代中期才“转正”。

小时候上学就是上学,除了语文、数学主课外,再有就是每周两节的音乐和体育课了。教学中也是就地取材,记得上一年级时,为了练习数数,老师让用秫秸梃子截成一小段一小段的,用线串起来,数学课上用,上学路上,每个人都挂着一串,走起路来哗啦哗啦地响!

在那个时候,学校每个班级每周都有两节专门的“故事课”,成为学校的一大亮点和特色,更是学生们都翘首以盼的。讲故事的老师是村里同姓的老爷爷,他那时好像已临近退休,不再讲课了,记得他每次进教室时手里常常掂着一本厚厚的故事书,坐在讲桌旁,慢慢地翻开用书签隔着的书页,开始了他的讲述,故事都是文言文的,他每读一句,紧接着翻译讲解几句,感觉很有学问的样子,有时下课的钟声响了,他还在那里赶着讲完那一节,“故事课”也是学生们唯一愿意拖堂的课!后来才知道,他讲的都是四大名著等一些传统国学,对于我们开拓知识,了解传统文化无形中起到了很好的启蒙引领作用!

体育课也是学生们最喜欢的。那个时候上体育课要看天气,因为学校操场是土的,下点雨地面就沾脚,只能在教室里呆着,不过,正常能练习的体育项目都很简单,操场的一边有一个沙坑,可以排着队练习跳远,更多的时候是抬着垫子和架子练跳高,除了跳远、跳高、跑步也没有什么了,有时的体育课也会组织两个班级比赛拔河,或在学校里拔草、打扫卫生。

小学课堂内外很多东西都是难以忘怀的!在炎炎的夏日,一天中最难熬的就是干渴了,上学时每个人常常带着一瓶水,瓶口用绳子拴上提着,一走一咣当,瓶子里的水要在家里用热水晾温了才能灌进去,否则是很容易烫炸的,那个时候要是谁有糖精放两粒进去,喝起来也算是没谁了。学校要求午休的时候,上学是要自己带栅子的,栅子大都是用麦秆或稻草编的,上课时就堆在教室墙角或放在桌下,午休时一般是女生在教室里,男生在操场旁的树荫下或墙角背阴处,不过知了声太吵要很久才能睡着,而午休结束的钟声响起时,才迷迷瞪瞪磨磨蹭蹭地卷起栅子回到教室。

暑假的时候,学校也会组织两个高年级班里的男同学轮流值班看校。一般二三个人一组,都在各自的教室里,看校分白天和晚上,晚上一般都是把两三个长条的课桌并到一块,铺上栅子在上面睡觉,就在窗户边,还比较凉快,就是蚊子多。记得有一次夜里,天很黑没有月亮,哥几个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教室外有沙沙沙的走路的声音,一会儿又有羊叫和猪哼哼的声音,有人向窗外看了看,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声音停了一会儿又响了,过了一会儿又停了,可把哥几个吓懵了,抖抖索索地关上窗户,连大气都不敢出。更可笑的是,哥几个还在那里瞎嘀咕呢,学校的位置是不是以前的乱坟地啊……

转身就是四十年,随着乡村人口的减少和教育资源的整合,记忆里的小学早已不复存在了。每次回家看到那片已经有些陌生土地时,那曾经的校园和的一幕幕场景却时时揪动着我的心,那些曾经的老师们都已到了暮年,那些曾经的伙伴们也不知道都到哪里去了,只留下陈年的往事在这段文字里了!

(2023年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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