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蚂蚱

在农村小时候养成的习惯，走在路上，每每看见路边的草丛，总爱有意无意地用脚趟一趟，不为别的，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从脚边蹦跳乱飞的蚂蚱。城里的草地、草皮被打理得非常干净整洁，安静的连个蜻蜓、蝴蝶或飞蛾都没有，于是失望的时候总向往着有时间能到城外去转转！

这是一个深秋的下午，我踱步田野，远处的秋收已近尾声。眼前的天空变得高远而深邃，身边的阳光变得温暖而柔和，金色的果实、霜打的秋叶，让本来就色彩绚烂的大地变得更加斑斓起来！然而在这诗意般的世界里，随着天气渐凉，草木萧疏，蚂蚱由于生存环境的变化也在逐渐退岀人们的视线，很难见到了。趟过庄稼地旁的一片野草时，突然几只蚂蚱从草丛里慌乱地飞出，又落到四周不远的草里去了，这多少让我有些惊喜，地里的庄稼越来越少，它们都躲到这地头的枯草里了！

于是，我仔细地向前搜索着，蚂蚱都是飞不太远的，飞几米就会又落下，一般落在草丛或草杆草叶上。小时候在田野里比赛逮蚂蚱，小伙伴们往往一个个向前倾着身子，伸着头猫着腰瞪着眼睛，抬着胳膊握着手掌，轻手轻脚地慢慢靠近，瞅准了目标猛地一扑一捂，多半会成为囊中之物。如果一次捂不住，受惊的蚂蚱就会飞出很远，顺着落下的地方追过去，还得继续再找再捂，所以逮蚂蚱也是需要耐心的，要有一股子稳扎稳打、锲而不舍的“犟劲”！在一片枯黄的叶子间，我发现了一只大个的草绿色尖头蚂蚱“老扁”，走近时，它只是动了动，却没有飞，原来已经飞不起来了，只是还活着。用手轻轻捧起它，它还是象征性地挣扎着蹬了蹬腿，显得那么无助与无力，这也让我多少有些伤感！

蚂蚱的生命力虽然很顽强，但它的寿命通常却只有两到三个月左右，最多也不会超过六个月。据悉蚂蚱的繁殖能力非常惊人，从卵出生到成蝗交配繁殖大约三十天左右，一只成熟雌性一生平均能产卵二百粒以上，最多能达一千粒左右，一生有三个虫态，即卵、若虫和成虫。每年的夏秋季节为繁殖期，交尾后的雌蚂蚱把卵产在土里，卵生活在土壤中不能活动，却可以借此过冬；若虫又叫蝗蛹，体型与成虫相似，若虫逐渐长大，当受到外骨骼的限制不能再长大时，就蜕掉原来的外骨骼，分五个期龄，也就是要脱五次皮，脱皮期间通常不取食或取食较少；成虫具有飞翔的翅膀和成熟的生殖器，可以飞行或跳跃，并可交配产卵繁育后代。不仅仅是人类，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动物，也许都有一个艰难的生存、生长过程吧！

在农业生产中，蚂蚱一直是世界性的害虫。蚂蚱，是蝗虫的一种，是直翅目蝗总科昆虫的统称，全身通常为绿色、灰色、褐色或黑褐色等生活环境的保护色，具有发达的后腿和强大的跳跃能力，一下子能跳出身体的十几倍甚至几十倍，可以快速有效避开天敌。蚂蚱的生态环境分布很广，从沙漠到草原，它们无处不在，主要以植物的茎、叶、花、果为食，很多曾经闹过蝗灾的地区，蝗虫黑压压普天盖地飞过去，地里的庄稼所剩无几，对农、林、牧业会造成极大的危害。但无论怎样，在这个秋后算账的季节，提到蚂蚱的命运，人们总会不由地想起“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这个时候这个极具讽刺意味的歇后语，用来警示那些人类的“害虫”，正如这秋后的蚂蚱一样，得意不了几天了，很快将会迎来灭亡的结局！

印度诗人泰戈尔《飞鸟集》中有“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的诗句，生命如同一场短暂的夏花盛开，绚烂而美丽，然而却注定走向秋叶之静美的死亡之路，这是一个谁都无法回避的命运。蚂蚱是大自然的精灵，是大自然生态系统的一分子，既然占据了这个世界的一席之地，再微小的生命也需要有它们自己的生存、生活和繁衍，它们在振翅的欢歌和腾飞的跳跃中展现着生命的激情和活力，蚂蚱与植物，人类与蚂蚱，蚕食与被蚕食，那只是无法抗拒的自然法则，也许它们的天地间还有我们所无法探知的神秘世界呢！

逮蚂蚱，曾经在我们小时候与土地和田野的一次次亲密接触中，充满着不尽的乐趣。大人们看见蚂蚱也逮，他们专逮个儿大的，都随手别在了竹子编的草帽上，而我们大的小的都逮，逮的蚂蚱都串在一根根带穗的狗尾草上，“一根绳上的蚂蚱”们一个个蹬着腿挣扎着试图摆脱着，却在一根小小的狗尾草上被牢牢地被束缚着。那个时候，小伙伴们常常在地头或沟边找一片空地，拾来一些干草树叶生起一堆火，把那些成串的蚂蚱往火里一扔，蚂蚱们连腿带翅起劲地扑腾起来，为了不被烧焦，还得用小棍不停地拨着翻着，蚂蚱慢慢地被烤红烧熟了，用小棍拨楞出来，不顾烫手就捏起一只，拧掉头，剥开肚子去掉内脏，往嘴里一扔，简直就是一道美味。蚂蚱腿也是肉，虽然也并没有什么肉味，但那时吃起来却也是津津有味！

几年前，去了一个叫高路桥的村庄参观养蚂蚱的专业户，只见村旁的十几个白色大棚里，满棚的蚂蚱乌乌泱泱的，很是壮观。据说，蚂蚱好养殖易管理，一年能收四茬，一亩地能赚四万多元，销路也不错，效益特别好。一盘油炸蚂蚱被堂而皇之地端上了饭店的餐桌，光看着就很是诱人！其实，很多时候，现在的美食里最缺少的是往昔的场景和情怀，那其中的滋味，已是大不一样了！

落日的余晖里，我把那只“老扁”静静地放回草丛中，没有了跃动的音符，又到一天落幕的时刻了！如果人类在四季的轮回中一样，蚂蚱在短暂的生命世界里，可能每一天就是一个轮回，在经历了几十个晨钟暮鼓朝霞落日后，不管曾经有过怎样的意气风发和轰轰烈烈，都会在这深秋的一刻，悄无声息地随风慢慢飘散……

（2023年10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