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怎能无痕

春节期间的一通暖阳和激扬热烈的迎春活动，让寒冷的冬似乎越来越远了，紧接着雨水节气之后，气温还在逐渐回升，眼看着万物都开始萌动了吧！可是，随着昨夜一阵阴冷的北风，天空又飘起了小雪。

与两位老友年后的第一次聚会，找了个僻静的街头小店。外面是飘飘洒洒的飞雪，屋内是热气腾腾的菜香，没有大鱼大肉，几碟小菜端上来，几口热酒下肚，本来平时不言不语的几个人，话却开始多起来了。有回忆有伤感，有生活有惬意，有憧憬有期待，也有一路走来的那份感恩和感动！只是那些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年代已经过去，无论曾经是一路繁花，还是一败涂地，情绪中已没有了大起大落，每个人都在磨砺中心智渐渐成熟，在沉淀中个性慢慢回归，自然规律违背不得，正应了那句古话：尽人事，知天命……

由于年龄和身体的原因，以及经历了人生的一些波折之后，突然对这世间又萌生出一丝禅意的感悟，虽然只是隐隐的，但却常常让心身如水般沉静！喝酒的脾气已经改了不少，醉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已不多见，拒绝了老友的相送，一个人在微醺中走出小店时，雪还在漫天飞舞，簌簌地簌簌地，不知是雪的声音，还是风的声音，或风雪打落几片枯叶的声音！面前已是一个冰雕玉砌的世界，地面更是白得像一张纸，一张空白眩目的纸！

站在那里，我竟有些不知所措了，这是怎样一个让我悸动的时刻啊！尘与埃，污与垢，纷扰与繁杂，似乎都在这一刻恍然间消失了，抹平了，覆盖了，天地一色，圣洁空灵！尽管我不想再去打扰这个纷纷扬扬的世界，更不想在这洁白的纸上留下一丝的污渍，可我还是需要走下去，在这空濛的夜色里，凭着感觉顺着方向，开始又一段旅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下去……

有些昏黄的路灯光下，雪在风中也像断了线的珠子，刷刷刷，那么斜斜地急促地飘落着。只是，小时候的眼里只有雪，曾经那么毫无顾忌地喜欢雪，喜欢雪天，喜欢雪地，喜欢打雪仗，如今的孩子也是吧，而我的身后，皑皑的雪地里，咯吱咯吱的前行中，踌躇彷徨间，却是一串串让我不忍留下的脚印！

我还是走得有些小心翼翼，虽然已是厚厚的一层雪，但在这个乍暖还寒的时候，在这洁白的雪层下，也许有正在冬眠的精灵，有正在萌动的小草，有正在暗流的水坑，偏离道路方向上时，也许还会有崴脚的石棱，或隐没其中的陷井，所以我还是走得有些如履薄冰。雪，让我看不清前行中真正的路，没有人依赖没有人同行，只能在摸索中艰辛地踏岀了一条歪歪扭扭的小路，腿累脚累，心也累！

突然想到了“踏雪无痕”，那曾经也是我老友的一个网名。踏雪而行却不留下痕迹，那怎么可能呢？据查这是一个武功术语，是一门超高的轻功，表示来去无影无踪，和雁过留声相对立。朋友那时年轻气盛，豪言壮语什么都敢说，什么总想试一试，活力四射，激情满满，一路披星戴月、攀山越岭，也因此受过很多的苦，干过很多的事，有过很多足以让人仰慕的小成就。前些年他退休，却无声无息地选择去了县城不远的一个小乡村，盘下了一方小院，种种菜，养养花，好不快活，去年一个雪天去他的小院喝酒，跟曾经的他已是判若两人，人廋了一圈，但开朗了健康了，又多了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说起当年的那个网名，他只是淡淡的一笑了之，笑得那么轻松，那么坦然，“你去我的院子里试试看”！

是啊，踏雪怎能无痕呢？在历史的印迹里，我们的生命短暂得不如流星，没有多少个人被记住，只是我们都在努力地生存着；在人生的道路上，我们的生命似乎都很长，其实每个人都是在痛苦煎熬的间隙里寻找着快乐和幸福。踏雪，总会有痕，无论深浅！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雪地上时，我又踏上了那条小路。一夜的雪几乎抹平了昨夜我走过那些脚窝，不过仔细地看还真是有一些隐约的印痕，踏雪怎能无痕呢，只不过是这个世界风云变幻的太快，我们走过的那段路那些痕，在漫天飞舞人迹罕至的雪境里，也在悄无声息地被掩没着……

（2024年2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