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望无垠的原野,脚下是滚滚的麦浪。在满目的绿色里,我踏浪而行,风儿携着春天的气息,带着泥土的芬芳,轻轻抚过我的脸我的耳,扑入我的鼻,沁润着我的心我的肺!
这是一个周末的傍晚,天气微微地有些阴,我于百无聊赖中,竟不由自主地踱岀了小城。身后的楼房和嘈杂声渐行渐远,淡淡的夕阳,薄薄的云层,本想着会不会风雨欲来,转瞬间天空却形成一幅绝美的水墨画,铺天盖地的,连远处的青山、树林、房屋,以及脚下的田野、黄土、麦浪也被浸染了!
这一大片的半坡麦地,麦苗只有四五指高,稀稀疏疏的还没有拔节,也许是久旱不雨的缘故吧!麦垄里很干净,几乎看不到杂草,地头边也没有几棵草,是不是施了除草剂呢?空旷的麦地里看不到一个干活的人,倒是有一对年老的夫妇在不远的地边兜兜转转地寻着什么,如今这野菜也成了稀罕物了。
想着该正是到了给麦子锄草、浇水、施肥的农忙时节了吧!小的时候,融融的暖阳伴着和煦的春风,往往一家家三五口人,田间地头小路上,远处近处,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以前每年冬天的雪都很大,春暖花开时地里总是湿湿润润的,睡了一冬的麦苗开始萌动返青,拥拥挤挤地舒展着绿油油的茎叶,满眼都是蓬蓬勃勃的生命力!
那个时候,随着麦苗生长的,还有那些多得叫不出名字的小草,小草的生命力更强,往往只一场细雨,便“不负春光,野蛮生长”,疯狂地长过了麦苗,所以田间最基本最重要的一项农活就是除草。家里的地离村子大都有四五里,下地干活的路上也不能闲着,一般都是装上几袋子晾干的粪肥土肥,用地排车拉着,父亲驾着车杆,我和弟弟一边一个,用绳子拽着轱轱辘辘地往前跑,常常跑得浑身是汗,直到地头才跑到一边抖着衣服晾着汗歇着,而大人们早就到地里头忙活去了。
在我们这一带的农村,管锄地松土和除草都叫“耪(pǎng)地”,也算是一种方言吧。耪地使用的专门工具叫“锄”,锄有一个长方形的头,一个弯形的勾连着圆筒的裤,安着一根近两米的木把儿。耪地是有技巧的,正像小时候看过的电影《朝阳沟》里唱的:“那个前腿弓,那个后腿蹬,把脚步放稳劲使匀,那个草死苗好土发松,得儿哟,得儿哟……”这唱的听起来很简单明了,饶有生活韵味,但真正的实践中练就这样一个基本功,却是一个不断学习不断熟练,循序渐进的过程,真正经验丰富的老庄稼把式,在耪地时都是两腿弯曲有度,迈步大小有度,身形协调有度,随着左右手交替把锄运锄间,迈左腿摆右臂,然后姿势换过来,迈右腿摆左臂,整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毫无迟顿生硬感,随着刷刷刷锄子着地的声音,一步一步有节奏地向前行进着。
稍大一点的时候,我们也跟着父母去耪地。起初由于拿锄把的手握得不紧,锄把在手里转动,手掌上常常磨出水泡,一碰到就疼得钻心,而手脚动作协调不够熟练,也常常累得腰酸肩痛,所以每耪一阵子,母亲总让我们去后面拾捡那些锄下来的草,借机也歇一歇。那些野草的生命力很强,锄下来也不一定死掉,如果遇到阴天下雨还会重新活过来,一般都会捡起来堆到旁边的田埂上晒着,这也是“锄禾日当午”的主要原因,而草里的荠菜、曲曲菜、茵陈等野菜,也会在拾捡的过程中一点点地挑出来,攒够满满的一篮子带回家,洗干净了凉拌或炒着吃,都是不错的美味!
施的粪肥或土肥是直接洒在麦垄里的,而上化肥时需要两个人的配合,前面的一个人用撅头顺着麦垄刨出一个一个的坑,后面的则挎着装着化肥的篮子,抓一把扔进坑里,然后用脚溜平踩实,虽然简单,但是一垄一垄地走下来,还是很枯燥的;最好的活是去浇地,只拿一个铁锨,站在地头的沟渠旁等着,轮到自家的那两畦该浇水了,用铁锨改个道,再顺着田埂看着浇完就可以了,看着明晃晃清凉凉的水淌进地里,在麦垄里欢快地跳跃,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几声布谷鸟的叫声从不远处的林间传来,看看太阳快要落山了,而我一个人已在不知不觉中顺着麦垄走出了很远。是啊,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科技的进步,施肥、除草、打药、浇地都已经用上了高科技和智能机械,那个靠手工和人力干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田野里的那个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农忙场景早已不复存在了!
走过小城那些山石奇丽、碧波荡漾、草长莺飞、花红柳绿的公园造景,我还是喜欢田野里这自然洒脱的味道!踏浪而行,在脚下那滚滚的绿色麦浪里,依然又是一个充满希望和蓬勃生机的世界,只是在我的思绪里,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千丝万缕、割舍不断的浓浓乡愁……
2024年3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