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啊,使劲划,千万别停!”身后隐约传来海仁叔的声音,但我不敢向后看。小船像一片树叶在黑暗的湖面上飘摇着,我拼命地摇着船桨,借着一个闪电,我看到了黑乎乎岸,耳边充斥着呼啸的风声,一些雨点开始打在脸上,雨顺着风很疾,打在脸上很疼,但我已顾不上……
一九九四年的七月,是我大学生活的最后一个暑假。我和妹妹都在上学,家里除了种地也没有什么收入,生活确实有些困顿,为了缓解生活和学业的压力,我开始了在家乡东平湖为期一个月的打渔劳动。村庄就紧靠在湖边,村里几乎家家有船,其实都是过着半农半渔的生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呢,但今晚的风雨却有些可怕!
夏天拉的大网一般有三百多米长,用两只大船并在一起装着,每船三人,另有一条小船上两个人负责装鱼卖鱼。我们八个人,我和海仁叔一条小船,其余六个人分乘两只大船,就这样离开了喧嚣的码头,有说有笑地出发了。我是第一次拉网,因此,既好奇,又兴奋。下午出发时,天有点阴,微风拂面,大家都说不要离岸太远了。得说明一下为什么要晚上打渔,因为白天太阳很毒,在水面上作业又都半裸着身子,很容易被灼伤,没人能受得了!
大概划出十多里,前面的大船停下了,我们也跟着停下,学着穿上渔裤,这期间他们已经把鱼网放进水里。两只大船各装一半,然后一边往水里放网,一边向两边分开,各绕一个半圆后合拢,等着收网。两只大船重新并在一起,每只船上的四个人又有不同的分工,一个人站在船头拉水面上的浮子,一个人在中间拉网片,另外两个人拉下面的绠,那架式就像拔河一样,慢慢地把网拢到两只船上来。一晚上就这样一网接着一网开始拉了,差不多每小时一网,两网上来,收获还不错!湖面有些暗,看看远处村里的灯光,星星点点、闪闪烁烁的,船有些晃, 有点要起风的感觉。
十点左右,当第三网下水的时候,风有些大了。当网收到一半时,海仁叔紧张地说:“胜啊,你别拉了,赶紧把小船先划到东边的芦苇里避避风!”那片芦苇荡大概有五六百米远的距离,是离东岸不远的一片浅滩,当我顶着风艰难地接近浅滩的时候,风雨突然间就到了,风平浪静时还感觉不到什么,一旦顶着风划船,船桨重得几乎抬不起来了,一桨接一桨地划着,船在飘摇中缓慢地行进,时间概念没有了,只有我紧张的喘息声,终于进入了芦苇荡,把船靠到浅滩上时,风已把芦苇吹得哗啦啦地响了,周围黑乎乎的一片,有些阴森和恐怖!
广阔的水面上,隐隐地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大概已经收完网了吧!这时,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插在水边拴船的竹篙顶部被风吹得呼呼作响,我不禁为他们捏了一把汗!到水边这段距离虽然只有五百米,但大船顶着风过来,还是有些困难的,湖里的浪头大概有半米多高了吧!远远地,听见海仁叔喊着:“胜啊,把船停好,拴结实,这里风太大了!”我应着,已经隐约能看见两只大船的影子,听到了“哐当——哐当——”有节奏的船桨声,以及“啪啪啪”的浪打船头的急促声,他们顶着风浪艰难地向前行进着,大概不足二百米了吧!我焦急地看着他们,在这广阔的湖面上,两只大船竟也像两片树叶飘零着,风更大了,雨点下来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两只船上四个人不停地划着船桨,后面还有两个人用篙撑着,两只船缓慢地向河边靠近着,靠近着……
短短的一百多米的水面,在大概二十多分钟后,大家终于在电闪雷鸣和狂风中慢慢靠到了岸边,我跑过去,使劲地把锚拖到岸上,扎进了泥里。还没等松口气,紧接着大雨又来了,我们把船停好,用准备好的大塑料布盖住整个船,都躲进了船舱里。听着外面轰隆隆的雷声、呼呼的风声和哗哗的雨声,紧张的心稍微平静了一点点儿……
这是一次很危险的经历。他们说,在这样的风雨夜里,如果不及时到岸边,或被风刮到湖中间去, 像我们这样的船,很有可能会被风浪打翻的,想想真有些后怕!
凌晨一点左右,等风和雨稍稍小了点儿,我们就急着往回赶了,因为家里人肯定也担心得睡不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