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世面

见世面

一

今年夏天，在育才幼儿园的倡议下，一帮子家长带着孩子去英国旅游，逛了伦敦、牛津、剑桥等地，还到了英国贵族学校伊顿公学和哈罗公学，只可惜，那里不对外开放，他们就趴在学校的大铁门上，朝里面狠劲地望了一通。

据说，这次旅游的效果很好，让孩子们见了世面，有了国际视野，对他们的未来成长很有好处。幼儿园还呼吁，现在的出国游就应该从娃娃抓起。

教育电视台的记者听到了这件事，就决定采访一下这些小朋友，于是，记者带着摄影师来到幼儿园。园方也很配合，把那些去英国的孩子们真给找了过来。

二

“小朋友，去英国好玩吗？要坐那么长时间的飞机，累不累呀？”记者问。

“好玩，可好玩了，一点都不累。我们在飞机上玩捉迷藏，可有意思了。王海明还抢了我的游戏机，我在飞机上追了他三圈才抢回来。要不是他撞到飞机上的餐车，我还真追不上他。他是男孩子，我是女孩子，我跑不过他。他脑袋上还撞个大包，幸好没摔坏我的游戏机，不然，我一路上可怎么玩呀。”一个叫刘萌萌的小姑娘高兴而又委屈地说。

“是吗？那你们到英国，都去哪些地方了？” 记者接着问。

“去了好多好多的地方，走了好多好多的路，坐了好长好长时间的汽车。”一个小男孩拿着皮球抢着说，说完就拍起球来。

三

记者提醒道：“你们看见大本钟了吗？”

“大本钟？看见了，跟我妈妈以前给我买的储币罐的形状一模一样，我早都看过了，所以，我不想下车去看。我当时正在打魔兽游戏，都快过第三关了，可我妈妈偏要让我下去，我就不下车，她就硬扯我下去，我都哭了。可我哭她都不听，我就生气了。下了车，我就说我要撒尿尿，要拉臭臭，她连厕所在哪里都不知道，我就尿到裤子里了。哼，我就要给她找点麻烦，谁让她硬要我下去，我憋不住，就尿了。”小男孩好像又想起了这事，在脑海里回忆着，话也没了。

记者觉得有些意外，就说：“那你最后没看见大本钟呀？你还看见什么了？”

“看见了，我们坐在汽车上就能看见。还看见很多楼顶，街上还有很多外国人，比中国人多。”一个叫李晓琳的小女孩插嘴说。

四

记者就转问李晓琳：“那英国什么最好玩呀？”

“吃麦当劳！”“吃炸鱼和薯条！”“还有牛排！”“还有水煮鱼……”

小家伙们都参与进来了，一个比一个能嚷嚷。他们的回答让记者有些吃惊，就问道：“怎么还有水煮鱼？那可是咱们中国的菜呀？！”

“张文哲喜欢吃麦当劳，我就吃了一次炸鱼和薯条，后来都吃麦当劳。”一个解释说。

又一个男孩抢进来说：“我爱吃牛排，刘欣然什么都不爱吃，特娇气，只爱吃水煮鱼。还有我妈妈也爱吃水煮鱼，张天功他妈妈也爱吃水煮鱼，刘凌霄他妈妈也爱吃水煮鱼，洪志远他妈妈也爱吃水煮鱼，很多妈妈都爱吃水煮鱼，于是，我们就都改吃水煮鱼了。那里的中国餐馆特别多，到处都有水煮鱼吃。我最爱吃牛排，可只吃了六次。我妈妈对我说，牛排太贵，就这么一小块，却比一大盆水煮鱼还贵。我妈妈偷偷跟我说，要我别老吃牛排，可我偏要吃，偏要吃！谁让她当初跟我说，我要是去英国，她就天天让我吃牛排。可到了英国，她又不让我吃了，说话不算话。我偏要吃，偏要吃……”

五

一个小女孩怯怯地走到记者前，小声说：“叔叔，我都拉肚子了，英国饭一点都不好吃，我长大了可不去英国。可我妈妈老说，等我长大了就要去英国。”说着说着，小女孩的眼圈就红了，慢慢竟哭了起来。

记者只好把她抱起来了，哄她别哭。可小女孩越哭越委屈，竟然号啕起来，一边哭一边说：“英国饭不好吃，我长大了不去英国，我就在家里，吃姥姥做的饭……”

小女孩的哭闹，干扰了采访现场的气氛，幼儿园的阿姨闻声赶到近前询问，整个采访也不好再和谐地继续下去了。

六

记者把小女孩交给一位中年阿姨，又问起这些孩子们：“你们去牛津大学、剑桥大学了吗？”

“去了！”孩子们近乎齐声地回答。

“你们知道牛津大学、剑桥大学吗？”记者问。

“知道！”孩子们也近乎齐声地回答。

“那你们说说牛津大学、剑桥大学怎么样？”记者问。

“我妈妈说，牛津大学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学，只有学习最棒的好孩子才能上牛津大学读书，我妈妈就让我将来到牛津大学读书。”一个小女孩嘴巴利落地说。

“你胡说！我妈妈说，剑桥大学才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学，我爸爸就要我将来到剑桥大学读书，还答应给我买一辆漂亮的小汽车，天天开车上学。”一个小男孩接着说。

“傻瓜，你才胡说呢。剑桥大学里不让开车，你忘了？我们老是走路，走路，走路，陈重阳都走不动了，坐在路边直哭，你不记得了吗？”另一个小男孩纠正道。

“哦。”那个男孩似乎想起来了，可还是争辩道：“那就让我爸爸把那些旧楼拆了，盖上新楼，把马路弄宽了，不就可以开汽车了？反正那些楼都实在太破了，应该都拆掉。反正我要开车去上学，不然，我就不上剑桥大学了，哼。”

……　……

七

记者似乎悟到了什么。他觉得，真正的大傻瓜应该是他自己，脑袋比这些孩子还幼稚和简单。很明显，这次采访不可能达到预先的目的，即使再继续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于是，记者和摄影师匆匆收拾好设备，匆匆结束了采访。

　2016年3月13日写于北京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