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去草常青

缑金峰

    衡水境内有三座古塔：景县开福寺舍利塔、旧城宝云塔和饶阳店庆林寺塔。我几度走近被誉为“河北古代四宝”的开福寺舍利塔，也曾专门驱车至饶阳店观看保存较好的庆林寺塔，但不知为何，心里对旧城宝云塔却情有独钟。

    小时候听姐姐说，宝云寺有座九层高的宝云塔，登塔时需从券门走出塔外，贴塔身转半圈再进入塔内登上，叫“爬塔”，十分惊险，但“爬塔”的游人依旧络绎不绝。当时很是羡慕姐姐有机会且有胆量“爬”上塔去，自己心里也盼着能到宝云寺，亲自体验一回“爬塔”时的惊险。

    后来终于有机会到宝云寺游玩，但遗憾的是宝云塔作为国家级重点保护文物，已经封闭塔门禁止攀登。“爬塔”心愿无法达成，但塔旁一株用汉白玉栏杆围起来的“千年不死草”却引起了我的好奇。据当地的村民介绍，这株“千年不死草”是唐代诗人王之涣所栽，时至今日，千年永绿。当时我想，不就是一棵草吗，哪儿有这么神奇，不会是当地村民借王之涣的名号忽悠游客的吧！我倒要看看这棵草能活多长时间！

    此后，我曾几次到过宝云寺，每次去时都留意观察这株“千年不死草”。的确像当地村民说的那样，这株草虽然冬天干枯，但来年春天依旧郁郁葱葱，甚至在大旱之年仍然十分茂盛。渐渐地，我了解了更多关于这株“千年不死草”的历史与传说。

    唐开元二年（公元714年），26岁的王之涣以宰相张九龄门人的身份被推荐到冀州衡水县担任主簿。临别时，王之涣见相爷府前有墩马蔺草，触景生情，遂向相爷明志：此草不贪肥水，千载永绿，学生也要像这无所贪图的马蔺草一样，在为国为民的仕途上不怕风霜，永葆清正廉明本色。张九龄非常赞赏弟子用心，赏了他几株带到任上。当年，衡水县城就是现在的旧城村，于是，王之涣把这几株马蔺草栽于旧城村宝云塔旁，立志在任上不贪肥水、勤勉廉洁。

    王之涣才高气盛、拒腐自傲，后受到诬陷攻击，在衡水任主簿三年后便愤然辞官而去。在任期间，他官风清白、理民公平，颇受当地百姓称道。王之涣辞官以后，这株马蔺草一直留在宝云塔旁，后来百姓为纪念他，用汉白玉栏杆将此草围了起来。历经1300余年，这株马蔺草至今依然年年碧绿。

    今年“五一”期间，朋友约我同游宝云寺。入寺后，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我们在凉亭避雨时和寺内工作人员闲聊，工作人员说不知宝云塔何时所建、何人所建，但他知道“千年不死草”是唐代王之涣栽种的，说王之涣是个好官。我们看到，塔前两侧有许多残存的赑屃，就问那上面的石碑怎么都不见了。工作人员指着寺东南方一处角落说，石碑破破烂烂的太难看，很久以前就扔到那边去了。

    天气转晴后，我们果然在宝云寺东南一隅发现了十几座字迹斑驳、残缺不全的石碑，这些石碑放在宝云塔前的确有碍景观，远不如一丛碧绿茂盛的马蔺草让人赏心悦目。千百年后，这些曾经用以歌功颂德的石碑，到底还是在不贪肥水、千载永绿的马蔺草前败下阵来。在老百姓看来，再高大坚硬的石碑，都比不上王之涣清正廉洁如马蔺草无所贪图那样的好口碑。

    步出宝云寺时，回头望去，只见在郁郁葱葱马蔺草的映衬之下，雨后的宝云塔焕然一新，银灰色的塔身显得格外挺拔秀丽。现在，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对宝云塔情有独钟了。

2019年8月于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