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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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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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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勇气的年纪

“叛逆”,我从未觉得这是一个负面词语。在一个人的一生中一定会有一个属于叛逆的时期。在最向往自由的年纪被束缚,脑海里一定会有各种千奇百怪的想法,身体也会产生无中生有的勇气。敢于突破常规的少年又是多么的帅气。

从小学起我一直都是别人口中的“乖孩子”,许多坏习惯都与我毫不沾边。这样一直规规矩矩的到了初中,我发现生活是多么的无趣。于是我第一次产生了逃课的想法。我的初中是一个的新办的寄宿制私校。初一那一年,学校发展还非常滞后,校门是用木板加滑轮制作的,操场还在修建,学校的学习氛围一塌糊涂,管理也很松懈。那时,只要是家长来接孩子就可以直接走出校门,不需要请假,除了班主任以外没有老师知道学生去哪了,所以不在教室的学生去哪了,也就是其他同学一张嘴的事。借由这个漏洞,班上开始有一两个同学逃课。我时常向往着哪些逃课的同学,想象它们肆意奔跑时的欢笑,仿佛我也不在课堂了。我犹豫了许久,最终决定,我要逃一次课!于是我逃了。

我逃了。那是一节历史课。我带着一个低音炮(小音箱)和一幅乒乓球拍逃了出来。我没有出校门,只是跑到食堂前的乒乓球桌,和一起逃课的同学打乒乓球。我们放着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尽情的挥舞球拍,那一天晴空万里,但我的映像里空气却无比的凉爽。氧气在我的肺部呼进又呼出,没有任何阻碍。我们的双手在球桌上拍打着世界每一处的山川河流,那时我们的脸上都充满笑容。在我们打得正尽兴时,一位老师向我们走来,他询问我们这节什么课,我们的心跳开始加速,心脏脱离了重力在胸腔中晃荡,大脑内无数的借口、理由、答案出现又消失,最后我们互换眼神,毫无底气的说出一声“体育课”。那个老师点了一下头就走了。整个过程只有三十秒,我们却感觉过了三十分钟。与此同时,历史老师在班上询问我们去哪里了,同学回答“被家长带走了。”我们平安的逃过了一节课。

之后的日子,我脑海时常想着逃课。什么时候逃,逃到哪里,逃去干什么。我在窗边一遍又一遍的沉思,每一个方案都牵扯着一系列逻辑推论,什么的时间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什么的地方能产生什么样的娱乐。我一旦集中精神,便会自言自语。于是有那么一段时间,同学总会在教室里看到窗边有一个人,手舞足蹈的笔画什么,一会陷入沉思,一会儿又猛地跳起来大喊着。当同学们走进,还会听到他一直在念着什么,仿佛是中世纪古老的咒语。大家只是在看戏,只有他知道,时机要来了。

那一天是”十五”。我以受伤为由,让我的家长接我出去。与我一同出去的还有同班的亲戚。那时我还在犹豫,在外面吃完饭买完药后我们就要回学校了。可是同班的亲戚家里有传统,这一天要回家挂灯。但我们家没有,所以他可以回去,而我不行。我的心里泛起了涟漪。快到校门口了,我伸手摸了摸提前给同学们借的钱,手心开始出汗。如果我回学校,等待我的将是明日的英语听写,我的心里开始汹涌。我从车上下来,手里提着一箱牛奶和一点药。身上穿着一件短袖和一件校服。我装作一瘸一拐的样子慢悠悠的走向校门。那时已经是深夜,大概八九点的样子。校门前是一条长长的上坡路,路的一旁是由许多小石头堆成的路,上面停着一排车。这段路上没有灯,也看不见的影子。阴影在我的心中暗自生长。我晃晃悠悠的走到校门口,保安对我点了点头,那块破木板门是打开的,往前我就再难出来,往后就要独自漂泊一夜。我的脚步停下来了。“明天要听写”一个声音回荡在我的脑内。一瞬间,我的内心冲破了河堤,我大声的呼喊我的家长,装作东西忘拿的样子,提着牛奶迅速转头,猛地一下跑进那条停车的路里,在两辆车之间蹲下。我知道,我的呼喊在车里的家长是听不见的,保安应该会相信的。我静静的等待,看远处的车灯渐渐改变位置,直至消失,那时我在心里暗自庆幸,悄悄地顺着路跑了。

我沿着街道走,穿过斑马线,在马路对面的一个巷子前停下。这个巷子旁边是一个超市,里面是一个小区。这个小区我提前一周来踩过点。当时我们班一位同学的家长来接他,我便请求那个家长连我一起带出去。出去之后我把学校周围都逛了一遍,最后找到了这个小区。小区里有几条长椅和许多的草坪,一些不太高的树木立在草坪中间,树木的枝丫上挂着些鸟笼,在白天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那一刻我站在小区的巷子前,一切都那么宁静,巷子没有灯光,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依稀借着旁边超市的漏光摸索着前进。进入小区后月光缓缓的照进来,大概能看见一些东西。我在长椅上坐下,回想起“爱情公寓”里曾有一个睡长椅的大爷,他说“用报纸放衣服里就暖和了。”我没有报纸,只能直接睡下。我把牛奶放在一边当枕头,把校服脱下来当被子,闭上眼试图睡过去。寒风在我的身体里来回穿梭,我的意识无比清醒。冰冷而又坚硬的长椅让我的背部略微疼痛。我开始想念宿舍的床,想念宿舍的被子。原来我一直觉得很硬的床是那样的柔软,我想象着此刻我如果在寝室会有多么的温暖和舒服。“明天要听写”恐惧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消了我回去的想法。我起身在小区里来回地跑步,以此来获得热量。小区里空荡荡的,只有我的脚步声还有一声没一声的响着。小区一角的监控隐隐约约闪着红光,一下、两下、三下,我跑完了一圈,红光又闪着一下、两下、三下。我已经忘记重复了多少遍闪烁,用借来的钱买了点吃的,最后终于温暖地躺在长椅上,等着睡着了。等待,漫长的等待,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一点脚步声,出现了一点画面。看来我要睡着了。啪!一个几岁的小孩突然拍了我一下。我被吓醒,迷茫地看着小孩子。小孩问我:“哥哥,你是不是没有妈,你是不是没有家。”他用着平静而又稚嫩的声音说出了如此惊世骇俗的话,把我气笑了。我把他支走后继续入睡。又过了很长时间,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突然听到“咻~”的一声,烟花升空了。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一直响个没完。我想起这个节日晚上是要放烟花的。看来已经十二点了。

烟花安静后我又继续入睡,期间有两个成年人询问我情况,都被我支走了。可时间越长我越熬不下去了。我心想事不过三,一定还有第三个人。就在我刚这么想完,第三个成年人走到了我的面前。这一次,我强烈要求住在他的家里,在用尽各种道理说服他以后,我如愿以偿了。清晨,在鸟语花香中渐渐清醒,从卧室里可以俯瞰整个小区。在吃过早饭以后,我慢悠悠地走回了学校。我完美地躲开了前两节英语课,又不偏不倚的在第三四节班主任的课前回来。那一天是星期天,下午放半天假。我混完班主任的两节课后拿着班主任批的假条扬长而去。

时光飞逝,初一很快结束,学校逐渐发展,有了真正的校门和一个操场。校门前那条停车的路不见了,家长也带不走同学了。我又继续规规矩矩的生活了四年。高三,转折点来了。我的十八岁生日愉快地渡过。在月假的一个夜晚,我与住在我家的同班的表哥无声无息地走出了卧室,我们相约一起去网吧。那时已经凌晨两点,我们提前在网吧包好了夜,只要我们溜出家门便可大玩特玩。客厅很安静,我们开着手机的手电筒四处摸索着穿上了鞋子。我们轻轻的说话,一小步一小步地靠近门。轻微的呼噜声一点点地回荡,偶然的几声咳嗽让我们心惊肉跳。我握着门把手,表哥用手机帮我打光。我轻轻地推了一下。“吱~”门突然发出巨大的摩擦声,仿佛在用刀片划着我们的玻璃心,又像在黑板上用指甲反复刮着。我们紧张极了。表哥灵机一动,将门向上抬着往前推,果然没有了声音。关上了门,我们的警惕也合上了。人影摇晃,无声无息地下了楼,蝉叫了起来。窒息的鼻腔终于涌入了一股新鲜的空气。它是凉爽的。自由的味道都是凉爽的。我和表哥在街道上奔跑起来,我每跑两步就跳一下。表哥跑在我的前面,他每跑几步就停下来回头等我一下。马路上几乎没有车辆,我从人行道上跑到马路上,又跑回去,从一边跳过来又从另一边跳回去。这一刻,于我而言,于那短暂的一刻而言,没有交通规则,没有任何束缚。一切都像是大型的开放游戏一般,表哥是引路的NPC,而我则是即将完成任务的跑酷主角。游戏结束,天亮,回到家中,无人发觉。

故事未完而墨尽。许多片段在我的脑海中快速闪过,那些更加惊心动魄的逃离,那些深思熟虑的智斗,与封闭环境的博弈都让我激动一次又一次。现在的我,已经走进了大学,校门随时敞开,我不用再费尽心思溜出去。电脑在寝室安稳地放着,不必深夜偷偷溜出去。我仿佛自由了,可我再也没有闻到凉爽的空气,也没有了转身奔跑的勇气。叛逆,好像并不是少年的恶作剧。自由,藏在逃跑的过程里。我无法得知自己还有多少勇气,偶尔去打破一下生活的“规矩”,忘记那些大道理,只是走着跑着,呼吸着凉爽的空气。但我希望,在我被生活麻木之前,能唤起一点说走就走的勇气。

多年之后,当我的孩子因为翻越学校围墙而被请家长时,我会对他说:“孩子,你真的太帅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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