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于其伟的头像

于其伟

网站用户

散文
202310/06
分享

父亲和耕牛

一山一水一田, 一人一牛一犁,这是那个年月里父辈们在田间耕作的身影。一头牛顶得上农村几个干重活的劳力,在父亲的眼中,耕牛是他的“宝”。有牛儿作伴,也给枯燥乏味的农活增添了几分乐趣,父亲也时常和他的“宝”说说话。经教化的牛儿似乎也能听得懂父亲的话,干起农活来也更卖力了。

棉花状的白云游走在万里长空,叽叽喳喳成群的鸟雀在广袤的田野间雀跃飞翔。金秋十月,是个丰收的季节。每年的国庆节前后就到了收玉米的时节。硕大的玉米棒子长在一人多高的玉米秆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像极了列队整装待发的士兵。玉米又俗称“百天草”,它吸收日月之精华,在雨露的滋润下,历经百天,到了农历八月中旬,已经是颗粒饱满。玉米叶子也从最初的郁郁葱葱、绿意盎然变得发黄,一片枯草般模样。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金黄的季节,同百花盛开的春天一样另人向往,同骄阳似火的夏天一样热情,同白雪飘飘的冬天一样迷人。勤劳能干的乡亲们,家家户户一大早顾不上吃早饭便推着架子车,带着农具来到责任田里抢收玉米。那山那水那人,伏牛山下的那片田野勾勒出一幅幅美丽的田园风光。

那个年月,大多数农村里没有如今便捷的收割机,几乎家家都养着牛,一头、两头。有的山里人家会养成群的牛羊,我记得小时候,舅舅家就如此。儿时的我们,周末或暑假里,有时在田间的沟渠,有时会去河道,有时也会去山坡,赶着一群牛羊放养。一手牵牛,一手看书,日出到日落,晴天也好,雨天也罢,风雨无阻,虽苦亦甜。这是一段令人难忘的美好岁月,一个挥之不去的永久记忆。

吾家世代为农。要是说起身份来,虽说我们现在很多人在城市里工作、学习和生活,要是往上数三代,很多人家都是在农村生活。在这个乡村振兴,建设美丽乡村的年代,每次回乡,我都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故土亲情是你我永远的牵挂,一个魂归梦绕的地方,那里有你我生活的痕迹,有我们的快乐童年,还有在家守护的母亲,姑姑、舅舅等一干亲人。听说,祖父辈们年轻的时候从西边山岭上搬出来,搬到目前的镇子上居住。爷爷年轻时,还没分家之前,那可是个“大人口”(家里人多,在我们豫南那里,俗称“大人口”)。刚搬到镇子上时,在那个年月,祖父们一家人也只是给地主家种种地,有时做些小买卖,养活着这么一大家子人,没有饿死算是幸运的了。听爷爷说过,他的三哥(我应该称呼“三爷爷”)不务正业,在兵荒马乱的年月,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过,也许他早已不在人间,反正是毫无音讯。爷爷还有个妹妹(我应该称呼她为姑奶奶),记不得是得了什么病,没成人就去世了,要是以现在的医疗技术,她的病应该是能医治好的。

听奶奶讲过,爷爷是兄妹八人,他排行老四,年轻的时候,身体不怎么好,田里的活基本上是由几个哥哥干。爷爷除了种菜种瓜,重活几乎没怎么干。在农村一天天长大成人的父亲,初中毕业后便很快学会了耕作。常听他说,“庄稼活没啥学,人家咋做咱咋做”,从生疏到娴熟,长年累月地和泥土打交道,父亲硬生生把自己练成了一个耕田种地的“好手”,就是动作慢了些,这也倒是符合他的“性子”,不紧不慢的脾气。

我记得上初中之前,我家一直是有间牛圈的。牛在一个长长的石槽里吃食,有时吃青草,在深秋、冬季和早春时节都是吃干草、或是用铡刀铡好的玉米秸秆,再拌上些麸皮、饲料等。家里养着两头牛,农闲的时候,牛养在牛圈里。为了生活,我记得父亲总是从镇子上南头,挨着石河的那个“牛市”上把喂养大的牛卖掉,再花点钱买一头小牛养着。大牛卖掉,用不多的钱买小牛,这买卖中间赚的差价供家里的开支。上高中的时候,镇子上的村里,家里养牛的就不多了,三轮、四轮车进入到农村,麦收秋收之际,三轮、四轮车便派上了用场,有了它,替代了耕牛去犁地、耙地、播种。最近这几年,农业机械化发展的迅速,联合收割机每到麦收、秋收的季节便下到了田间地头,不几日,整个村子的庄稼便被收割完毕。

那个年月,农忙时节,家家户户的耕牛便派上了用场。农忙之际,母亲走在前,牵着那头已被喂养的膘肥体壮的黄牛,经调教套上了牛轭的耕牛,拉开了一天吃苦下大力的帷幕。午季或秋收时节,抢收。天气说变就变。时间紧,农活重,那最辛劳的就是牛儿了。运麦、耕地、耙地 ,忙得来不及喘口气。牛儿似乎知道农人的艰辛,迈着矫健的步伐,在田地里来回奔忙。脚下的泥土,仿佛盛开的黑色花朵,整齐地绽放着,那包裹的鼓鼓的花蕾里,又藏着一个金色的秋。当忙了一天的活,牛儿拖着犁铧回到家,卸下牛轭时,农人才发现牛的脖子上早已经是血迹累累,模糊一片。每当这时,父亲的眼里总是湿漉漉的,内心黯然,把心事藏在肚子里,午饭也不吃,就蹲在墙角,落寞地、呆呆地望着牛。不一会儿,就又从屋里端来一簸箕黄豆粒,捧到牛的嘴边犒劳它的辛苦。

父亲这辈子,对土地很有感情。不再养牛的那几年间,信仰耶稣基督又爱好医学的父亲便翻看着从邻居家借来的医书,侍弄着他从大山里“淘”来的中草药,养着两缸“土鳖虫”,用屡试不爽的偏方治好了亲戚朋友的蛇盘疮(又称“缠腰蛇”,“蜘蛛疮”,西医称之为带状疱疹),赢得了一片赞许声,有的会留下“诊金”或是送来礼物以示酬谢。

不知道怎么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地,我们对父亲的思念也越来越浓。父亲用他那双手勤劳的手把我们抚养成人,用最朴实的语言教我们做人做事的道理。每当我们拿不定主意或者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给我们指明前进的方向。在我们的心中,父亲就是那棵大树,为我们遮风挡雨。父亲在时,我们总会淡忘他,父亲不在时,成为了美好的回忆。

那口喂牛的石槽还在,为牛儿铡草料的铡刀还在,耕地的犁铧闲置在老屋的一角,伴随着奶奶多年的那架纺车沾满了灰尘,静静地躺在储物间,虽无声无息却见证着过往的岁月。每次回乡,总会想起它们,也总会勾起我对故乡生活的美好回忆。

驾车走在回乡的路上,路边闪出一个人的身影,我仿佛看到他的身后牵着一头一岁大的黄牛,还有一群波尔多山羊紧随其后,像极了父亲当年的模样。

(2023年10月4日于郑州家中)已在微信公众号“最爱慢生活”发表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