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只是一个比喻,我的领导。我在过去看到的他和我在此时看到的他完全一样,并无二致,包括未来:他个子不算高,说话总是那么慢条斯理,走路总是那么四平八稳。有点威严但重情义,性格直率,上通下达。不仅仅在做事上,而且从做人上,那种气质,特别是那种发型,就能看出他是一个领导。我看着他,看着他精力充沛地做着井然有序的工作,他的眼里折射着洞察世事的睿智。当他不高兴时,脸上就会表现出来,我尽管莫名其妙,也会被他传染为不高兴;他难得一笑时,发自内心的笑容像一杯烈酒,使我的五脏六腑一瞬间收到强烈信号。
工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哦,我总算恍然大悟!我的领导就是我的生活,我的工作又大于等于我的生活——单调而必不可少,严肃而不可活泼的生活。我的领导,这个人伟大的话,代表着生活的伟大;这个人平庸的话,就代表着生活的平庸。如果概括地说来,他对我而言意味着一切,因为从我的生活来看,工作似乎就是我的一切。
如果苏力迪大街的那间办公室对我而言代表了生活,那么在同一条街上的北边我所居住的那栋三层集资楼里属于我的房间对我而言代表了文学。是的,文学与生活同在敖勒召其这个小镇驻留,虽然距离很近,但不在同一个位置,从不重叠。文学来源于生活而大于生活。给生活减压的文学似乎给生活消除了些什么,它比单调生活显得丰富,又是那么的富有情调,只是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于是,我坚持每天写点东西,哪怕不能称其为作品。是的,对我而言,苏力迪大街包含了一切事物的意义,还有人生的答案,除了人生本身存在的理由——这永远没有答案。
我可以很温柔,很顺从,也会有恼羞成怒,会产生没有思想的冲动,有时缺乏斗志,消极怠工;有时敏感,怀疑领导对我的不诚。时而高贵,我是无狼草原的君主;时而卑贱,我只是沙漠里的一只甲虫。可从没有一种情绪能够持久,从没有一种情感能经久不衰,能够融入我的灵魂。我的内心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已经没有什么秩序而言。我的灵魂经常对我表现出不耐烦,仿佛在牧区被一只狗围着你狂吠一般;灵魂越来越烦躁不安,是那么的慌张,且始终如此。
我对一切表现出无限的兴趣,是那么的兴致盎然,人活着就那么几十年,弹指一挥间,却会受到领导布置的工作任务所牵制。我留心万事万物,始终制造和呵护梦想。与我交谈的领导,我会注意到他最细微的面部动作,只是不敢盯着他的眼睛,亦会记录他抑扬顿挫的讲话;可我看似在认真倾听,却没有听进去什么,心中在构思那些还未写成的文学作品。领导讲话时所讲内容的意义是我最不为之所动容之处,无论这讲话怎么样出自领导精心准备之口。总之,我的左耳和右耳总是拒绝这样的声音。因此,我总在重复已经重复多次的话,问出领导早已给出答案的问题。但我可以用文学作品描述他说出那些我不曾记忆的话语时的面部表情,还有那些有些规律性的行为举动,就如同化妆师给人化妆一般,或者准确地描写出他激情四射、听他讲那些我不记得写给他的话语时的样子。
我已经不是自己,有两个我,这两个家伙相距遥远,如同一枚硬币的两个方面,或者从不依恋彼此的同源事物。我从不知实现了自我是何种情景,我一直在寻找这个自我。我的头顶和脚下都是深渊,或者是两个用光年都无法抵达的无极,这样认为就好了,没有必要刻意编织无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