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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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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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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西望

站在大雁塔的顶层纵目西望,我感觉滚滚的历史烟云仍在涌动。

迅疾的秋风扑面而来。这清爽的风,已抛却了夏日里慵懒和柔弱的性格,它冲进窗棂,拂过我的耳鬓,还不停地揪扯着我的衣袖,然后从塔心的空腔里穿掠而过,又匆匆逸散在塔外寥廓的天空。

大雁塔所在的这片土地,在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曾长期是华夏文明的中心。长安,一个凝聚了多少期盼和祝愿的地名,以其经历的历史风云和创造的灿烂文化,在史册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篇章。这里的空气中,至今还洋溢着浓浓的大汉雄风和盛唐气象那灼人的气息。

站在塔顶,我看到了家乡敦煌,看到了阳关和玉门关,那是丝绸之路上河西走廊最西端的重镇和最著名的两个关口。而长安,正是丝绸之路的起点。西行的路上,那个高挑着旌节,骑马远去的,就是张骞的背影。在他的身后,跟随的是一队队商旅,撒下的,是传响不绝的驼铃。那条丝路,经过敦煌,还在无限地向西伸延,穿过沙漠,越过雪山,直到地中海沿岸,把万里之遥的中华文明和罗马文明联系在一起。

张骞凿空七百多年后,一位由圣徒最终成为圣人的大翻译家和旅行家玄奘,也一定在这个塔顶站过,也一定像我这样看过。因为这座塔,正是玄奘专门收藏从印度带回的佛经之所。塔下同时修建的大慈恩寺,就是大唐皇帝延请他出任主持的皇家寺院,也是他后半生翻译佛经的主要场所。他站在这里,一定回想起了他刚刚结束不久、独自进行的天竺之旅。在他的记忆里,一定有西域风情、冰山雪谷和佛陀故乡的菩提树,还有使他学业达到顶峰的那烂陀。他一定不会忘记,当他第一次看到恒河的时候,已经是离开长安的四年之后;当他再次返回长安的时候,已经阔别了十九年之久。大雁塔,是佛教的丰碑,也是文化的丰碑,更是玄奘大师的丰碑。在我看来,大雁塔分明就是玄奘的化身。玄奘身上照亮千秋的光辉,绝不仅仅是他沾沐的佛光,而是他自己的躯体和意志焕发出的不朽荣光。

当我走近大雁塔的时候,我就不由的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我是满怀着钦慕和崇敬的心境去体味和观赏它的。我从大雁塔中心螺旋上升的阶梯拾级而上,每一层我都要在东西南北敞亮的窗前驻足远望,因为在这里看四极八荒,感受跟别处是不一样的。而面向西方的窗口,更是我久久凝望的地方。就这样,我一层一层攀登,直到佛塔的最高处。

尽管四周不远处林立的现代高楼挡住了我眺望远方的视线,但是,它们不会掩住这七级浮屠的历史高度。因为,大雁塔从它诞生的那天起,直到今天,就一直是世界的一个高点。这个高点,在历史中不可能矮化,只会越来越高大,它会永远矗立在人们的心里。

遥想当年,二十七岁的玄奘怀着普度众生的宏愿,离开长安,独自西行求法,那是何等的坚忍不拔。在瓜州到伊吾的莫贺延碛中跋涉时,他一人一骑,凭双脚和一匹羸弱的老马,行进在茫茫戈壁。他的处境和感受,绝对不是“古道西风瘦马”那样富有诗意,他分明是独自进行着一次壮怀激烈、艰苦卓绝而又前途未卜的远征。他是当之无愧的顶天立地的勇士!因为他,大唐的声名远播万里。

他亲自著述的那部《大唐西域记》,记载着他西行的每一个足迹,仅凭这部巨著,就足以使他流芳千古,但这只是玄奘诸多贡献中之一滴。他耗尽毕生的精力,翻译佛经四十七部,一千三百三十五卷,这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成就。而他作为文明的使者,以一人之力,为两个文明古国都写下了灿烂的篇章,这其中的意义,随着历史长河的奔流会更加深厚有力。要问他的意志有多么坚韧,就看一看他西行走过的五万里行程;要问他的魂灵有多么圣洁,就听一听他为了大唐、为了众生,向佛陀祈福到生命最后一息的梵音;要问他的胸怀有多么广大,就想一想,中华文明和印度文明都曾在他的心里相互激荡和交融。不仅如此,在印度河流域,他还看到了古希腊文明的影子;当他返回大唐的时候,也听到了先知默罕默德正在阿拉伯向子民们传播真主的福音。

其实,历史走到今天,人们大都早已明白了净土的虚幻和来世的空妄。而这,并不会丝毫减弱玄奘他那穿透历史的光芒。相反,拨开宗教的迷雾去看玄奘,他对美好世界的执著向往,对芸芸众生的使命情怀,对险路凶途的无所畏惧,对理想愿望的舍身实践,是那么真切而动人。并且,正因为他也有着凡人的真切,才使他的精神更有力量,他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才更加高大。

长安西望,张骞和玄奘的背影已渐行渐远,而我们民族众志成城、奋斗复兴的脚步,已经雄壮有力地向我们走来,越来越有力,越来越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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