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沙枣花

敦煌初夏，沙枣花发。

黄昏时分，你如果到郊野去走一走，那实在是一种十分惬意的享受。这里微风拂面，树影婆娑，满眼禾木花草，没有了车水马龙的喧嚣，有的只是田园无穷的静谧。徜徉于田垄小径，忙碌了一天的辛劳早已随风而去。

突然，一股久违的清香扑鼻而入，沁人心脾，是那样的浓烈、那样的舒爽！这股清香传递给你一个明确无误的信息——沙枣花！沙枣花开了！你一阵惊喜，脑海里闪现出一个正确的结论：附近有沙枣树！你四下寻望：沙枣花、沙枣树，你在哪里？

然而，你不会轻易看到沙枣树。这种朴实无华的本地树木，像这片土地上热情宽厚的主人一样，早已把市区的街巷和农家的房前屋后，让位给了那些从外地引入的外观秀美或果实硕大的新树。如果你执著一点，寻香而去，在不为众人所注意的一隅，你才会蓦然发现，在密密的树丛里还有一株两株或者三五株静静等待你的沙枣树。这时，你脑海里也许会闪出“众里寻他千百度”或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诗句吧？也许，一时之间，你被陶醉了，脑海里涌出的想法是“世上只有沙枣花香”吧?

你激动了。于是，你想好好地再看一看沙枣花和沙枣树的模样。那就先看地面以上并不高大也不算挺直的树干吧：浅浅棕褐色的树皮密布着深深的裂纹，看上去像枯木一般；再看那密密连缀的小小叶片，一面灰绿而一面银白，明显不是争奇斗艳的那一类；那就仔细地看一看沙枣花吧，它们像无数缩小了千倍万倍的小金钟一样，一簇簇默默地攒集在新发的枝头，外银而内黄。沙枣树的花和叶片一样，都像是刻意掩去秀色而着以黯然的灰白。可是，那馥郁的奇香却怎么能掩藏得住?

你无限感慨。一般安享于苗圃和居室里的花木，多以花艳、叶秀和形奇而入目，然而，沙枣花则以质朴天香深入于我们的肺腑。我曾看到过人们把沙枣花折去几枝插入自家桌台上的水瓶里，贪婪地吸摄着沙枣花的清香，然后弃之。然而，沙枣花却全然不在意这些，它依旧年年开放、岁岁清香。或许，人们还能想起在过去饥寒的岁月，衣兜里常常揣着两把沙枣的孩子？或许，人们还能想起沙枣树的枯枝，曾经燃起多少农家屋顶上袅袅的炊烟？或许，人们还能进一步想到，就在今天，挺立在我们这块四面被荒漠围困的绿洲外围的，正是这平凡之极的沙枣树，正是它们，手挽着手、肩并着肩，构成了抗击风沙的第一道防线？

——沙枣花，我们那些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沙枣花啊，在这百花竞放的季节居然能力压群芳，香冠一时！我想，这是沙枣树和它的花太专注于酿造花香，无心于艳丽外表的缘故吧。是的，醉心于一事而一事成，心有香才能溢于外，这就是沙枣花香绝天下的真正原因吧。

有花若此，当之一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