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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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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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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去去的春节

疫情放开后的这个春节,人潮涌动。可村里的疫情依然严重,半个月先后有5位老人因此离世。父亲有冠心病,肺也有很多硬化点,让人特别担心。为安全期间,我准备春节期间不回老家,也不让亲戚去探望父亲。谋划好的过节方案,最后还是被打乱了。

春节前,两位姑姑听说我不回家,也不让她们去,情绪便有些不大好。春节期间讲究大团圆,父亲一个人过节,该有多么凄凉!逼近节日,我也越来越感觉到,把老人放在小小院落里冷冷清清地过节,还是有些残忍。其实,进入冬天我们动员过父亲两次,一次是他感冒住院期间,希望他出院后能来省城住在暖气房子里,也不容易感冒。可他丝毫不为所动,出院后直接回老家了。怕他再次受凉感冒,我只好和岁姑动员他从大上房搬到东边小房子,架上碳火填热炕暖着。在温暖的房子里,他的身体一天好比一天,才不致于让人过于担心。第二次是进入腊月,我和妻子又动员他到省城过年,去年也是这样过的,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其实也挺好的,但他还是不为所动。眼看过了腊月廿三,周天我们开了一次家庭视频会议,女儿在深圳,妻子在娘家,我在省城,父亲在老家。会议的结果是,父亲很不高兴地告诉我们,他哪里也不去,一个怕感染,一个怕动弹,只想安安静静地呆在老家。至于我们回去不回去,年货丰富不丰富,都无所谓。他的态度十分坚决,不被感染最好,健康最好,我们也就同意了。

女儿订的机票是腊月三十的,到省城已经是下午。腊月廿九日上完班后我最终下决心,还是回去过年。除夕清晨,我早早起来收拾好,打的到汽车站,在旁边吃碗牛肉面,坐上了东去的客车。农历年的最后一天,路上车不多,客车出城很快,跑得很快,平常四五个小时的路程,三个小时已抵达。车程走到一半的时候,天上开始飘雪花。小弟送我到老家的时候,院里已积了厚厚一层。父亲看到我便说,定好不回来了,怎么又回来了?!语气里包含着一种复杂的情感。由于一时说不清,我没有回应他。

此时他正摆弄着表弟写的对联,一幅幅摆开,打下浆糊准备要贴。我扔下背包,穿上旧衣服,一幅接着一幅地贴对联。表弟小时候毛笔字就写得很好,经常得到老师的表扬。这几年他赋闲在家,下功夫又练了魏碑,写的字更加大气磅礴了。贴了三十多年对联的我,这方面也是个熟手,很快就贴完了。一幅幅红红的对联,加上漫天飘舞的雪花,昔日冷清的小院,变得温馨许多。按照习俗贴,完对联要放炮,我便取出3颗炮来扔着放,结果第三颗扔到房顶,骨碌碌地滚到檐边炸了,把两片瓦炸碎掉到地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在心里嘀咕着,收拾掉瓦渣,雪花很快地掩没掉那片地方。

女儿要高考的那年,我和父亲俩曾过了一个年。那时父亲还没有从母亲离世的悲乱中走出来,年过得凄凉而无奈。如今又是我们俩,吃完父亲做的长寿面后,我开始收拾屋子和院子。我住的那间屋子,父亲有很长时间没有打扫,地面上撒落着许多杂物,我一一清理了;然后把其他屋子和厨房收拾好,再细细地扫了一遍院子;一切收拾完毕,小小的四合院变得俨然、整齐、温暖,充满节日的气氛。

父亲还是坚持几十年来依旧的过年节奏。首先是接仙人,这仙人也就是先人,把已经离世祖先们的魂灵接回家,让他们一起过年。然后就是敬神,点起香烛,摆上祭品,敬了门神敬天爷,敬了天爷敬灶神,敬了灶神敬仙人,用最虔诚的心,感谢一年来神灵的护佑,祈盼来年的平安顺利。神圣的仪式让我们很快地进入过年的境遇,也让我回想起少年时代过年的情景。那时候尽管家里还很困难,但奶奶在,妈妈在,和二爸家没有分开,一家大小9口人,热热闹闹过大年,那个情景已成为最美好的回忆。

把这些搞完后,春节联欢晚会就开始了,于是安安静静地坐下看电视。看过一段时间后,我就挨个打视频,给女儿和妻子打,看她娘俩在省城如何过年;给大弟弟打,看他们一家三口在四川如何过年;给婶娘打,看他们在镇上如何过年;给小姑打,看他们像当年我们家一样、七八口人在六盘山下如何过年。大家都很开心,年过得都很幸福。二姑姑是自己从红古小儿子家打过来的,父亲接过视频,她说看到我回到家感觉舒服多了,不然父亲一个人怎么过!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不知道父亲这样的身体,如果被感染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晚上还有一个仪式,就是吃大骨头。今年父亲煮的是我拿回来的羊排,他用高压锅煮得很烂,牙不好的他一连吃了好几块。看着他吃得香,我心里也滋生出丝丝幸福感。对老人的陪伴,对他的担心,成为我生命里一道难以逾越的坎儿。我错了吗?不知道错在什么地方;是父亲错了吗?他自有他的道理。这样的结果就是,每放一个假,我便疯子般地跑回家;父亲总是静静地呆在家里,既不肯到省城去,也不肯去四川弟弟家;一家三省四地,就这样分散地过着,团圆一次不容易。

正月初一的仪式有开大门、拜祖庙、敬家神和上坟。这些仪式原来都由父亲领着我们做,今年凡外出的,我都没让他去,一方面他行动不大灵便,一方面也怕他被感染。叔父因新冠尚未痊愈,上坟是我和小弟去的。在奶奶坟前,在妈妈坟前,我记起一个电影的名字叫《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如今姥姥和奶奶已离世几十年,妈妈离开我们也六七年时光,最疼爱我的她们都去了,只剩下一个漂泊的游子。我的心头涌起无名的孤独感,还有一种人间的无奈感。

初一下午女儿和妻子回到老家,一年未回家的女儿还是想看望一下她爷爷。在女儿爷爷爷爷的叫声里,父亲显得特别开心,忙前忙后地给孙女收拾这个、收拾那个,像孩提时代宠她一样。一家人开心地吃了顿饺子,女儿还给父亲一千块钱,让她爷爷买点好吃的。在过年的氛围里突然来个小团圆,大家愉快地度过正月初一下午的美好时光,感觉多年前过年的情景又回来了。

我们是正月初二下午六点离开老家的。因为要值班的缘故,小兄弟两口子要回省城,我们也一块儿回去。孩子想着在省城蹲两天,也就上班了。离开时,看到她爷爷那个样子,女儿还流了泪。走之前去看望住在镇上的叔父和婶娘,经历两次时疫的他俩,身体显得特别虚弱。好在小妹两口子回到娘家,加上我们的到来,家里一下子多出好几个人,他们显得特别高兴。吃完饺子之后,小弟便开车带我们返回省城,到达时已经是晚上10点了。

省城里没有太多过年的气氛。顺着女儿的记忆,我们去吃马三洋芋片,去吃孙子烤肉,结果因过年都没有开张,于是在通渭路一家名叫尕腰子的烤肉店里吃了烤串、洋芋片及羊肉面片。女儿经常在打游戏,她们这一代人对过节不大关心。也许随着时光的推移,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春节干些什么,他们也许会全部忘记。这些文化,是继承好呢,还是遗忘好呢?目前并没有答案,回答也许只有时间了。转眼已是正月初七,女儿乘机回深圳,我们也开始上班,大家很快就度完这个来来去去的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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