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在初夏的小城

因为父亲住院刚出来，“五一”长假我没有去外地，清明节之后再次回到老家。父亲说自己在感冒，但没有发烧，没有咳嗽，除浑身疼外，再没有别的症状，于是给他服了感冒药休息。在家陪了父亲三四天，我便回到省城上班。谁知上班后第三天，表弟打来电话，说父亲比较严重，送他去医院治疗。到医院一检查，说是急性肺炎，已经很严重了。于是一边用最好的药，一边辅助各种手段，抓紧进行治疗。

第二天下午两点多我到达县城。因为这次情况比较严重，一个月之内我已经是第三次回来。到医院以后，父亲在病床上躺着，显得很疲倦，叔父和表弟两个在照看。放下行礼之后，我便让他们回去，自己担负起照顾责任。这时候另外两个床的家属也出去了，病房安静下来，便只听到父亲的呼吸声，急促而紧张。本来父亲的肺三分之一的已经钙化，剩下的发了炎，有水肿，还有积液，呼吸显得很困难。氧气一旦拔开，气促现象便很严重，去趟房内洗手间也很困难。父亲还有很大的烟瘾，发病之前烟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现在我盯着他说，再可不敢抽烟啊，他回答我说，嗯！其实父亲尽管通情达理，但几十年来喝浓茶和抽烟形成了顽强的生活习惯，谁说也不管用，怎么说也不管用。到住院第三天做CT,显示肺部炎症淡了许多，说明治疗是有效果的，病情得到控制，我的心才稳定了下来。

这时候小城已是初夏，生机勃勃。首先是房地产让原来几百亩麦田变成一片连着一片的小区，小区里都进行了绿化，周边的道路都进行了硬化，形成一座富有现代化气息的新城。中医院门诊和康养中心两座楼很气派，院子中间有个花园，花园中间的小路呈八卦形，虽然绿植新栽没几年，但已经显示出蓬勃的样子。花园里还设有长长的走廊，专栏里有许多中医知识和典故。每次去食堂打饭，我都从园子中间穿过，仿佛穿过绿色的森林，仿佛走过中医文化的长廊。县中医院从中街到西街再到南城区，三易其址，每次搬迁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人感觉到时代的变迁、城市的发展、人类的进步，也感受到人们对健康的无比珍惜。

5月12日正值护士节，和母亲节同一天，国家防灾减灾日也是这一天，于是很自然地想到16年前那场特大地震。健康地活着真好，自由地活着真好，开心地活着真好。病房里的病人见得多了，父亲病床前蹲得久了，心情沉重而郁闷，于是便走出病房，去院子里去透透气。医院的篮球运动会正在进行，场上的运动员拼命厮杀，场外的加油声震天动地，整个场面无比热闹。看着场上精力充沛、活力十足的男男女女，我想起那个数学题，健康是1，其他都是0，没有了1，后面有多少个零，也都没有意义。奶奶说，到老了连个被子也拉不动，人自由地生活着真好!人老了，身体衰弱，力气就小了。想想父亲年轻时的那些年，每年种24亩地，感觉他有使不完的力气，感觉他的劲真大，感觉他顶天立地。现在他老了，身体生病了，走路都很困难。老了的人生，连自己也撑不起来,这是最沉重的考验。

生命是绿色的，绿色是美好的。医院背靠着南山，南山分东山和西山，中间有一条沟，沟里有一条进出乡镇的路。每天站在窗前向南看，能望见南山上郁郁葱葱的树木。二三十年前，这里全部是麦地，现在这里长出许多大树，山上草也已很厚实。退耕还林和城市化进程，让许多人远离土地，闲下来的土地，精心地打扮自己，呈现出让人们心情愉悦的风采。采菊东篱下，悠然望南山，那是陶渊明的南山。站在病房窗前，我看到的南山是绿色的世界，人间的美好，生命的象征。想着等父亲康复，等有闲回到农村，每天登山、踏青、读书，看山间晨雾晚霞，那将会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一种生活状态？！

经过四五天治疗，父亲的病情稳定下来。单位上一堆事儿还在等我，只好再次麻烦表弟，让他继续照看几天父亲，我又踏上回省城的车程。每次离开父亲，心里有一种揪心的疼，只因要远离他，照顾不了他，他一个人生活，我很不放心。但他不愿意去省城，要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每次因这个问题都不欢而散。人间有太多的无奈，说也说不清，这也应该属于其中的一种。回到省城以后，我立即投入到工作当中，忙了个浑天黑地，而父亲就只能出现在电话的那头。表弟告诉我父亲今天情况好一些，我会开心；他告诉我出现新的症状，我的心头便一阵紧张；时时在担心，常常在牵念，经常在无奈。我不知道怎么对待老人，因为我也有太多的事情要做，300公里的路程竟成为最大的阻隔。此时人生大道理和世界大局势显得有些模糊，心头只有一个祈愿，那就是父亲能健康而愉快地活着。202405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