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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锦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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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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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野的生命宴席之三

你知道,城市的筋骨是钢筋水泥铸就的,里里外外贴了太多人造的光鲜亮丽的美颜品。

没办法,人这个物种就这么奇怪,一面使着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劲头,用水泥啦,钢铁啦,铝合金啦,塑料啦,玻璃啦等人造物,将自己与大自然隔绝开来,又不嫌寒碜,频频向大自然抛媚眼,献殷情。

在城里,但凡大自然有的色彩,有的造型,人都给自己造下了,广告的霓虹色彩,商铺的门面色彩,商品的色彩,画家画的画面色彩,呵呵,差点拉下了,还有假山假树假花的色彩,总之吧,人造的物件多着呢,色彩丰富着呢,造型眼花缭乱着呢,哪个比春天的色彩逊色?哪个又比树啦庄稼啦草啦河沟啦山隘的造型差啦?

人们给自己造了那么多东西,将自己与大自然隔得越来越远,这会子就好意思,扔下自己造的物和色,跟个受苦的孩子盼救星似地,眼巴巴地翘望,呼唤,期盼大自然早日轻舒柔臂,将自己拥进怀里。

回说我,往往这个时候,心里就会憋出个妖蛾子了,您猜怎么着,竟然想把自个儿变成雕塑了。

还振振有辞地唠叨:雕塑好,不吃不喝,一动不动,一眼不眨,嗅着大地的气息,沐了明媚的阳光,瞄住了春天仙子,将她走来的一举一动全搂进眼里,心里。

如果自己真是一尊雕塑,立在哪儿好呢。

嗨,自个儿也不嫌这想法多尿性,竟一本正经地给自己变成的雕塑找开摆放的位置了。

残冬的光烟又白又亮,我见自个儿站在那儿,皱了眉头,抿着嘴唇,在寻找地方。

那不是吗!那个有骡有马有鸡有鸭的村头怎样?就立那儿吧!

不。那个绿草茵茵,牛羊满坡的地方也不错!

再要不立在那片旷野或者那个河水粼粼、水车悠悠的河边吧。

瞧瞧,找得还挺带劲。

我知道您不满了,恨不得骂出声来,你个臭小子,想变成雕塑,哼,好,好,就算这是一次浪漫的想象吧,可是你,怎么就没有想着把它立在城里呢,你吃城里的喝城里的,不该呀。

你指责的对,其实我也纳闷,变成雕塑的念头在脑子一闪,脑海里浮现的就是那些地方,压根就没有想到城市,你说怪不怪。

可是,仔细琢磨一下,这种心态就不怪了。

在城里谋生的人,城市除了让他感到生活便利,还端了富足的范儿,华丽的身段外,其实质等于一架架构复杂,快速运转的搅拌机,人除了时刻要铆足了精神,使了吃奶的劲,去拼命地干事儿外,还得绞尽脑汁,去编织关系网,发展上线下线,去躲避暗门的袭击,获取暗箱的密码。如果人只知道低着头,拼死拼活地干活,不知道抬头认路,不知道讨巧,就等着倒霉吧。

嗬嗬,这就是我在冒出变成雕塑的荒唐想法,并臆想摆放位置时,第一个想到乡村的缘由吧。

我不认为这个想法是病态的。我有导师啊:

陶渊明老前辈,他老人家在我心里的形象,始终一个样,朱颜鹤发的,活脱脱一付仙风道骨的样子,兴奋地把世上最理想的去处,指向了桃花源,引得古代的现代的人们害了相思病一般,争着喊着要去那儿。

还有个叫亨利•戴维•梭罗的美国人,一个人拿了把斧头,从城市一溜烟跑到了无人居住的瓦尔登湖,在湖边开垦土地,打猎,伐木,钓鱼,沉思,写作,日子一过就是920天。

现在看这两件事,个中的道理,既浅显,又深奥啊。

人没有这个身体,全是心灵,岂不更好?

品味着陶渊明和梭罗的文字,突然想起了这句话。当初,在小说围城里看到这句话时,只是觉得这话说得挺有哲理,好玩儿,没想到这会儿变得有分量了。

对,钱钟书老先生在小说里对他刻画的那个叫诸慎明的哲学家是不待见的,我也一样,觉得他操作自己成名的路数太成问题,说假话,拉虎皮做大旗,他的哲学就值得怀疑了。哲学家在懂得做哲学家之前,首先应该懂得做操守正派的人才对,但诸慎明没做到这一点,他那个哲学在我心里算是没有地位了,但咱得客观公正不是,就他说的这句话,咱得承认,挺那个的。

人没有身体,全是心灵——多机智的假设,思辨的意味,让人陶醉。不是嘛,人没有了身体,那就不会因为大病小灾而埙命了,也不用为油盐酱醋柴去劳神费心,所有的体力劳动,包括操弄机器,锄地,炒菜做饭之类的体力活儿都该消失了,所有的人,都可以在形而上的行当里混事了,嘿嘿,一些人想当作家了,尽可以去当,去痛快淋漓地写小说,一些人想当画家了,尽可以去当,去激情澎湃地画,一些人想做音乐家表演家了,尽可以去唱去弹奏,爱四海为家的人,只管心无旁骛地满世界溜达,爱做政治家的,只管去摇唇鼓舌,只是最好别骗人。

 上帝死了。

 猛乍乍地,尼采怒目睁圆地冲了我喊叫,你个胡思乱想的懒虫,上帝死了,你知道吗,就你,想甩掉吃苦受累的皮囊,留下胡思乱想的思想享福去?看看开天辟地到现在,想想五洲四海满世界,有过一桩一例这样的轻巧事嘛?真是,白日里发昏,说的那家子昏话吆。

我知道在尼采说了上帝死了之后,上帝也说尼采疯了。关于这个人神争执的官司,咱是理不清的,就不掺和吧。当然我得申明一下,我对众神的态度永远是恭敬的,每想起他们,我会心口向天,向那里的神们佛们致以真诚的敬礼,然后返过身,靠着下苦流汗去争取自己的福气。就因为这,我对尼采说这话的初衷表示了一半认可,他的意思是想告诉人,别指望众神给自己降福,自己的福气还得靠自己争取。但是尼采关于信仰上帝的人里面伪君子太多,而由此否定上帝,让信仰靠边站的说法我难以同意,是,伪君子是有,但不是有更多的真君子么,况且在教义和真君子的牵制下,伪君子想干坏事不是得掂量掂量嘛,那像没有任何信仰的社会,内心失了任何道义的约束,许多人不是把坏事做绝了嘛。不说了,扯远了。既然我早知道尼采那句话的意思,并且一半都认可了,那我怎么还为诸慎明的话着迷?还不是割不断理还乱的惰性一时迷了脑子嘛。尼采的喊,是一盆冰水,兜头泼醒了我,我失魂落魄的站起身,跺了跺脚,待缓过了神,麻遛地就去干活了。

有那么一天,我突然发现马路边的树们挂满了绿,一个个街心花园,一个个广场上,一块块瘦巴巴的草坪,还有城市边边的山上,坡上都披满了绿。可惜,那次想变成雕塑而没有变成之后,我就一脚就把那念头踢飞了,在后来就只知道埋头苦干,把个春天到来的细节全扔到脖子后面了,等到发现,春天已经凑在我的脸前,近近地望着我了,望得我的心里暖暖的,精神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冲了城市水泥板间处放的绿芽们,冲了遥远山坡一抹淡绿们,冲了被楼房割成碎片的天,无限陶醉地去看,去遥望,乖乖,原来那个干瘪乏味的黄脸婆儿,果真变成亭亭玉立的美少女了,至于天,早不是呆呆想心事的孤老头子了,残冬时节,未到的春天吹来的那口气,早让孤老头子变成半亮豁的小伙儿了,此刻,则成了囫囵个的亮豁的棒小伙儿了。

 我感到脸上拂来一丝凉意。

 天翘起了嘴。不知谁说了一句。

 我有点发懵,我说过春天有嘴,怎么天也有嘴,两个嘴怎么处。

 你小子,这篇文开始的时候,你不是还大言不惭地说自个儿有点诗的悟性和文学的想象力呢,在这篇文里面,你不是冒了一个又一个类似的妖蛾子嘛,这会子怎么啦,怎么变成一窍不通成了棒槌啦?赶紧动动脑子,发散发散,对,发散一下思维。

发散性思维。嘿嘿,这么亮豁的词儿蹦跶出来,我的脑瓜子一下子滚热起来,对呀,春天的嘴不就是天的嘴嘛!

倏地,我想把自个儿扔到旷野中去了,看我那对浑浊的眼珠子,忽地明亮起来,是啊,在水泥房子里,水泥壳子里我封闭的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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