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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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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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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农村集市看中国

之一

六七十年代,农村经济凋蔽,日子寂寞,赶集是农民看露天电影、观社火、听社戏之外最惬意的消遣。

赶社会主义大集那阵儿,物质匮乏,老百姓实在没东西可卖。虽然大家什么都想买,手里却没有钱。所以,赶集成了一件非常严肃的政治任务。为了完成任务,队里动员了一些人,派车给工分。车老板摇着鞭子吆喝着,把车赶出院子。车上挤满了人,大棉袄二棉裤,清一色的,要不是头发和体态,分不清男女。赶集的人里,有的手里提着换粗盐的鸡蛋,有的抱着一捆葱,有的拎着一辫蒜……在什么都要凭票证购买的计划经济时代,更多的人空着两手,纯是为了凑个热闹。因为路远,不通车,日子紧,乡亲们出一趟门不容易。难得有机会,蹭白车走亲戚的人也不少,队长大声催骂着还在从巷子里跑来的几个人。队伍在一片笑闹声里,风风火火地出发了……

镇子中间是一条矿渣路,两侧开着十几间门面,最出名的是老头商店、日杂副食店、理发店和相馆。几家店铺门前用马凳搭起了一溜货摊。乡下人手里攥着卖鸡蛋的钱,捏着布票、粮票、肉票在各个摊子间逡巡踌蹰。转了一遍又一遍,一回又一回地在买和不买之间犹豫不定。最后还是咬咬牙,转身挤进杂货店,称了几斤大粒盐。因为过日子要紧。

傍晚,赶集的队伍回来了,影影绰绰的人影,在月黑风高的队舍前晃动,没有了喧嚷的力气。

之二

八十代初,农村实行分田到户,日子渐渐殷实。凑在一块儿,叔伯婶子们边做着手上粗重的活计,边掐算着集日,盘点着家中的生活。

自古镇上的集市就有单双日之分。随着经济大潮的涌起,集日也季风般变换着节奏与步履。我喜欢在端午节去赶集。人多,天气好,庄稼也耐看,绿油油的,像一块硕大无篷的头巾,又像一池被风吹皱的春水。三里五村的乡亲,顺着大路,一浪一浪地,从四面八方往镇子里涌。骑自行车的,像踏着冲浪板。赶马车的,像划着渔船。开手扶拖拉机的,像驾驶摩托艇。一条道路,就是一条彩色的河。

年青人更是疯得来劲,把赶集当成了青春的舞场,花花绿绿的姑娘,结结实实的小伙,呼朋引伴,成群结队,打打闹闹,嘻嘻哈哈。若是熟识,隔着块田,扯着嗓子,打情骂俏。欢乐的浪花,把蓝天白云也打湿了。从十里八村淌过来的河流,在镇子里汇成了一片人的海洋,万头攒动的洋流在狭小的空间里旋转,吵嚷,搅动……热闹得一塌糊涂。我想:大理的三月街,苗族的花山节,傣家的泼水节,虽然形式不一,但在精神上和我们也算是殊途同归了吧。

集市在临街的店铺后面,贴着百货大楼的墙跟,走过一段逼仄阴暗的短巷,豁然开朗,屋舍间是一块两亩大小的空地,划出了整齐的摊档,多是地摊儿,练摊的多是镇子里的无业妇女,主要经销日用百货和布匹、鞋帽,她们眼光很独,能看穿人的心思。想买东西的顾客打摊前过,没有不被圈住的,不把客人兜里的钱掏出来,算她们栽。也有卖仔猪、鸡蛋、菜蔬的四乡农民。他们朴实淳厚,卖自家的土产,总要被镇上难缠的妇人抹去零头;而买鱼肉,又常遭小商小贩撅称杆。副食商店的职工总是拣最好的位置排摆肉案、鱼档,脸上惯常挂着鄙夷的神情,就像谁欠了他八百吊钱。说话也是带搭不理,没个好腔,因此生意并不好。

抓仔猪给我的印象最为深刻。猪贩子将猪仔圈在大号柳条筐里,也有装铁笼子的。准备抓猪的农民早早围成个圈,眼睛瞄着猪仔转。为了招徕主顾,猪贩子拣滚瓜溜圆,毛管铮亮的,放出三五只溜场。农人瞅准了,钻个空子,一把揪住小猪的后腿儿,塞进张着口的麻袋。抢着中意的,抓猪人兴奋得满脸放光。

贴晌,馆子里刀勺锅铲爆响,滋拉拉过油的蓝烟儿,油炝葱花的香味,包子、烧麦、饺子出屉的热气,飘得满街都是,直往人的鼻孔里钻。抓猪人肩头扛着猪仔,从窄巷里颤巅巅的出来,并不进馆子,而是奔油坊,央求售货员挑两块顶饼。小猪在农人肩着吱吱叫着,像一首清新的乡间小调。

散集的人们在浓郁醇厚的米菜香里莆公英般飘远了,而希望的种子却在广袤的乡土中生根、发芽……

之三

九十年代中晚期,赶集成了人们的家常便饭,就像北京人溜弯子,乡下大嫂串门子,没了新鲜。

赶集是人们每天生活的三部曲,一日三餐,几乎都要靠市场解决。

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逐渐淡出历史的舞台,崭新的消费理念逐步根深缔固,大市场大流通的时代悄然走进人们的生活。市场上商品五花八门,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从前火爆的农畜产品交易,成了大路货。以摩托车、家电、时装、手机为代表的精品消费迅速异军突起,并充斥了中国的城乡市场和以商业街为标识的大街小巷。

这个时期,最抢眼的头题新闻,应该是国际跨国公司入主中国。在农村则是市场的频繁搬迁与翻建。小镇上的市场,开始从百货大楼的后面,搬到了镇子里最宽阔的大路上,但还是人满为患,一时竟阻断了南北交通。不久,又搬到了荷花坑西侧的菜园子里。菜园子40多亩地,开始还担心占不满,摞荒着,可惜!没二年,松散的市场管理跟随不上了,建起了密集型的交易大厅。可是还是容不下每天三万人的客流量。从邻村租了40亩地,辟出新市场,但还是小,摆不下附属设施。没办法,斥资百万向荷花坑要了四十亩地,才最终绶解了市场压力。

如今,国家汽车下乡补贴政策,强烈地刺激着小镇人敏感的神经,一辆辆从高速公路驶进镇子的小汽车,汇成了一条流亮眩目的河。在此起彼伏的喇叭声里,我仿佛听到一首新时代的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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