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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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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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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

三十多年前,有一辆自行车,是一件非常拉风的事。要是骑上一辆新车,我就是自己的王

师范毕业前,父亲带我坐小火车,从古镇来到鞍山城。他并不急着奔商场,而是带我到永昌街去。默默跟在父亲身后,七转八转,穿大街,过小巷,找到一座大院。正值盛夏,大院里林木葱郁。树荫下,聚集了不少工人。他们穿着挎蓝背心,专心致志忙活着。即使抽着烟,聊着天,也不耽搁手里扳手飞旋。他们从库房里,搬来自行车的部件,组装在一起。动作娴熟,像盲人拉二胡,并不觉得有多小心,可三二下,一辆自行车就有了眉目。

父亲来寻的,是家里的亲戚。据我所知,他并不是自行车厂的工人,歇班时,打些零工。巧得很,他就在商场当装配工。装的就是自行车。父亲倒不是图便宜,只是想跟亲戚定一辆。请他组装时,仔细些,免得骑上去,不是掉铃铛,就是掉螺丝。亲戚相较于我们,是实打实的专家,比我们懂车子。他拧好最后一颗螺丝,把正在装的自行车翻过来,啪地立在地上,拍了拍鞍座,拨拉下铜铃。车铃转动,铃声清脆。如果换作在乡间,那份宁静中的悠远,该多么令人感动与欢欣!亲戚劝父亲,“这是鞍山产的梅花,钢口没的说,你看这电镀有多亮?”

父亲见我面露犹疑,轻松一笑,“好像并不太出名啊?”“还不出名?那是你们不知道。梅花可是中国八大自行车品牌之一。出口到美、日、澳等国,为国家换外汇。你们看上的自行车,好多不是原厂的,都是贴牌套牌的,整体质量,跟梅花真的没法比。信我的,就买梅花!”

听人劝,吃饱饭。既然我心仪的牌子,不但贵,还不保真,那还犟什么?我立刻打消了先时的念头,马上改弦更张,定了一辆梅花。二六的梅花车里,斜梁的,有单杠,有双杠,有密绿,有粉红,有蔚蓝。色彩和款式,都更加的美观大方,可亲戚说,那是专给女孩子设计的,是坤车。我选的款,直梁,黑色烤漆,车圈电镀光可鉴人。高度比家里的国防车矮。国防车是父亲的,二八的架子。我没有父亲高,骑二八的车子,就像猴骑骆驼一样可笑。

父亲最担心自行车前后轮不在一条线上,也怕车的千斤无故掉下来。父亲反复叮嘱亲戚,不能疏忽了。直到亲戚带着我们去库房验了货,并拍着胸脯,向我们保证,他装的车,不用二次检修。要是出了毛病,不必客气,尽管找他。父亲才放了心,与亲戚约了日子,直接来取车。价钱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百六。

季风变换,吹得飞沙走石,尘土飞扬,睁不开眼睛。逆风骑行,常常会瞬间停在原地。只要腰腹和腿有力,车子就不会倒,像杂技。待大风吹过,烟尘刮过,梅花再破风怒放。梅花车,真是棒棒的!在乡间的平路上,我撒开把,张开双臂,像一只大鸟。吹着风,我压抑着飞翔的冲动,在原野上,自由自在,风驰电掣!

后来,我恋爱了,载着我心爱的姑娘,在岁月和生活的平行线上,寻找人生与命运的交点。再后来,我们有了爱情的结晶。大梁上安个座,前面载着孩子,后面载着妻子。一辆自行车,就是一个流动的家。“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三十多年前,自行车就像今天的轿车,普及到千家万户。花钱不多,却轻便实用。自驾,载人,载货……虽不及轿车舒适安逸,作用却与轿车差不了多少。

由于骑得精心,保养得好,车漆和电镀始终光亮如新。也恰恰因此,一个夜晚,我的梅花,在楼道里,被人偷了去。我几乎每个周末,都到旧物市场上去,巴望与它偶然相逢,重新把失去的记忆,失去的美丽,一并找回来。可一个朋友告诉我,“那些贼哪会那么傻!他们在这里偷窃,哪还会在这里销赃!”听了朋友的话,我怅然若失。常常在路遇同款梅花时,引颈怅望,直到那辆车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和思绪来。

再后来,梅花自行车厂也倒闭了,竟没有机会,与它作最后的告别。谁想,梅花竟在前些时,涅槃重生——智能电动自行车,被美团和饿了么订购,成为外卖小哥的坐骑,重现城市街头。

“若非一番寒彻有,哪得梅花扑鼻香?”致敬鞍山梅花,并以此文,祭奠我们曾经逝去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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