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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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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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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宅 子

许多人与事像玻璃上的雨痕,在转动的季风中渐渐模糊,唯有扎着篱笆的老宅子,杨柳青年画般,贴满记忆的墙。

老宅子是我出生的那几间里生外熟的草屋。红色的砖墙,记载着父辈的理想与奋斗。灰黑色的稻草,淋漓着江南烟雨与烟雨一样迷漓的水墨。宽敞明亮的格子窗,撒下大面积暧洋洋毛绒绒的阳光。乡间日月,一只蜇伏在炕头上的猫。懒懒散散的生活,温暧了远方游子急慌慌的一路风寒。一只绣花枕,一床麻花被,一双精巧的塑料拖鞋,一串稔熟的乡音,勾起普遍的乡思。一缕宛若呼唤的炊烟,将最真最美的回忆封存于斑驳陆离的晨昏,封存于悲喜无常的遭逢际遇。

一辈辈人传下来,老宅子承载着太多的悲欢离合,太多的喜怒哀惧。老辈人庄稼地似的,被秋风一茬茬地剪倒了,而老宅子却依然站着,尽管因为岁月的侵蚀,破了,败了,但修修补补后,炊烟会照常升起,生活会照样继续。烛光虽如豆,却依然温暧;四壁虽颓唐,却依然亲昵。草檐间有多少故事,窗棂间有多少歌哭,都交给了房后红芍,房前桃李。

在精美的诗句里,我寻找着关于老宅子的譬喻。是洪荒世界里承载希望的挪亚方舟?是生活海洋里无忧无虑的避风港?是灵魂深处芳草萋萋的伊甸园?不,不,它是人生旅程中坚硬的蚌壳,它保护了我们好奇的斧足,陪伴了我们向未知领域探寻的脚步。让我们的精神,在咸涩的海风里摔打过之后,在苦寒的霜雪里拼争过之后,在冷硬的冰渍里苦撑过之后,情不自禁地回到老宅子,在悦耳的棒锤声里寻找安逸,在母亲的眠歌里寻求庇护,在童年抑或少年的琐屑里消解曾经的苦痛。

我要把心中的歌唱给老宅子,老宅子是最美的歌词。我要把珍藏的美酒献给老宅子,老宅子是一只蜂巢,筑在我的心里。梦里梦外,分不清是戏,不是戏。稍不小心碰到了,就会飞出那么多带着翅膀的欢乐。但这欢乐是带着毒针的蜂,它酿出的蜜是甜的,攒成的粉却是苦的。月明之夜,被它蜇过的心,在千里之外,隐隐作痛,且永不消肿。

现在,我终于明白:老宅子是剪断脐带后,在我们身体上留下的那枚终生难愈的肚脐儿。它像一枚勋章,让我们永记父母的恩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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