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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礼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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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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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山连载

封山(第一章)

  封山嘞,封山嘞。村长林文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村民们齐刷刷地探出头。惊诧地看着林文,林文干脆拿来一口锣,坐在那儿,边敲边喊道:“封山嘞,封山嘞.

   老三儿抽着烟,白色的烟气弥漫着整个屋子,让这间阴沉沉小屋有些生气。老三儿对着黑儿说道:“儿啊,瞧着不,这老天呀硬是要让我们种地去嘞。黑儿抬起头,稚嫩地向老三儿说道;“俺老师说这封山好处多着嘞,又能防沙又能防洪水,嘿,爸你别不信,老师说的准没错。”老三儿摸了摸黑儿的头说:“哎,黑儿,你说以后咱们去城里怎么样,嗨哟,这城里,美着嘞。”黑儿又问道:“这城里跟村里有啥区别嘞?爸,俺老师说这城里的新鲜事物多着嘞,要不,咱们去城里吧。黑儿满是羡慕地看着父亲老三儿。老三儿叹了口气说道:“黑儿啊,你要记住,能去城里是我们的荣幸嘞,这城里吧,离我们远着嘞。”黑儿不信,跑到房顶上往那又长又窄的村道望。这一次,他什么也没望见,连城里的影子也没瞧见,黑儿唯一望见的,是老山村外连绵起伏且满目狼藉般的群山。黑儿有些失望的下了楼,望着那即将消逝的太阳连连叹气。黑儿对去城里有些犹豫,但又对城里的事好奇。看见父亲后。他又问道:“爸,这城里咋去嘛?”老三儿支支吾吾的答道:“这城里咋去,哦,往村道走,走个一天到县里,再走个几天就到城里了。”黑儿对着城里的幻想一天天变大,一颗小小的种子,在黑儿的心里慢慢发芽,逐渐成熟。西山的太阳啊,正在缓缓落下。黑儿又站了起来,眺望远方。

   对于老山,黑儿再了解不过了,这儿是他出生的地方。虽然这地方没有城市富裕,但这地方生了他,养了他,哺育了他。赋予了他那坚强不息的灵魂。黑儿有些不舍离开老山,为何不舍?不舍与父亲住同一间屋子,不舍与伙伴们没日没夜的玩耍?笑话,黑儿从来没有那么懦弱过。但人总有一个软肋,黑儿也一样,黑儿是一个失去母亲的人。黑儿的生母,伟大的生母,死于一场山洪。黑儿记得那天发生的事。只记得那天如同山崩地裂的哭喊声,只记得那如同野马奔腾的洪流。

   黑儿努力的回忆起了那件事,一幕幕妻离子散,人鬼两别的情景浮现在老山村的那条田间小道上。那是1978年,一个暴雨频发的一年。黑儿记不清下了多少场雨,但他记得清出了几回太阳。那天,暴雨发泄般地集中在浙闽山区。人们早已对这场雨做好了应对,可这场雨,打破了人们的防线。它一会温柔儒雅地戏耍着人们,一会怒目圆瞪般地乱发脾气。黑儿被一阵房屋倒塌的声音给惊醒,准确的来说,是隔壁老七的谷仓塌了。暴雨仍未停止,它戏谑着人们,人们躲闪不及,被它给抓住把柄。暴雨似乎很懂人性,它晓得人们没有耐性等待彩虹。暴雨下了七天。七天里,老山村里被淹的满目狼藉,黑儿和母亲手牵着手,跟紧了在前头清理废墟的父亲。母亲把黑儿紧紧地抓住。黑儿艰难地向前走着,一步一步趟过那满是建筑废墟的河流。母亲见黑儿趟河有些吃力,便一把抱住了他,将他带出这暗流涌动的河流。往日的小溪,已变成浩瀚长河,往日的家园,如今已成一片废墟。黑儿哇哇地哭着,老三儿无助地叹着气。高山上,人们默默地注视着这如同人间地狱般的场景。高处不胜寒,无人不胆寒。大人们安抚着被吓坏了的孩子。孩子们面对灾难,毫无还手之力。短短几天,村里就淹死了几个小孩。尸首被水流狠狠的带到岸上,没人敢下去为他们收尸,因为没人能保证百分之一万的安全。夜里,人们拖着疲惫着的身躯倒地就睡。黑儿没睡,他被尿憋醒了,黑儿解开裤带,一股热流喷射在地上。尿完后,黑儿快速的拉上裤带,准备找个地方继续睡。突然,沉闷的树木倒塌声震醒了每一个人。人们似乎意识到了泥石流的到来,开始四处逃窜。慌乱中,黑儿大喊着:“爸爸,妈妈”老三儿赶忙往喊声奔去。轰隆隆,泥石流席卷而下,势不可挡,大部分的人在慌乱中失去了方向,被泥石流给剥夺了生命。黑儿的母亲用尽了平生的力气喊道:“老三儿,救我”随后一阵山体崩塌的声音掩盖了所有的哭喊声。老三儿站在对岸,他很幸运,避开了泥石流的方向。但不幸的是,他失去了他的爱人,那个发誓要陪伴他终身的人。“天啊,许秋,许秋你等我,你等着我。”老三儿哀嚎般地哭了起来,哭的惊天动地泣鬼神。黑儿强忍着泪水。扯着嘶哑的喉咙喊道:“妈妈,妈妈。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老山村里的幸存者,扯着喉咙大声叫着自己亲人的名字。无人回应,无人问答。一切如同尘埃一样,灰飞烟灭。一边是人们的哭喊声,一边是水流湍急而过的声音。黑夜里,哀嚎般的声音空谷传响。悲痛欲绝的老三儿一头撞上了树上,没一会就陷入了昏迷之中。昏迷中,老三儿浑浑噩噩的被丢进了那个地方,那个另令众生胆寒的地方。

  梦境中,老三儿被人锁着喉,沉重的枷锁让他哭也哭不得,叫也叫不得。哐啷嗒,一阵令牌掉落的声音引起了注意,老三儿睁开眼睛。只见那高高的楠木大殿上立着一个牌匾,牌匾上,用黑漆写着三个大字:幽冥界。老三儿没想到会来到这地方,只见那高台上。阎王爷高坐着审视着一个白衣女子。老三儿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许秋,他想冲上前去,可牛头马面压着他令他无法动弹。阎王爷一拍惊堂木说道:“许秋,你在阳间虽无行善积德,但死于天灾人祸,实属可怜。今天本王法外开恩,把你投入人间道,来世再做一个好人吧。”许秋点了点头,沉默不语。阎王爷又对着黑白无常说道:“压下去。”白无常喝了一声是,便引着许秋走入那六道轮回之中。接下来,轮到老三儿了。阎王爷指着老三儿说道:“你个烂货,王八蛋,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亏你还大丈夫,老三儿,我继续把你投入人间道,我要让你生不如死,体会这生无可恋的感觉”阎王爷又一拍惊堂木说道:“马面,给老子压下去。”马面笑了笑,一边压着一边对老四儿说道:“瞧着不,你老婆能到人间里做正常人,而你,只能到阳间里当个窝囊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马面一边笑道,一边压着老三儿行走。老三儿不忍这帮窝囊,挣开了锁链要给马面来上一拳。可正当他提起拳时,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如灰烬一样,灰飞烟灭。老三儿又回到了阳间,又回到了那个曾经令他又爱又恨的地方。老三儿坐在病床上,头上的伤口用纱布简单包扎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满脸的血污。窗外,经历灾难后的老三村依旧存在,幸存者们受到政府的妥善安置,现在,他们正在找回他们那熟悉的家园。黑儿坐在村口的老樟树下,眺望着远方,眺望着父亲的归来。医院里,老三儿对着墙壁说道:“这鬼地方又封建又开放,又英雄又王八蛋,又钢铁又柔情,这是世界上最怪的地方,老山村。”黄泉路上,无人不奔六道,人间世里,无人不奔死亡。你不就刚死过一回吗?老三儿。“别操蛋了,那是假死。”老三儿不屑的对我这医院医生说道

  老山在哪,老山在何方?这个问题让黑儿想了十年,也让父亲老三儿想了十年。老山里的人们认为,老山是世界的中心,是他们最美好的家园。也正是老山的闭塞,让世世辈辈与山林打交道的村民们有了这种幻想。老山怎么去,这个问题问得好。通往老山的路只有一条,当你走完县道后,你便会走上一条岔路,一条通往另外一个村子,一条通往老山村。这条道,又泥泞又难行,一不留神就会摔个跟头,让你坠入深渊。雪山之下,瓯江之滂。老山村依山而建,随水而居。有河流出现的地方,老山村的人们就定居在那里。在黑儿的印象里,老山已大大不同了,山林在不停的减少,树木在不停的被无耻的人类给砍伐。黑儿怀念童年,不仅是童年的童贞,更是对山林的依恋,一种在林子里无忧无虑撒野的向往。在那密密的山林里,黑儿满山遍野地跑着,他可以到小溪里同伙伴戏水,也可以在山顶上扮演各种角色。老山里的孩子都是这么渡过的,都是这么无忧无虑的。晚上了,他们便跨过索桥,到达对岸,回到那令他们温暖的家里。远处的山脊上,狼群呼啸地跑过,时而嗷的一声,把尚未睡熟的孩子们给惊醒了。孩子们拿起火把,把村口的篝火点燃了。孩子们站在火旁,大声模仿着新学的狗叫声。火在噼里啪啦地响着,火在尽情地舞动着,驱赶着远方的狼群。狼群又嗷地叫了一声,往哪高耸又巍峨的雪山上奔去了。一眨眼,火灭了。孩子们长大了。他们该上学了,他们逐渐认识了世界,不再拘泥与老山村里的小世界。黑儿对村外的世界既渴望又惧怕。黑儿不忍心抛下这故乡,这美丽而又逐渐恶化的故乡。黑儿又一次站到了楼顶眺望村道。这一次,他看到了一束光,一束希望之光。黑儿抓住了他,把它当作了自己的信仰。这束光,照亮了前方的光明,驱走了前方的黑暗。黑儿走啊走,依旧向前方。大踏步地向着那充满着光辉的彼岸走去。

  封山半个月后,老三儿便耐不住了性子,焦急的向四处讨问能赚钱的法子。村子里的每一户人家几乎都告诉了它一句话:“以后没得再砍树喽”老三儿听到这句话后,又失落又气愤。他快步地走到林文家门口,噔噔噔地敲着门。林文披着一件外套便开了门,林文见是老三儿,便拉了张板凳叫他坐着。寒冬腊月,两人坐在火炉边,哆哆嗦嗦地取着暖。林文先开了口,他问道:“老三儿,今儿问我有啥急事嘛。”老三儿喝了口热水,暖流驱走了他的寒冷。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村长欸,你这山封了,俺干啥去,俺一辈子砍树,没别的事干,我要是不砍树了,咋办,真就跑城里去?”林文递了一只烟,自己边抽说道:“你这嘛,好说,这不是政府给你们每人发了一块地嘛,待会合作社有人来教你们的,哎,就甭愁咯”老三儿又问道:“这不我孩子要上高中了吗,嘿,你瞧着上哪所高中合适”林文对着老三儿说道:“你可就拉倒吧,你瞧瞧我家孩子,整天没事干,瞎玩,就这么糊弄糊弄过了十四年,太没前途。”说话间,隔壁林伟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叫声。林伟叫道:“爸,俺出去给你弄施肥去啦。”“别又去田里闹腾半天,赶紧回来。”林文说道“哦,行。”林伟穿完鞋子,飞也般地冲了出去。林文见儿子出门后,继续与老三儿聊了起来。林文又问道:“你家黑儿改名了没,还叫黑儿。”老三儿笑着答道:“我觉得黑儿蛮好的,我的儿嘛。黑儿黑儿蛮好听着嘞,不过我瞧着他挺喜欢王文这个名字的,就让他叫去吧,不过他娘死的早,要是活着我肯定让他也听听这个好名字。”林文见说道了老三儿的心头病,便不再说下去了。老三儿叹了几口气,见已经天黑了,便赶忙回家去了。林文站在家门口,大叫道:“记得有空来吃顿饭。老三儿挥了挥手,回道:“你家番薯可甜嘞,俺记着嘞。月光皎洁,照在这泥泞的村道上,老三儿迎着月光,边走边唱着:“没有了共产党,就没有了新中国,没有了毛主席,就没有了新中国。”

  和往常一样,老三儿早早地起了床,老三儿本能地想拿起斧头去砍树,但他猛然想起了那天林文跟他说了的那番话,便放下了斧头,拿上了锄头下地去了。老三儿笨拙地用锄头松着地。别看他已经中年半百,可他那身上的干劲,让村里人佩服的五体投地。黑儿见父亲下地去了,穿上鞋也一溜烟地跑地里陪父亲去了。老三儿见黑儿来了。赶忙说道:“回去,回去,这儿没你什么事,学习要紧嘞。”黑儿接过了父亲的锄头说道:“咱毛主席可说过一句,叫什么来着,哦,是叫强壮其筋骨,野蛮其体魄。”老三儿见黑儿说的头头是道,便自己坐在田埂上歇息着了。旭日东升,夕阳高照,田地里好一片快活景象,年长的,青年的,年幼的。都齐刷刷地干着各自的活,好一个热火朝天,好一个冬日动土图。远处的山上,不再是密密的山林了,光秃秃的黄土地裸露在外面,甚是瘆人。也不知从何开始,这儿的人就开始了伐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山被人砍的一贫如洗,动物们呢,慌忙逃窜。有的逃到了更远的山区,有的却逃到了老山村里。在那个可以饿死人的年代,这种好事人们巴不得天天有。但我们的的大自然没有料到人们可以这么贪婪这么无耻,这么毫不收敛的把这大山砍的一棵树都不剩。树在哭泣着,感动上苍。山林里的一切生物,无不怨恨这可耻又惨绝人寰的人类。大自然在忍着,但老山里的人们不知悔改仍是乱砍乱伐,是可忍但熟不可忍。老天爷收到了大自然的诉状,决定惩戒这该死的老山人。大雨下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寒潮,暴雪和土地滑坡。终于,老山们的人们意识到了当初的过错。他们打算弥补,可一切都晚了,一切都不值得再去悔改了。大自然与人类相互依存,也相互依赖,但人类无法满足于当初立下的保护环境的规矩,人们打破了禁忌,随意地破坏着每一处山川,每一处河流。土地再沙漠化,河流被污染,动物也无法生存。可现在人们在挽救这一切时,便会发现原来的所作是如此的荒唐,和无知。佛曰:“放过他人为慈,放过自己为悲。”如是我闻,三千世界之浩大。大于能断贪欲,大于能知迷途反。觉知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觉知心无厌足,惟得多求,增长罪恶。老三儿似乎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的烟瘾也得戒了。“何人没有贪欲之心呢。”老三儿想道。

  腊月正在慢慢的接近尾声,正月正在缓缓的到来。幽幽的山谷里,冰雪正在以蜗牛移步般的速度消融,最可喜山上的梅花也开了,为人们带来了一个好盼头。老山村里迎来了一个全中国都盼望的节日,春节。是的,没错,黑儿也期盼着这个节日。黑儿早在学校学期尾声的时候就开始盼望了。期末考试一过,孩子们便开心地收拾着行李准备回家过年。黑儿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说道:“林伟,今天还得在学校吃中午饭吗?”林伟无趣地说:“吃个屁的饭,你还想待在这里受半天罪,我可熬不住,嘿,你瞧瞧学校这伙食,净是些吃不饱的粗粮馍馍。嗨哟,你别吃就行了,傻瓜才吃呢”黑儿听林伟一说,便打算不吃了,熬着饿回家吃。黑儿心想;“这吃了回家又不饿,还不如不吃,回家饿着吃还不容易饱,胃口好着嘞”黑儿是班上成绩最理想的佼佼者之一,在黑儿没上初中之前,他爸老三儿就用各种方法逼着他读书。有时候家里的伙食不理想了,老三儿就会一边埋怨自己一边对着黑儿说道:“黑儿,以后得好好读书才有饭吃哦”黑儿已经十五岁了,已经是一个大小伙子了。对于家里的贫穷状况更是了解的非常透彻。黑儿打第一次考了年级第一之后,就发现成绩好原来真能当饭吃,你不仅可以受到特殊关照,还可以拿到老师的奖品。更重要的你可以结实到各种慕名前来结题的同学。黑儿对荣誉产生了一种狂热的追求,为了追求到它,黑儿可以整宿不睡,把书里的古文古诗给背下来,为了这美好的将来,黑儿也想过很多法子,比如出门卖点东西。可后来黑儿越卖越生气,自己价钱给的那么公道还没人来买。黑儿这才意识到了运气的重要性,黑儿放弃了当商人的想法,又下地去了。不过黑儿没选择当一个滑里滑头的生意人,而是选择了当一个老实人。黑儿或多或少受到了上天的眷顾,从小就喜欢阅读各种有字的东西。有时候黑儿要是运气好,还能去路上捡点废报纸,回家展开来继续看。阅读让人看清自己,黑儿很快就看清了自己。从一开始,黑儿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做出选择,必需付出行动,要想改变命运,必需得把这几本该死的课本给啃下来,不管你愿不愿意。”考场如战场,一写定终生,距离中考只要短短的一年了,黑儿不敢掉以轻心,暑假里帮父亲收完庄稼后,就一个人蹲在田埂上复习各类繁文缛节的重点。即使是课本,黑儿都爱惜如命。在黑儿眼里,书就是他的灵魂的引魂人,把他往更高的精神世界里代入。黑儿整理好了行李,准备回家了。一路上,公共汽车颠簸着,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又往西。“这还不如俺家的牛车来的稳”黑儿说道。山路崎岖,道阻且长。黑儿望着路旁的泥泞脚印,不禁联想到了父亲老三儿下地没鞋穿的场景。滴滴滴,汽车按着喇叭,刺耳地提醒着人们不要靠近。黑儿望着远处光秃秃的大山,有些厌恶。并不是厌恶那场泥石流。而是厌恶那些不知疲倦的伐木人。不过对于父亲这位老伐木人,黑儿下了个特殊的定义,被金钱欺压的老实人。可惜了后来有一个后生叫詹开杰,他在自己的散文里写道:“都是贪婪造的孽”

  “回来啦”老三儿站在门口迎接着黑儿说道,黑儿拖着大包小包的书本和衣物附和道:“回来嘞,爸”老三儿见儿子回来了,甚是高兴,赶紧回屋里帮儿子收拾东西去了。儿子则迫不及待地跟父亲说道:“爸,我这次考了个全年级第一嘞”老三儿没想到儿子进步这么大,瞪大眼睛打量着儿子,想从儿子的身上找出点文人的气质。老三儿一边喝两口水压住这激动的心情,一边故作镇定地继续向黑儿提问:“成绩单嘞?没成绩单咋算数嘞?”黑儿早料到父亲不相信,赶忙从包里掏出来这珍藏已久,一绽如新的成绩单。在差生眼里,这玩意就是拿回去索命的,巴不得说找不到。在黑儿眼里,这玩意是比天大的东西,巴不得马上拿出来跟别人炫耀。老三儿接过这一张轻飘飘写满了大字的白纸,老三儿颤颤巍巍地戴起老花眼镜,有些生疏的看着这几个字。老三儿用手指头一边指着一边读了起来:“语文,110,数学,115,英语,118,科学152”老三儿长呼一口气,感叹这些年抚养黑儿的不容易。老三儿难以掩盖自己心中的喜悦,拍着黑儿的肩说道:“黑儿啊,你可真是一个读书的好苗子。”当晚,老三儿多烧了一个红烧肉,以来慰问黑儿这来之不易的荣誉。黑儿大口着吃着肉,大口扒拉着饭。黑儿这样子活像一个饿了几天的炉子一样,狼吞虎咽地吃着这饭。黑儿在心里感叹道:“林文这家伙说的没错,在学校就是活受罪,在家里简直跟皇帝一样,吃的是肉,喝的是蜂蜜水,太惬意了”酒足饭饱后,黑儿打着饱嗝回房去了。老三儿很高兴,高兴自己的娃儿终于有了点出息,终于可以跟村里头的人吹吹牛,夸夸嘴了。月光下,老三儿坐在石板凳上,喝着一壶小酒,脸上红润润的,美滋滋的想着黑儿的康舒大梦。可在七年前,在这石板凳上,老三儿曾发过一次火,是冲着黑儿发的。黑儿那时候还小,认字不多。恰好老师布置了作业要家长帮孩子认那几个字。在今天看来是很简单的,就例如张三,麻子,驴,猪,狗一样的普通物品名词。可放在那时候,把老三儿急的直冒汗。老三儿对着这几个词,无可奈何,因为他本来就不识字。老三儿和黑儿这父子俩就像傻子一样坐在这院子里,啥也不说,直愣愣的看着这几个大字。老三儿又累又困,急的有点窝火。冲着黑儿说道:“上课好好听,爸不认识,爸要认识了还真他妈的是你祖宗。”黑儿听爸这么一说,眼泪又直巴巴地落下来。老三儿见这么傻看着也没办法。对着黑儿说了一句:“回去睡觉吧,明天问你们那狗日的老师去”黑儿听了这句话后,只好委屈巴巴的回屋里睡觉了。相隔多年,依旧是天寒地冻,月光皎洁。老三儿喝着小酒,眯着眼睛想起了这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怪事。老三儿更多的是开心,开心黑儿的这番丰硕成果。老三儿感到有些寒冷,缩着身子跑回屋子里去了。黑儿正望着那遥远的地平线,眺望那不受约束的国度。

  除夕到了,按老山村的规矩,这天得去剃一年里最后一次头。黑儿去理了个平头,路过理发店时,他又看到理发店的儿子张润如在街上闲逛着。黑儿打量了一下他,衣服上的鼻涕印遍布全身,腿上的裤子破了一个洞,用补丁缝着。王润如这人很怪,且不说他是一个捡来的怪小孩。就说说他这老父亲吧,父亲是一个理发匠,每年得进几次城,每回回进城总能带回来一些好东西。慢慢地,王润如喜欢上了城里的稀奇古怪的新鲜玩意。黑儿好几次看见润如的手上戴着个骷髅头,脖子上戴着个十字架。从见着王润如开始,黑儿就极力的与他拉开距离。正如他的父亲评价自己的儿子道:“早知道就不该捡他了,每天净学坏,整的家里乌烟瘴气。真他妈的虚荣”黑儿理完头后,坐在石台阶上看着王润如被一群女生围得团团转,手里拿着刚从城里带来的跳蛙玩具。黑儿想玩,但是碍于面子,就不上去掺活了。隔壁的王六骑着牛车从黑儿旁边经过,挥着皮鞭跟黑儿打着招呼。黑儿回了一声早,就站了起来,往村西的李老汉家溜达去了。

  你这是干啥子嘛,除夕了还不让人安单。李老汉跟村长林文说道。村长林文拿着一张统计表打断了李老汉的狡辩林。林文说道“你说你这太不像话了,封山后不是叫你重地去吗?这封山是为了以后的环境嘞,嘿,你还真不干了?你瞧瞧你一年干了啥,偷懒的次数比隔壁村张三还多,你叫我怎么跟队长汇报成绩?玩我呢?李老汉”黑儿隔着墙听着这段对话,不免为父亲以后的生活担忧了起来。父亲很精干,可再精干的人也熬不过时间的折磨。黑儿对李老汉的行为表示担忧,不过从以前的作风来看,李老汉是挺懒散的,每天伐三个小时木头,偷五个小时懒。黑儿本打算进去串个门,可听了村长的这一番话,让他也联想起了家中那年迈的父亲。黑儿转身就走了,走过那青石板巷,回家去了。雨后的青石板巷,静谧而又朦胧,颇有一番朦胧派的婉约美。黑儿回想起了那首诗,那个为父亲做的诗,黑儿凭着自己的记忆,背起了那首不知而为谁,或是为父亲做的诗:

          父亲啊,伟大的父亲。

        父亲啊。年迈又坚强的父亲

        背着那沉沉的货物走向集市

             孩子在那坐着

            父亲也在那坐着

           生怕孩子遭遇不测

         父亲啊,生母般委屈的父亲

          他在默默的承受着一切

        承受着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痛苦

            爱的痛苦

 

        而那伟大的父亲背着孩子

           在不知不觉中

             满头白发

黑儿在这幽静的小巷里,赞叹着那伟大的父亲,赞叹着有着母亲那丰乳肥臀般的父亲。

 正月里,黑儿经常跑到林文家里去看彩色电视。黑儿平生第一次见到了新闻联播的东西。黑儿照例都是吃完饭去林文家里和林伟看会电视,在那个通讯不佳的年代,有了一台电视就相当于有了一个纵观天下的大工具,当然,这电视机也可以当娱乐工具。黑儿看了几天新闻联播,看到了别样的中国,看到了别样的世界。在1989年这个动荡不安且特殊的年代里,黑儿总结了三件大事;北京暴力游行示威事件,邓主席会见戈尔巴乔夫,以及父亲老三儿摔了一跤。黑儿对于前两件事,一知半解,不过对于父亲怎么摔的跤,倒是很清楚。黑儿在县城上学时,有些高中生就以县长封山的借口开始暴力游行,黑儿那天就站在窗台上,看着那几个高中生拿着一纸束状往县政府大门里冲去。那几位不怕死的兔崽子先是砸碎了大门的玻璃。后是满嘴粗话地骂着县长李子为。李子为没下去辩论,拨了一通电话给了县公安局,把这事交给了公安的人。没过多久,这几个丧失理性的人就被抓去问话了,被捕时那垂头丧气的哆嗦样属实好笑也可悲。黑儿很清楚什么是道德,什么是法律,黑儿从小就很听话,经历了这件大事以后,他就不再去附和什么县长封山就是贪污的谣言了。黑儿学乖了,是被那几个高中生吓乖的。回家后,黑儿把这几件大事告诉了父亲,父亲老三儿沉默了许久说道:“看来我是一辈子得跟着生产队干农活咯”黑儿又说道:“爸,咱别赌气了,别再去上访了,到时候人家真把你抓起来了”听到了黑儿的建议后,老三儿放弃了再去县里闹事的想法,也跟着生产队下地干活去了,不再赌气似的单干了。在这一年,黑儿真的长大了,他的认知逐渐广了起来,在老师的启蒙下,他逐渐了解了马列主义的大概意思,不过在黑儿看来,这场暴乱无非是信息太不发达和谣言过多造成的。人啊,总是太爱用情感做事。这是一个叫林文的小后生说的话。正月里,老山村依旧是年味浓浓,人们忙着招待各种回乡的亲戚。逐渐的,老山村的路也修平了一点,为了让城里人瞧得起。初五,初五,得祭财神。老三儿按照习惯放了挂鞭炮,烧了点纸。老山村里的人似乎并不知道信仰是什么,他们只是向祈祷丰收一样,依据传统烧个香,点个蜡烛。要说老山村里人的精神寄托是什么,那肯定是村南的祠堂了。这祠堂很老,老的让你能感受到他的沧桑。老三儿也记不得这祠堂的来历。只记得这是一座王家的祠堂。后来人们翻阅族谱,发现王三儿才是老三儿的本名,老三儿,老三儿,既平常又押韵的名字,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被村里人叫惯了,忘了他那原本的名字。黑儿常常对着陌生人说道:“你好,我叫王文”这个伟大的名字是谁取的,哦,你绝对不会想到,是他那不识字的老爹取得。

 祠堂里,红烛明闪闪地摆在祭桌上,香炉里插着三根檀香。香云弥漫的笼罩在神龛前,把那黑漆漆的乌木牌位衬托的神秘莫测。黑儿出于礼节,象征性地鞠了一躬便跑出了祠堂,祠堂里的烟味太浓了,浓的让你看不清前头的人在干什么。黑儿大口的呼息着这新鲜的空气,咳嗽了几声把那些灰烬般的颗粒物给咳出来。铜锣又敲了起来,好不热闹,惹得黑儿又站在门外窥探这装神弄鬼般的请神仪式。这是老山村里年初的大事,既是对先祖自然的崇拜。也是物质与精神丰富的奢华炫耀。这场仪式得持续十天,不为别的,就图一个心里安慰。安慰也好祈祷也罢,这种仪式是这片底蕴深厚的土地特有的,是这片土地上先祖们开创的。黑儿是个有根的人,所以他很了解这些仪式。相反的是,这些传统的仪式正在消退,正在被这些新思想潮流给击退。老三儿回家后,洗了把脸就开始拨起了核桃仁。黑儿边吃边说道:“爸,俺以后想去城里看看。”老三儿停下了手里的活,直呆呆的缓了好久说道:“你爸等了十五年了,你爸等了十五年了,终于能等到我儿子说出这句话了”黑儿坚定的对着父亲说道:“爹,我这次想读完高中考北大去嘞”老三儿又再一次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还有这般远大前程。老三儿用颤抖又激动的语气说道:“你,你真的,你真的想好了?甭说了,爹就是砸锅卖铁也得供你上大学”黑儿在他的手上,写下了这样一句话:少儿必当自强,青春万岁。整个正月里,老三儿都是在美好的幻想里度过的。隔壁的王六每回上街都能看到老三儿逢人便笑的疯癫样。其实并不然,在儿子说出自己考年级第一的那一刻,老三儿便觉得脸上有了光,跟金子似的,闪闪发光。老三儿觉得每个人都在为他笑,都在为他鼓掌。那就让他们鼓掌去吧,老三儿无时无刻在心里想到。黑儿看清了这个家,他想依靠这知识的力量。逃脱这贫穷的现实。好梦啊,好梦,谁不想活在白日梦里呢?可当我们沉浸在这虚无的梦境里,总有那双可狠的黑手把你往深渊里推。烈日当头,酷热难耐,一个烦躁的夏日就此到来。当老三儿还在做白日梦时,一场危机正悄然临近。

                          天灾人祸(第二章)

  这是一个不平凡的一天,至于有多不平凡。还是交给我们的目击证人黑儿来说吧。“这不刚说过一遍嘛,还说。”黑儿有些不耐烦的冲我说道。我用我那双富有情感力的眼睛痴痴的望向黑儿。黑儿见我还有些意犹未尽,便破例又从头说起了。我一个从城市里来的小医生,又津津有味的坐在那板凳上听他讲述那段略有些迷幻的灾难故事。“这可不是瞎编的,千真万确是我那小兄弟亲身经历的,准没错。”“嘿,你说完没,我要讲了。”黑儿直接劈头盖脸的冲我说道。“你讲吧”我说道,不过我属实被他那气势给压下去了。黑儿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我如痴如醉般地在脑海里想象着这些虚实结合般的故事。野蜂飞舞,如幻如梦。

   在深山里,烧火并不是一件难事,黑儿早就在父亲那里学会了烧火。烧火嘛,看家本领,就是一家常事。不过,玩火确实是一件乐事,山里的孩子喜欢玩火。黑儿也不例外,黑儿对于火更多的是一种将他升起的一种成就感。那日晌午,黑儿又和林伟混到了一块,林伟不知从哪里要来了一打火机。刺啦一声,火来了,嘎达一声,火又灭了。这让黑儿惊讶到了,吵嚷着要玩,林伟不答应。倔强的说道:“等我玩完再给你”黑儿又眼巴巴的看着刚要到手的新鲜玩意被拿走了。不过这玩意可不止林伟有,你可别忘了村头理发店里的王润如,这家伙的新鲜玩意比他多着嘞。黑儿突然想起了这个人,便想看看这个家伙能不能借出来给他玩玩。果不其然,这大方的王润如借给了他。“有一说一,这家伙还真大方,他还给我看了其他新鲜玩意”黑儿说道。王润如用了一分钟就教会了黑儿怎么玩,黑儿于是买了盒鞭炮,一边点着一边把炮仗扔进水里。水花四射,溅落在水泥地上,流下了一条水印。不知是谁家的大黄狗又被吵醒了,旺旺的大叫着。王润如早习惯了这些把戏,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这家伙倒是又闹腾出了一个新把戏。“嘿,咱们拿这个生火烤红薯去”王润如说道。“好法子,今天的中饭没愁喽”黑儿笑着对润如说。两人拿着这碳钢结构的小打火机往田里奔去里。田间地头上,两个黑脸蛋黄皮肤的小屁孩在那瞎闹腾似的玩着。“谁也不会想到这会是一场灾难的开端,谁不是呢”黑儿貌似很忧愁的对着我说道。不过只可惜我也拿捏不定,就随了这家伙讲了下去。

  田野里的油菜花随风摆动,令人心生惬意。暖风吹得黑儿倒在了地上。王润如抱来一堆柴火,放在了一边。黑儿坐了起来问道:“这是整啥嘞?”王润如玩弄着打火机说:“等会你就知道了”咔哒,王润如熟悉的打起了火,橘色的火焰点燃了柴火堆。嗞啦,瞬间变成了一团熊熊的火焰。黑儿被这火光给吓着了,赶忙往后撤了几步。王润如一边往火堆里丢着番薯,一边回头看着黑儿胆小如鼠的怂样。王润如乐呵呵的说道:“你还真把玩火晚上尿裤子当真啊?”“放屁,我是怕我这头发烫着了,回去俺娘吗骂我嘞”黑儿拿着棍子好奇的翻动着这火堆的深处,风一吹过,火便大了起来。黑儿很少玩火,这一次的大火让他感叹到了火的奇妙性。火如同精灵一样,驱走寒冷,带来温暖。黑儿忘情般的玩了起来,似乎就如同刚发现了火的老祖宗一样,又胆怯又好奇。黑儿拿来一些树枝丢了进去,不出几秒,便被烧的通红,变为灰烬。“把火灭了”王润如说道。黑儿斯斯文文的拿着一长杆子,退了好远在那抽打这火,火顽强的吞噬了这根杆子,同归于尽。王润如见黑儿如此胆怯,便直接上去踩了几脚。火灭了,留下了还留有余热的番薯。烟潇洒的往东飘去,宛如一根黑色的发带一样,随风舞动。“吃吧”王润如拿了一个,递给了在一旁傻看着的黑儿。“谢谢”黑儿答谢道。黑儿接过来这烧的如同黑炭的番薯,熟练的掰开了这黑色的外皮,黄色的果肉诱人的显露了出来,一股类似于焦香味的香气飘了出来,让饿着肚子的黑儿胃口大涨。黑儿也不管烫不烫,直接半个闷了下去。“哇”黑儿被烫到了,边哈气边蹲在那里咀嚼。坐在一旁王润如早习惯了这种乡村生活,迫不及待的在黑儿耳边讲起了他在城里的新鲜事。“嘿你晓得不,这城里的玩意多着嘞,什么冰棍啥的,哦对,城里车也多,俺坐了一回我叔的红旗,哎呦,这真舒服”王润如说道。黑儿满是羡慕的抬头看了看王润如问道:“这城里咋去嘞”王润如一拍手说:“嘿,你这话问得好,得,今天我高兴,我就告诉你咋去咋回”黑儿被这句话给提起了胃口,抬头认真听着王润如的话“首先你得出村到县城,这去县城坐趟牛车就行,也就一个小时的时间,不过到了县里呢,你得转公车。嘿,你知道吗,这公车可大了,只不过人也很多。你坐上车以后,先别急,最好拿点吃的在车上消磨,俺第一次去,啥也没干,可无聊了。这车很慢,我估摸着得一天才能到省城,害,这下了车,就可以乱玩了,怎么样,想去不?”黑儿稚嫩的向润如求道:“下次能带俺去吗,多拉一个人嘛,就一个”王润如有些为难,半答应半推辞道:“以后再说吧”黑儿只好继续吃着番薯,幻想这那遥远的彼岸。

  俗话说吃饱喝足易犯傻,可不,这两位傻小子连火都灭干净,就洗个手就走人了,路上还不忘夸赞几句黑儿家的番薯真甜。黑儿是真没想到,这会酿成一场大祸的开端。那堆火确实没灭,底下的炭火还在努力的汲取到更多的氧气,以支持那短暂而又剧烈的燃烧。火苗又一点点蹿到了上面,把那还未燃尽的竹竿给点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东风还是西风,把这小小但足以燎原的火苗吹出了火堆,火苗一直在燃烧,在空中燃烧,在地底燃烧。但凡有人给予他温暖与空气,他都能肆无忌惮的吞噬着一切的可燃物。这该死的风,又将这该死的小火苗吹到了公社的谷仓里。火苗掉到了一个干草堆上,干草堆立马秃了个洞,随即在上方轰轰烈烈的燃烧了起来。火啊火,你叫我怎么说你呢,你是人类的得力助手,又是人类的灾难制造者,火啊火,我千防万防,可终究被这该死的东南西北风给打败了。你赢了,我输了。你像是赌气般的升起一团浓烟,以表达你那蔑视的心理。别斯文了,烧吧,烧吧,尽情的烧吧,你可以烧掉这一切,但你烧掉的这一切,恰恰断了你往后死灰复燃的活路。你烧吧,烧吧,把你这炽热的身体烧到天国去吧。公社的谷仓里浓烟滚滚,随着西墙的缺口散发出去,顿时升起了一片爆炸过后的黑色浓雾。老山村的人们用着灵敏的嗅觉发现了你的存在,他们来了,真的来了。人们提着水桶,一桶又一桶的浇在你复仇般分衍出的新火上。新火顽强的抵挡了第一波攻击,原地不动的在那喘息着,时不时噼里啪啦的警告着人们不要靠近。而你依然盘踞在那干草堆上,努力的榨干着它的一切。火光把熟睡的黑儿唤醒了,黑儿往那窗户外一看,只见村头的谷仓正冒着火光,时不时有些黑烟飘出来。黑儿立马意识到了可能是自己干的好事,黑儿慌了,一把关上窗,窝在家里不知在那忏悔着什么。村长二话不说,叫来了隔壁村的民兵,民兵丝毫没有畏惧这贪婪的大火球。直接穿好了消防服,径直的像那干草堆走去。火似乎消退了一点,但雄心依旧未减,努力压榨着这最后的可燃物。噗,几瓶灭火器解决了你,你再一次展现了你的弱点,你那过于嚣张的弱点。火灭了,但你给人留下了挥之不去,如同噩梦般的惨烈印象。你所到之处,满目炭黑。谷仓里的桌子已成为一个黑色的碳椅,而那被你压榨过的干草堆,已变成泥水混合物。公社外,人们议论着谁是放火的人,又为何要放火。黑儿胆战心惊的经过人群,生怕被人抓住一丝的把柄。这家伙就像一个在逃多年的罪犯一样,每走一步都走的如此艰难,仿佛永无宁日。

   翌日,村长林文召集了全村的男女老少。林文站在台子上,俯视着台下叽里呱啦毫无秩序的村民。林文恨不得把全村人挨个骂一遍,就因为这件事,他被县里的领导班子批了一遍,林文每次想到那帮脑满肠肥的领导班子,都会在背地里狠狠的咒骂一遍。上级对于下级,相当于老师与学生,林文就是个倒霉的学生,被比他还年轻的老师给教训,还得每天跟马屁虫一样,点头哈腰不停道谢,直到这几位天王老子满意为止。黑儿躲在人群后面,手脚有些颤抖,他一咬牙,故作镇定的与旁人打笑道:“你猜会是谁”旁边的人没说话,瞥了黑儿一眼。黑儿被这一瞥吓到了,与其说是被吓到了,其实是自己心虚了。“你看吧,演员不是那么好当的”黑儿对我说道。我点了支烟,回道:“说下去。”他又说下去了,时间又回到了1981年,那个乌云密布的日子

  “到底哪个人,不说?还不说?你们是不是疯了,这他娘的叫纵火罪,要是我告到公安,你们一个个没好果子吃,说啊,站出来啊,就一个干草堆的钱,赔不起吗?”林文站在台子上,用他那灰哑的嗓子大叫道。台下这会安静了,所有人相互看着对方,互相怀疑。怀疑的目光照在每个人身上,包括黑儿。黑儿胆战心惊的往外面看了看,好像自己并不知情。一阵沉寂过后,所有人还是原封不动的站在那里,谁也不敢确定谁是凶手。林文破口大骂:“是男人给老子站出来,我靠,是男人吗?你们真牛,连举报有奖这一说都不干,我就是头破血流了也得把这家伙抓出来。”黑儿站在人群里,满脸的汗珠,这种紧张感,就像是杀猪前的挣扎一样,令人肾上腺素飙升。黑儿在这停顿了一会,爱编故事的我有了插嘴的机会。我想:“啊你不说了?那好,我接着说。”只见你紧张的小腹疼痛,但你依旧强忍者,你的心跳加速使毛细血管在你的脸上红润的经过。而你的双腿呢,在那颤抖,你想控制住他,可惜了,你越控制就越想小便。旁人见了你这般模样,讥笑道:“你喝水喝了几吨啊”我说道了这,你满目羞容的喊停了我,又慢慢吞吞的像我袒露了更多的情节。真好,又可以拿去写文章了。无耻的我在心里不停的暗笑着。

   黑儿第一次被打的经历就是从父亲的房间里开始的。也不知是良心的驱使还是心理防线的崩溃,你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你早猜到了有这结局,但没猜到和蔼可亲的老父亲竟会用皮鞭抽打你。皮鞭啪啪的抽在你稚嫩的屁股上,啪啪,两道红色的鞭印显露了出来。那时候你可真男子汉,连哭都没哭,甚至叫也不叫。你的父亲,你那深深疼爱着你的父亲,正狠狠的发泄着他那不应得的愤怒,怎么,这还不愤怒,难道高兴吗?你的父亲难以理解,甚至不肯相信这一事实,自己那乖巧懂事的孩子会去干这种破事。噢,你瞧你父亲,多不容易啊,满目的心酸。你惭愧的低着头,带着哭腔的忏悔道:“爸我错了,我不应该这么不作为,爸对不起”你爸听了你这一句话,哭喊着把皮鞭扔到墙角,抱着你痛哭起来。俗话说:打在你身,痛在我心。你爸的心啊,又被你狠狠的划了一刀。老三儿落下了眼泪,那十几年才落下几滴的眼泪。黑儿被打怕了,蜷缩的缩在父亲的怀里。老三儿作为一个父亲,他很惭愧,惭愧用这么如此残暴的方式让黑儿长记性。我说的没错,你确实怕了,每当你见到林文时,你总会心里有鬼似的避开他。其实他并不可怕,他甚至还想让你给他的儿子分享你学习的心得。月光照在了院子里,透过玻璃窗,折射到你的身上。你变成了一个有光环的人,一个有光辉历史的罪人。可能你不是千古罪人,但你犯的这般过错,在你的父亲看来,与杀人放火抢劫投毒无益。你似乎悔恨了起来,你悔恨与王润如一起玩耍,你悔恨你过于大意。但你的心理无比的焦灼,无比的忐忑不安。父亲放过了你,把你放到了床上。你久久不能入睡,月光照在你的脸上,想把你看的一清二楚。只可惜,你没放过自己。你不断的在追问着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断的回答的自己:只是一时糊涂。你不敢面对老山村里的五十几户人家,更不敢面对与你朝夕相处的童年玩伴。黑儿对着墙哭诉,墙外的野猫抓着墙,喵呜喵呜的不知道是在安慰你还是在讥笑你。你就这么哭着,哭的眼睛红肿,哭的满脸泪痕。深夜丑时,你哭累了,也喊够了,疲惫的拖着这有罪又莫须有的灵魂入睡了。那晚你确实睡的不好,折腾来折腾去,被子被踢来踢去。你只记得你在梦里被压入大牢,里面的人异口同声的对着你说:“你有罪!”

  讲到这儿时,你的眼睛红肿了起来,可能是我提到了你的短处。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依然过意不去这件相隔多年的往事,还是像我这个傻子一样依然坚信着忏悔能打动上苍。

  老三儿把家里掏了遍,找出了他珍藏已久的五十元大钞,和一瓶不知几年的老白酒。老三儿在黎明前就出发去林文家了。因为他怕乡亲们一路指责着他,但他最怕的,是那个扯着嗓子大喊的“大老虎”林文。“恐惧也好,对不起也罢,反正都上路了,有什么好说的呢。”老三儿想道。老三儿在林文家门口楞了一下,畏惧又在他心里蔓延了。老三儿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沉重的叩下了林文家的门。林文打开了门,迎头看见了是老三儿。林文有些惊讶这人会负荆请罪,便赶忙叫他进去了。老三儿一连说了好几句对不起,对不起,差点跪在了地上磕头。林文可受不了这种哭爹喊娘的道歉方式。他接过了老三儿的那来之不易的钞票。随后将他扶了起来。老三儿还是在不断的怨恨着自己。林文喝着茶水,默默的看着这如同话剧一样的独角戏。林文说道:“老三儿啊,你的罪是灭了,但你不必再拘泥与旁人的看法了,哭啥子呢,俺是打心眼里佩服你,你瞧瞧上次把我家猪吓跑的那小子,现在连个道歉也没说。”老三儿连连叹气说道:“这下好了,村里人要把俺家黑儿骂成纵火犯喽。”“你瞧你说的什么话,谁不犯错,现在你的错被弥补了,也没人再追究了,哎呦,别担心了,要是有人说你家黑儿,俺过去跟他讲理去。”林文盖了盖杯盖说道。老三儿没想到这么快事情就结束了,他有些愧疚,满目羞容的从林文家退了出来。一路上,村里人似乎认识到了黑儿的错误,并没有指责谁。老三儿大意了,他把人心想的过于黑暗了。事实上,老山村里曾经有过一段黑暗的历史,只是被人们遗忘了罢。黑儿坐在窗前,悔恨的埋怨着这个崇洋媚外的王润如。也不知是因为这件大事改变了人们对黑儿的想法,还是人们习惯性的给人乱扣帽子。黑儿常常被人嬉笑着称为火神。

 在人们嬉笑着黑儿是火神的同时,一个满脸泥污的人悄悄的来到了村里。这人叫王理华,早年间还住在村里,这几年去了城里。据说是村里生产队副队长王华的儿子,王华早就不认这个儿子了,因为这儿子是真的劣迹斑斑,在城里每天不干正事,今天喝个酒,晚上脑子一热去跟别人约架。黑儿早听过他的故事,他的那些故事经常被当作反面教材令村里的学生知晓。黑儿记得那次在学校看班里的同学打架。那打的叫一个大块人心。两个校园恶霸互相看不起对方。二话不说就冲上去开打。两人跟疯狗一样撕扯着对方的衣服,老师及时的阻止了这种原始人的行为。等这两位人高马大的同学冷静后,老师冷冰冰的说道:“继续打啊,打啊,打的你们两个头破血流了,打的你们两个被警察抓了送监狱里陪王理华去”这两个人听到这名字后就瞬间不闹了。这名字确实挺神的,因为王理华干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了,家长经常性边打孩子边说这个人的光辉事迹。渐渐的,老山里的孩子都怕王理华,实际上是怕打他们的父母。自从王理华在城里伤人四进宫后,王华就不再与他联络了,甚至快把这个儿子给忘了。王理华在监狱过的好不好我是不知道,但听黑儿讲,他似乎有一股怨气,没日没夜的在牢里喊冤。后来检察长问他为何喊冤,这家伙扒拉着铁栏杆,满目泪光的对着检察长说道:“我要告我的父母,他生了我,就不管我以后的死活了。”检察长没多说什么,只是很讥笑又讽刺似的说道:“你的罪比你的父母大多了,告诉你吧,这就是你的命,你不仅不好好活着还净把他糟蹋”王理华没戏了,他唯一的一条精神诉讼泡汤了。

  “看来我真的是一个废物”你在监狱里对着铁栏杆外边的狱警说道

   三年后,王理华回村了,回村,回村,意味着你刑满释放了,是个拥有了各项权利的公民。你抱着你的包,穿着你入狱前买的衣服,踏出了丽水监狱,在踏出的那一刻,你对世界的新鲜感消失了。你惊讶与世界变化之大,也悔恨与误入这企图。岁月在你的脸上不经意间流过,留下一道深深的皱纹。好,那好回家去吧,其实你想去你的前妻宋青那儿看看孩子,哪怕一眼,一眼都行,你还是没去,因为你羞愧与见自己的孩子,你早就猜到了他不认你这个父亲。你没有骂他狼心狗肺,也没有丝毫怨言。你只是站在妻子家的门口,抬头仰望那熟悉的旧门窗旧屋子。你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这个人的声音就是妻子的声音,你不会想到的是。妻子竟然抛弃了你,和城里的一个土老板詹开朗结了婚。王理华终究还是没上去,他像是受尽人间般所有的痛苦一样,如此疲惫,如此窘迫。你走了,真的就扭头就走。你对着妻子家的门,恨不得踹上一脚,但又于心不忍。你含着泪,往车站奔去。秋天已到,你还穿着三年前那件已经发黄,长了霉斑的衣服。秋风扫过落叶,卷起一堆灰土撒在路边。凌冽的寒风里,你就像个傻子一样把手缩在怀里,渴望能得到那心底的温暖。落叶落下,一片凄凉,大雁从天空上飞过,松鼠从树上爬过。而你,在这茫茫人海里走过。

  “你叫王理华是吗”售票员问道。王理华说道:“是的,买一张去老山的车票”一张崭新的车票交给了你。王理华坐上车了,这是一辆老旧的大巴车,车身上锈迹斑斑,要是没有人,你可能觉得这是俩鬼车。上车后,王理华望着窗外的世界看了好久。他看到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他一边叹气,一边悔恨着自己年轻时的不如意。这个世界太过于疯狂,不过如你所愿,这世界还是圆的。汽车往那盘山公里上开去,你早已不习惯这种颠来倒去的感觉,你恶心,想吐,但你又靠着你在监狱里练出来的克制之心。控制住了往上翻腾的稀饭馒头。我听到这,不禁想对你做首诗;

      人折腾,鸡叫唤,狗旁观,老山里勾心斗角,山外快活把歌唱。牢里永无天日,老山里度日如年。世事终难料。

       恩恩怨怨何时断,生生死死何未了。

时间的列车穿行在丘陵般的峡谷里。你恰好坐上了这趟车,你不知道该是往西还是往东,王理华啊王理华,可哀又可恨的王理华,三十年来东墙打到西壁,西壁又打到东墙。王理华啊王理华,你到底在折腾什么呢?玩呢?

  夜深人寂,月色把山路照的一清二楚,王理华下了车,依着自己十年前的回忆走到村口那高大的老樟树下。这棵老樟树依然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深山老林里,几乎每个村都有着这类似与守护神的老树。老树的根扎在这,这厚重的土地上。老树的枝叶吸收着根所供给的营养,无私的展开双臂,尽所能及的为老山里的人带来欢乐。王理华跨过老树的根,往自己的老家走去了。你记得你家,你也记得这里的每一个人。你在牢里每天都在回想着老山里的人和事,你那时候恨不得撞破铁栏杆,飞也般的奔回来。这地方没变,一切还保留在80年代的样子,也就是你刚入狱的样子。你本不该回来,或许就不应该坐上这辆车。这片土地教给了你杀人,放火。这片土地教给了你打架,偷窃。一切不如意的事情都逼着你往这条路走,你顺从了这般安排,毅然绝然的不再学好了。我知道你现在悔恨了,我也明白了你为什么会去偷窃。原因似乎得从你的心里说起,似乎得从你那幽暗的内心说起。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黑儿有些遗憾的谈起了你的那一桩桩光荣事迹。

  昏暗的油灯下,王理华叩响了自己家的大门。你叩了第一遍,毫无动静,第二遍过后,门吱嘎的开了。你的父亲推开了门,你提着油灯说道:“爸我回来了”王文一时有些懵了,他都快把这孩子给忘了。王文有些结巴的对着王理华说道:“啊,你叫王理华?你回道:“是的,我就是”王文把灯熄灭了,屋子里一片漆黑。王文还是那个脾气,不能容忍的脾气。王文沉默不语。父子俩就互相对视着,黑夜里,乌鸦嘎嘎的叫着,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你爱去哪就去哪,我没有你这个儿子”王文说道。你被这话给惊到了,想不到父亲隔了这么多年依旧不肯接受自己的悔改。你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巷头,边磕边说道:“爸,我错了,我现在知道错了,我这次回来就是要给你做牛做马,我错了,我,我,对不起,爸”你恳切着希望父亲能接受你。但你的父亲呢,冷冰冰的站在你旁边,扶都不扶的在那说道:“王理华啊,我认不了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干的坏事太多了,王理华,我不会再相信你的话了,记住了,以后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是我,你是你。我不希望有人知道我还有这么一个败家玩意”

王文又吱嘎一声关上了门。你一个人跪在门口,疯狂的哭喊着;“爸你要我这个儿子吧,我回来就是给你赎罪的,爸,爸。”你又叩着门,希望父亲回心转意。可惜的是你的父亲并没有开门,倒是你像个傻瓜一样在门前哭了好久。你感觉自己就是个废物,一个彻彻底底的社会累赘。你爬了起来向着垃圾桶走去,熟练的找到了一个烂掉了的苹果,坐在旁边啃了起来。啃着啃着,你的眼泪流了下来。流到了自己的嘴巴里。你苦涩的吃着这熟透的苹果,却感受不到一丝的甜味。你向个野狗一样,落魄的穿行在了这凹凸不平的土路上。你满是羡慕的看着正在学习的黑儿。你笑了笑,讥笑的讽刺了自己那段读书的经历。你对这个世界,又失望又渴望。或许人生来就是来受罪的吧。你对着那头大黄牛说道。

   老黄牛,嗷穆,嗷穆的叫了起来。王理华一边喂着草料一边对着它说道:“老牛啊,老牛啊,你是不是也要笑我啊?”老黄牛嗷穆嗷穆的叫唤了起来,王理华用脚狠狠的踹了一脚,老黄牛嗷呜嗷呜的哀叫了一声,扯着绳子极力的在那跳腾着。哦,老黄牛,你这个畜生还敢来撞我,来吧,来吧,撞死我,撞死了我你就出名了,你就是王文家的骄傲了。“连他娘的牛都不如”王理华说道。望了望这陪伴了他几十年的木门后,王理华失望的走了,这个小家容不下他了,这个小家只剩下了王文一个男人,王文老了,坐在床上费力的抽着烟。 烟味让王文兴奋了起来,尼古拉丁在王文的肺里经过,变成了一种吸毒般的快感。这几年,王文都是靠着这鸦片般的东西度过的,鸦片在王文的心里变成一种烙印,烙印随着时间慢慢的加深,王文也在这欲仙欲死的快感里慢慢老去。

   你还来,说了多少遍了,我们家真没剩菜,爬开。”村里的一位老妇对着王理华说道。王理华这几日依旧是靠讨饭为生,除了面子的话,好像没有什么看不开的了,你就说活着吧,起码得把温饱解决了,死了吧,起码得在阳间做个饱死鬼。今天的太阳挺大,坐在草地上晒晒太阳真是舒服不过了。王理华没心思再去晒晒太阳了,他已经饿了三天了,饿的有些不成人样了,在这三天里。王理华净是喝水,喝完水就躺那睡,巴不得一觉睡到明年去。王理华在讨饭的路上,有些头晕眼花,他记得最后吃的一次饭是在车上吃的,吃的还是白花花的馒头。想到这儿,你又开始本能的幻想了起来,你想到了馒头,你想到了米饭,你还想到了五花肉。“真不错”你在心里默念着。你受不住了,那股对热饭的欲望驱使着你,让你不惜一切得到这口腔上的愉悦。王理华还是被欲望给吸引,丢下了面子,放下了尊严,下了生命的赌注,一瘸一拐的挨家挨户要饭。

  不出所料,你吃上饭了,只不过是猪吃剩下的。你呼啦呼啦的用手抓着类似与泔水混合物的东西。猪看了你这吃像,像是见了同类一样,在那哼唧哼唧的看着你。王理华吃完了,打了一个饱嗝,你竟然如此的满足,可能是你快被饿死的缘故。解决了这几天的饭食之后,你向一个无业游民一样晃悠在街上,从早上晃悠到晚上,无事可干。你不怕别人看出来,因为没人会想和你搭话。事实上也没人认得出你这穷酸样。你走到小孩子玩的石桌子前,小孩子不知是被你这幅坏人似的落魄样吓跑了,还是被你那酸臭的体味恶心到了,嗷嗷的大喊着快跑。转眼间,这片打谷场上只有你一个人,孩子们躲在谷堆后面,悄悄的看着你,胆大的几个孩子像你丢石子,你懒得跟他们费劲,一屁股坐在地上看他们上演打坏蛋的喜剧表演。草堆后面的孩子笑嘻嘻的用石子调戏着你,用稚嫩的语气调侃着你。你坐在地上,吹着口哨望向天空,企图掩盖自己曾是罪犯的影子。王理华像个疯子坐在那里,任凭着孩子们的调侃谩骂,也不折腾,也不叫唤,傻兮兮的对着孩子们笑。打谷场上上演这两部片子,一部是喜剧,一部是悲剧。喜剧的主人公黑儿告诉我:“当时我们并不知道这是王文家的孩子,我们把他当做欺负的对象,因为他看着太过于疯癫了,就像村里的刘疯子一样,又好笑又好欺负。可谁知道呢?这家伙还真是个没人要的儿子。”

  有些时候不是好死不如赖活,而是活着不如死了痛快。这是你在监狱里和一个死刑犯交谈得知的。殊不知你也有了这一天,王理华有些生死看淡,转世再干的思想了。他一天天游荡,一天天的跟条狗似的要别人施舍饭吃,是个人也不想沦入到这种地步,不过可惜的是,你曾经是一个蹲过监狱的劳改犯,就得比别人活的难受。在监狱里,你渴望自由。在监狱外,你好像更渴望活下来的自由。王理华就是想不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不再要你了,为什么,究竟是他妈的为什么。这个问题好像从入狱的那天起想到了现在,一直没有回复。“他妈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你的儿子”你无数次捶打着铁栏杆问着自己。

  夜幕降临,你回到了你的狗窝。何以为家是你的最真实写照。河水哗啦哗啦的流过,把你春秋大梦给打乱了。就连风,也像是针对你一样,一会刮个小风把你的破布吹走,一会刮个大风惹得你无法歇息。一切像是有目的的朝着你发起进攻,一波接着一波,永无宁日。唯独只有那村里的流浪狗可怜你,蜷缩在你的身旁与你为伴。你似乎每天被人戏耍,但你已经不在乎了,你知道你迟早又一天得饿死,或者被冻死在这片土地上,下去跟阎王爷作伴。那为何不笑着活着呢,你像一个小丑,一个不要尊严的小丑用生命引得别人的关注。你看穿了一切,包括死亡。在你那小丑的面具下,似乎还有着一张疯子般的脸,天才般的内心。

  “嘿,老头,蹲在这干嘛呢。”黑儿对着王理华说道。王理华吃着刚捡来的柿子,边吃边说道:“吃东西嘞,饿了一大早上了”黑儿笑嘻嘻的看着他,心里想着:“傻子,柿子吃了会窜稀,每天净瞎吃,跟我家猪似的。”王理华吃着柿子看着柿子树,恨不得把这棵柿子树占为己有。自从王理华来到村里后,许多人都把他当怪胎,村里人管他叫县里来的流浪汉。黑儿这帮顽童每天最爱干的事就是放学后去取笑王理华,王理华经常看着学生们放学,上学,这两个场景让他想起了在牢里点名的场景。一群人鱼贯而入,有序的在狱警的眼皮底下报数。你其实很想上学,我估计你还记得你初中时候有多优秀,几乎全科满分。当中考分数出来时,你高兴的拿给你父亲看,爸,瞧,俺能去县里上高中啦、你父亲也开心,愉悦的看着你。十几天后,他的笑容消失了,因为高中的老师告诉他。上高中得有一笔不小的费用,你爸于心不忍,恳求着老师能把你录取。老师无奈的摇着头,惋惜的把你从录取名单里划走了。那天晚上,你得知了这个消息,先是愤怒的问着为何不被录取,随后你爸说道;“我们家实在太穷了。”你像一只哈巴狗一样哀求着你爸,你爸知道你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不忍心就这么放弃了。无奈金钱能使鬼推磨,再好的鬼也会被贿赂的。王文说道:“你的名额没有了,被一个富家子弟抢去了。”听到这儿,你愤怒的埋怨着招生办的老师、你的父亲坐在旁边,唉声叹气。你,王理华,一个读书的好苗子,最终还是只拿到了一个初中学历。你上大学的梦想就此破灭。时代的变迁,金钱的欲望最终让你往城市里闯荡,步入这个鱼龙混杂的社会。在你步入社会的那几年,你感受到了卑微,生活的艰辛让你难以有更远大的前程。一切都不如你所愿。你曾经妄想着靠读书改变命运,最终胜天半子。现在呢,你过早的踏入了社会这个大熔炉,你从地上爬起,又从天空中坠入。一切的一切都如同酷刑,告诉着你不该就这么活下去。你住着最差的房子,喝着最便宜的水,据王理华自己说。他至今都没有去饭店吃过饭,因为他一直在为饭店老板打工,零星的工钱只够他日常开销,别说去买几本书补充精神世界了,就是付个房租就够他受的了。不知是贪念战胜了你的理智,还是物质无法满足。你最终踏入了不归路。为了能在大一点的饭馆工作,你学会了拍马屁这个烂俗套路。在一场饭局上,你为了让领导批准你的升职,你不惜主动劝酒,整整喝了一大瓶。领导笑嘻嘻的看着你,示意你继续露一手。你豁出去了,又喝了一瓶酒。这下你真的醉了,醉的一塌糊涂。俗话说:酒后吐真言。你抱怨着工作的艰辛,抱怨着你的上司,阳老板的黑暗性格。几个老板被你这么一说,抄起杯子耍了你一脸水。你醉醺醺的提着一个酒瓶子,摇摇晃晃的向这你的光头上司砸过去。啪一声,玻璃瓶碎了,地下夹杂着血和玻璃碎渣。“救命啊,杀人啊,你的上司抱着头往门外跑去。”现场一片混乱,几个大男人厮打在一起,你被狠狠的压着,无法动弹。当你醒来时,一个警察告诉了你那晚的情景。你诧异的听着,不相信你会把人打的脑震荡。可事实却是如此,你无可狡辩,你被一群警察压入了看守所,等候发落。

  法庭上,威严的国徽挂着墙上,王理华被两个法警压着往中级人民法院走,同行的检察官在认真的核实你的姓名,生怕你不是王理华。“请审判长入庭,全体起立”书记员说道。三位法官穿着厚厚的皮鞋,咚咚咚的走进了法庭。审判长李明亮用法锥敲了敲桌子说道:“请坐”几个法警将王理华带了上来,王理华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威严的气氛,吓得腿一瘫,软趴趴地坐在了正中的椅子上。审判长李明亮边看着文书边说:“你叫王理华?出生地,身份证号报一下”

你在旁边的法警帮助下,含糊不清的报了出来。旁边的审判员布公道仔细的辨别着你的乡村普通话,一字一句的翻译给审判长。审判长听完后又说道:“要不要回避?”你不懂啥叫回避,随口答道:“不用”王理华的律师坐在那里看着文书,聆听着检察官的发言。检察官开始发话了。一字一句的开始了他的正义宣言。王理华坐在那,有些恐惧。他的心跳在加速,脸上时而红时而惨白。检察院最后说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应以寻衅滋事罪定罪并附带民事赔偿”三个法官在那互相低声讨论着,你的律师在底下竭力的要求发言。你的律师说着说着便站了起来对法庭里的所有人说道;“我的当事人是在被人侮辱的情况下打被打的,应当减轻处罚”几个法官咳嗽了几声说道:“休庭,十分钟后继续开庭。”三个穿着黑色法袍的法官又走了出去。你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被压来压去,毫无自由可言。王理华像是死一样瘫坐在那里,生无可恋,空荡荡的法庭里,王理华静静的等待着判决。“要死,就给个痛快吧,别再判个终生监禁了”王理华想道。几分钟后,那三位法官又走了进来,手里多了类似于生死状的玩意。布公道提醒了要打瞌睡的审判长,审判长故作精神的问着律师。你的律师刚要说话,便被检察官那段添油加醋的言语打断了思绪。检察官一再声明你的罪恶之大,恨不得判你个死刑。你的律师被检察官理论的无路可退,只好说道:“我建议减轻判决。”布公道对着你说道:“你现在有最后陈述的机会,有什么话别藏着腋着了,说吧。”,你颤颤巍巍的拿着话筒说道:“审判长我知道错了,我向你保证出来还是会好好做人的”审判长听完了这一个小时的争论,最终拿起了判决书,宣布了你的罪状。

  全体起立”书记员说道。审判长宣判了王理华的罪状:“王理华,你应犯寻衅滋事罪,应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剥夺政治权利两年。如有不服本判决,请在判决书发放当日起至十五日内,向省高院上诉。”一张白底黑字,敲着红章的判决书送到了你的手里。你最终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眼泪在纸上留下水痕,几个法警把你带上警车,从此决定了你一生的道路。

   仲夏夜,一个满脸寒酸样的流浪汉游荡在老山村里。村里人坐在门口,愣愣的看着这个人走过。王理华的灵魂在这游荡着,他的肉身漫无目的的在这走着。而他的生父王文站在阁楼上,看着王理华在这条街上走过。王文的心,像是用铁做的,王文的身体就像是一个铜墙铁壁。王文的心是老山村里最硬的,也可能是全中国最硬的。王文不害怕孤独,因为孤独是他的伙伴,王文不害怕自己的后半生没人照顾,因为他早想奔黄泉路上快活去了。可是,这个儿子,这个犯了错的儿子,是他的心头病。这个是什么病?这个是心脏病。这个病无药可医,这个病让王文痛苦万分。你说他为什么会得这个病?可不,还不是心里装不下别人。王文其实从一开始就生病了,十几年的病让他改变了性格,改变了对这个世界的原本观念。

 可不,都是那欲望闹得?可不,都是那该死的生活整的?可不,都是我那不幸的儿子造的孽。或许你不该怨恨王理华,你应该把自己丢进监狱,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

  “我估计全中国,哦不,全省吧。反正我倒是觉得王理华是全中国最有骨气的人”黑儿向我说道。我倒是想听听这王理华是怎么个有骨气法。我又问黑儿。“你是不是全中国最有文化的人啊?”黑儿没有回答,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我。

     在王理华的世界观里,没有人比他更委屈了。

  自从王理华从监狱里出来后,他尤其谨慎与安分。别人骂他也不叫,有时候被惹急了就拿个砖头吓唬吓唬,于是孩子们乐呵呵的又找到了一个新的娱乐方式。村里人本来就没把这人当人看,或许牛的身份都比他高贵。村长林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孩子们在那嬉笑着王理华,只要不出什么事,也就随这帮孩子去了去了。王理华不知是这辈子穷疯了还是上辈子是个生意人转世,每天都能想出个赚钱的好法子,他把这些话说给了那些坐在村头的老汉听。老汉们边下棋边听着这光怪陆离的赚钱方式,不禁有些难琢磨这王理华的心思。连日的好吃懒做让王理华尝到了甜头,他的手脚逐渐变得没以前利索了,身体也没以前那么的壮实了,成日除了去街上捡点吃的或是讨点饭,其他事件便啥事不做,躺在那睡觉。在睡梦里,一个戴着昂贵首饰的煤老板对着他说道:“嘿,伙计,来我的矿里打工吧,包你吃喝拉撒,不出几个月讨老婆的钱都有了,怎么样,哎呀,你就别每天谁大街了,来我这,好吃好喝招待你”甜美的幻想治好了他失眠的梦境,这一晚,他谁的很香。他迷迷糊糊的记得早上是被自己给笑醒的。王理华似乎找到了一条路,他兴致勃勃的到处打听着打工的消息,只可惜村里不需要打工的人。“那就去城里吧。”王理华想到。

   泥泞的乡村小道上,王理华快步走着。他对于生活充满了希望。现在的他,期待着有朝一日能重新做人。通往县城的道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去打工的山里人,几个当麦客的回民坐在那儿吃着大饼数着工钱。王理华头一次看到这么多钱,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边,几个回民见了这么个稀奇古怪还脏不垃圾的人,警觉的把钱塞进裤腰带里。用尖锐的鹰眼瞪着王理华。王理华倒是没觉着什么,笑嘻嘻的走开了。他的内心既喜悦又激动,因为刚才那几个回民见钱眼开的样子真正让他有了努力干一把的想法。王理华始终那么乐观,他的乐观与别人不同,他可以把乐观当做鼓励,当做对自己的肯定,这或许就是黑儿佩服他的原因吧。潮湿的天气里,一切都雾蒙蒙的,路上的人稀稀拉拉的,背着行囊往车站走。在灰色的雾气里,黑儿脱去了上衣,无忧无虑的露着光膀子在那哼着小调。雾气把群山给遮挡了,一切都似乎若隐若现。在群山之巅上,几只大雁略过天际,向南飞。在那瓯江的右岸边,一行人戴着沉重的痛苦面具,往北走。走去那车水马龙的城市里,做新民。公共汽车嘟嘟嘟的爬上盘山公路,载着这几个还有着些热血的年轻人往城市里开去。王理华坐在里面,头却向着外面望去。他发誓再也不会回来了,要回来也是变成一个骨灰盒子再回来。王理华还是不能面对父亲不肯原谅他的事实,他或许到死也不会知道琢磨透这件事情,可谁又能解决呢?似乎没人能。也似乎有人能做到,一切皆如法。王理华看着那远处的村庄想道:“也许是我太寒碜了,爸为了面子不肯接受我,那我为何不再出去闯一闯呢,去城里当个光鲜亮丽的商人,等我功成名就归乡时,我就不信这家伙还不认我这个亲儿子”一切的起因都如此的难以理解,也正是这些恩恩怨怨的事情,使得一个又一个的老山人心烦,有的村民为了一亩地的庄稼,不惜跑到市政府里争吵,最后闹到了省法院里面调解。有的人为了一个称号,不惜代价的上访求授予,最终不了了之。王理华坐在车上,回忆起了在监狱里的往事,在回忆的同时,他不禁感慨道:“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奇怪,如此的混乱不堪。”

  出老山后,王理华继续当了个服务员,服务员这个行业在那时并不吃香,但好歹能混口饭吃。从早上干到天黑,又从天黑迷迷糊糊的睡到早上。这些生活是王理华的常态,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但在王理华的时间里,只有睡觉的时间才是真正的自由。店里的老板每天都压榨着员工的自由时间,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上,每个人都在为此防抗,以获取更多的自由。但换取自由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没人敢冒这个风险去偷懒,可王理华做到了,因为他丝毫不畏惧的冲破了这黑色的底线,同时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究竟有多惨痛,或许只有不怕死的人知道。

  中秋节差不多到了,照往常一样,老板李费物早早的叫齐了员工开晨会。王理华站在后面,心不在焉的环顾着四周。四十几名员工里,几乎都盼望着这一句话:“干完半天活放假”可李费物只字不提,依旧嘱咐着各项事宜。散会后,员工们唉声叹气的耸着肩膀走了。王理华有些咽不下这口气,他已经干了几个月的活了,依旧是没有个正常假期。王理华默默忍了好久,这一次他不再忍了,他没有这么傻去老板面前理论。而是一个人去了劳动局。王理华披着黄色得外套就出门了,已到秋天,秋风刮得未免有些令人心寒。退堂鼓在王理华的心里敲了起来,令他有些矛盾。上了去劳动局的车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就是告到法院我也得把他给告赢。”劳动局门口,鲜红的五个大字:为人民服务。这几个大字挂在墙上足以彰显着秉公办事的作风,王理华爬上高高的台阶,向那为人民而服务的机关走去了。

   劳动局长吴为民坐在受理大厅里,王理华快步走了上去说道:“您好,我要举报。”吴为民吸了口烟,抖了抖烟灰说道:“你要举报谁。”王理华答道:“我要举报城西开餐馆的李费吴,他不给俺们休息,还扣着我们工资嘞。”吴为民觉得这名字耳熟,心里有些纳闷自己的亲哥怎么被人举报了。吴为民拿了一张纸,叫王理华把事情写了下来。王理华不会写字,摸着头对吴为民说道:“俺不会写字,要不俺说给你听吧”吴为民不耐烦的拿过来这张纸,不屑的问道:“名字,身份证号”王理华不假思索的报了一遍。吴为民一边用钢笔在那写着,一边喝着茶水。写完后,吴为民没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我们会处理的”便打发走了王理华。王理华半信半疑的走了,一路上盘算着老板克扣他的经费,用着他那漆黑的手指头算了起来。王理华太过于单纯了,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背后有着庞大的关系链在干扰着。劳动局内,吴为民把房门一关,用着打火机把王理华的投诉状给烧了,烟味顺着玻璃窗飘了出去,几个工作人员好奇的看着那冒烟的窗户,以为是着火了。吴为民拨通了座机电话,嘟,嘟,电话接通了,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熟悉且沙哑的声音。

  几天后,王理华总算把劳动局的人盼来了,劳动局的人拿着几张文件,故作神秘的藏在档案袋里。王理华见着了这几个机关干部,像是见着了亲人一样向前寒暄几句,不过店长李费物似乎比王理华更高兴,站在后台前面乐呵呵的看着这几个戴着大盖帽的机关干部,这场戏演的好不好,就在于李费物的关系深不深。王理华依然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仍然以为这店老板没有翻盘的可能。王理华其实从一开始就被拉入了这庞大的关系链里,这个关系链错综复杂,就好比手表的齿轮一样,环环相扣。王理华是一个没有背景与金钱的人,他只是一个卑微的不能在卑微的普通老百姓了。而李费物处理掉王理华,简直是像拧螺丝一样简单,简单到只需要一瓶香油,两条腊肉便可办成。在那个黑暗与光明并存的世界里,像王理华一样的人不是少数,他们往往在使用自己合法权利的同时,悄悄的被人暗算。

  劳动局的人拿出了一堆文件,摊在了桌子上,一个干部对恶狠狠的对着王理华说道:“你这是恶人先告状,你老板不是给你放假了吗,是你不敢自己去请啊,还有你说你老板克扣你工资,这简直是瞎扯,你老板明明说了是叫你年底来领啊,这件事你错了,你大错特错了,我告诉你,你这是诬告陷害罪,我们还要把你移交给公安局。”王理华的脸色从喜悦的欢乐一直坠到了愤怒的红色。王理华气的说不出话来。坐在一旁的店老板拖着腮,笑嘻嘻的嘲讽着你:“你瞧吧,这年代有钱就等了有权,王理华啊王理华,谁叫你那么倒霉呢,告状告到我亲弟弟的身上了。哎,认命吧,你就是个下九流的烂货。”劳动局的人拿出了那个文件,放在了王理华的面前。劳动局的干部见王理华如此的委屈,干脆就坏事做到底,把这个工作给辞去了。干部小李拿了一支笔说道:“签了这份辞职书吧,对你也好,省的我们继续来刁难你了”这时的王理华已经愤怒的丧失了理智,他拿起了笔,在纸上大大的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王理华流着眼泪,厌恨的瞪着两个机关干部说道:“你们这帮贪赃枉法的狗东西,我呸,还天天口口声声的为人民服务。你们真喜欢欺负人,你们真的伤尽天良,都他妈没有一个是有良心的”

王理华拿着他的小包,冲出了这个没有王法的大饭店。

  天桥下,王理华悲痛的坐在地上大哭特哭,他的精神世界在一步步的瓦解,一步步走向毁灭。在他的半辈子里,他享受着普通人无法承受的痛苦。牢狱之灾与家人的打击让他自甘堕落,生活的艰难让他逐渐看清了死亡。在这个城市里,他用尽了所有的汗水,可最终换来的却还是这狼狈不堪的生活。也许你本不该如此的艰难与坎坷,又或许是这社会依旧对你如此的残酷无情。你最终还是走向了人生的尽头,走向了那前世出生的地方。王理华的灵魂最终定格在了1987 9.1日。那个生来灿烂的日子里

   城墙外的老歪脖子树上,一个穿着乌黑衣服的男人吊在上面。王理华用一捆麻绳结束了自己那痛苦不堪的一生。

听奶奶讲人世间嘞,英勇悲壮!

王理华推入了火葬炉,熊熊的烈火很快把他烧成一堆白色的灰烬。他的灵魂随着黑灰的烟雾,往天上飘去了。那一堆白色骨灰被烧的通红,零落的装在一个盒子。王理华解脱了,他的灵魂终将不被束缚,转入那六道轮回池里。来世的他,前世的他,已经赎完了自己所犯的罪过,投入人间道。当黑儿讲完这个故事时,时间之神又把我拉回了从前,劝说着我往那浩瀚的年代尺里走去。

出山(第三章)

遥远的吴越大地上,不知涌出了多少千古奇才。光明与黑暗时常笼罩在这片富饶又逐渐贫瘠的土地上,那田埂地里头的后生拿着一本书,坐在上帝特意为他安排的福祉园里。上帝啊,上帝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再创造出一个摩西般的伟大领袖呢。

中考过后,黑儿不出所料的拿到了重高的录取通知书。这绝对不是偶然,但这必定是必然。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黑儿为何要在三伏天里蹲在谷仓看书,为何要在寒冬腊月里坐在田埂上温习?这几个问号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走出大山。

“黑儿嘞,你爸不能跟你去城里喽。你得一个人照顾好自己喽。”老三儿拄着拐杖,帮黑儿收拾着行李。黑儿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回道:“爸啊,我这一去就是一年啊,你得自己保重身体啊,你要是哪出了点什么毛病。叫村头的医生给你看一看,实在不行叫医生给我写一封信,我给你在城里安排医院。”“好好,你也莫瞎操心嘞,你爸身体好着嘞,哎呀,你爸就盼着你能去城里工作嘞。”黑儿回道:“爸,我以后一定会的。”黑儿回答的如此坚决肯定,那充满着希望的眼神足以使旁人给震撼到。滴滴滴,汽车司机按着喇叭,催促着黑儿上车,黑儿恋恋不舍的与父亲挥了挥手道别,拿着背包踏上了这辆开往城里的大客车。老三儿目送着黑儿离开,黑儿坐在车上,看着汽车在盘山公路上转啊转转啊转。没转过一圈都能看见父亲在那不舍的目送着你。老三儿拄着拐杖,看着汽车渐行渐远,直到自己看不见为止。

  黑儿昏昏沉沉的睡了大半天后,被一声急促的刹车给吵醒了。黑儿摸了摸眼睛,疲倦的打了个哈欠,窗外的世界逐渐清晰了起来,树木稀少了许多,一排排梧桐树整齐划一的种在道路旁边。“这是城里?”黑儿不可思议的想道。马路在黑儿眼中宽大了起来,这儿没有牛车与马车,也没有泥泞的石子村道。大街上自行车灵活的穿过拥挤的道路,不守规矩的涌入各个车道。这边风光就是如此的富有烟火气,黑儿来到了一个新世界,一个充满着无限未知与完美的城市。华灯初上的杭州城,迷人的让黑儿有了留下来的冲动。卖定胜糕的挑夫挑着长长的扁担,吆喝着自家的糕点。这边风光绚丽多彩,那边土地宁静深远,那山外风光无限好,只是敌不过山内那沉重又深厚的黄红土地。新月初现,一切伊始,不复从前。

   高校的大门前,黑儿站在那里,静静的在那里看着这古老的石碑,石碑上用不同的字体写着:杭州贡院。这或许不能体现出这能当饭吃,但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高中啊,这是多少古今风流人物的母校啊。刚下车的黑儿踩着点一脚跨过了大门,跨过了这抵挡了无数学子的隐形门槛。不过令黑儿自卑的是,他的这身衣服实在太过于寒酸了。教学楼门口的保安将他拦下,任凭黑儿说什么都不听,只瞅着满身的补丁衣服计较了起来:“别说了,不让进就是不让进,除非你有学生证。你瞧瞧你这一身,哪像什么正经的读书人,得了得了,往外边走吧,这里你进不来。”黑儿没想到刚来的第一天就被嫌弃,他甚至想大声喊出自己老师的名字,却羞于人流之大,羞与别人投来看待疯子的眼神。黑儿傻傻的站在那里,想让自己的老师认出自己。可迎面走来的都是这些穿着白色校服,干干净净的学生。黑儿哑巴了,他的嗓子被自卑这两个大字堵上了。傻瓜或许没有自尊心,可是黑儿有,黑儿的自尊心比别人强烈,因为他是从大山走出来的。在他身上背着一家人赋予他的希望,家人们希望他靠着读书改变命运。现在他做到了,但他毕竟是山里的孩子,山里的孩子们一辈子或许在童年时期只在新年里穿新衣服,在山里,没人在乎你穿的如何,因为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而在这鱼龙混杂的杭州城里,很多孩子一生下来便拥有了极好的权利,他们能进入更好的学校,他们能在物质上超越山里的孩子。城市里的孩子们在起跑线前跑步,而山里的孩子是在起跑线后跑步。在这个城市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人们靠着衣服严格的区分等级。这造成了城市的人不屑与山里来的人交流,因为他们自大,他们自以为懂得比别人多,过的比别人舒服。可他们终究不会料到山里的孩子依靠着精神世界的丰富超越了城里的那些孩子。山里的孩子或许跟城里的孩子一样,他们都有受教育的权利。但是山里的孩子的老师是自己,他们靠着每天啃书本的方式走出大山。当山里的孩子每天五点起来劈柴做饭时,城里的孩子还在睡梦中联想着美好的未来。精神世界的绝对腐败带给了人们傲慢的特点,人们逐渐相信自己的观点是绝对正确。自恋也常常跑来客串,他会告诉人们不要在意自己的不足,应该以此为荣,他会把你迷惑,把你置身与虚幻的快乐里,让你享受着最廉价的快乐。你脚踩着这片虚无的大地,享受着自大与傲慢给你的双重快感。你的神经被逐渐麻痹,最后只能任他们改变你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轰隆一声,这个虚无的快感大陆崩塌了,人们最后坠入到了坚硬的大地上。大地上的黑儿在愉悦的劳动着,被自大的人们嘲笑着衣衫褴褛,但黑儿依然开心,因为他收获了最宝贵的财,这最真实的幸福感。幸福的快感在黑儿的脑子里爆发,但又被这些自大与傲慢的骑士泼了一盆冷水,逐渐消失。黑儿傻傻的在那蹲了好久,他还是不理解这个不成文的规矩的意义。但人心还是人心,人总是会有所偏见。过了好久后,几位老师走了过来,见着了在地上蹲着的黑儿。一位姓李老师不嫌弃黑儿土里土气的样子,主动上前与他攀谈。她也蹲了下来,用柔和的语调说道:“你有什么麻烦吗?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黑儿抬起头来,注视着李老师这温柔且有深意的眼睛。黑儿木讷了一会,缓了缓情绪说道:“老师好,我叫王文,我是这儿的学生,因为我穿的太寒酸了,里面的人不让我进。”李老师扶起了黑儿,黑儿感激的说了声:“谢谢”李老师目送着黑儿离去,满眼饱含心酸。在许多年后,黑儿总是回忆着这个场景,他忘不了这个老师,因为这个老师给过他温暖,仅仅是一次温暖的人。

人间的冷暖在这个高中里体现的淋漓尽致。黑儿无数次在这儿被人给打趴下,又无数次被人扶起。黑儿完全想不到的是,这儿就是一个社会,一个微缩了的社会。在杭州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很多像黑儿一样的山里娃在各大院校学习,他们苟且偷生。他们每天得面临各式各样的压力。经济的压力,生活的压力,和学校的压力。压力如山,把这些本不富裕的家庭给压垮了。黑儿又像是被上帝祝福的幸运儿一样,从低谷里爬起,又从高处坠落,一切都是这么的精彩且不凡。而最后的一切只是开始,黑儿不知道还要走多长的路,因为他甚至猜不到明天会上什么课。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既不会给你温暖,也不会给你寒冷。一切或许就是安排好了一样,亦或者说是命中注定。在你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把你原有的生活破坏的七零八落。

黑儿独自走在街上,他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寒冷了吗?那温暖去哪了。

  开学一段时间后,黑儿融入了这个班级,班里人最开始嫌弃黑儿,嫌弃他的乡村气息。后来班里人发现了黑儿身上那股所有人没有的劲,那股刻苦专研的狠劲。黑儿的名字时不时被登在校报上,鼓励大家学习这种肯下功夫办好事的精神。慢慢的,黑儿逐渐被班级里的每一个人熟悉,人们认识起了黑儿的家族,认识了老山这个地方。黑儿不爱说话,他爱安静。他做的那个位置是全班最安静的地方。班主任原本只是随意的把他换到中间的爱说话的圈子里,可没想黑儿的那块地方依旧如此的安静,安静的就如同大隐隐与世的大宅门一样。黑儿腼腆的坐在那,除了看教科书就是看各类的名著书籍。旁边的小王常常笑话道:“嘿,我旁边有一个开书店的弟兄。”黑儿每次都是笑了一下带过,并没有觉得他说错了什么。黑儿最喜欢后面书柜上的文竹,每次看书累了就去看看他。文竹更像是黑儿的一个不会说话的伙伴。文竹陪伴了黑儿三年,整整三年。在黑儿发现文竹的时候,班长陈辉要把他这棵快枯黄的植物扔掉。黑儿又把它找了回来,放在了这间书柜上面。在不知不觉中,这个文竹变绿了起来,变得富有生机。同学们不可思议的看着文竹,感叹着生命力的顽强。而黑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静静听这位老友向他问好。这株文竹通了灵性,在王文走的那天,它便枯黄了起来。像是在等待着下一位王文的到来,可能是没有下一个像王文这么特殊的人了吧。这个植物终究还是没活到王文来的那个日子。

  陈辉是王文最好的朋友,也是最有缘分的朋友。陈辉一直把王文当兄弟看。当有人取笑黑儿这个名字时。他总是毫不犹豫的上前理论,有时不惜动用武力。王文吧陈辉当做救命恩人,若不是他帮他在年级里撑腰打气,或许他要被这些带有地域歧视的同学给虐的体无完肤。从那以后,部分高段同学不再欺负王文了。也不在拿黑儿开玩笑了。王文满心欢喜的找到了陈辉,结结巴巴的打开了一个盒子说道:“这段时间感谢你了,这些东西你拿着吧。”陈辉见是一条腊肉,便笑着说道:“没事,以后跟着我,保你当上学生会会长,想干嘛干嘛”黑儿豪横的说道:“好!”两个人对视了两眼,颇有默契的拿出了一瓶可乐,像是灌酒一样灌进了肚子里。窗外的油麻地上,几个大男人站在中河边,赤身光膀子的朝着远处的群山喊道:时不利兮驹不逝,虞兮虞兮奈若何。”詹开杰这小子瞅见了机会,也喊道:“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嘿,好家伙,一副侠肝义胆的豪迈场景就被这小窝囊孙子给搅和了。河水被这个小子浑厚的嗓子给征服了,涟漪一圈又一圈的击打着布满浮萍的岸边,一圈又一圈,化为美丽的音符。

   从春部到夏部,再从夏部到秋部,王文从未停下自己的学习之路。他尝试着了解这座城市,尝试着从这个新潮流汇集的古城里寻找到老山的踪影。从立秋开始,石蒜花开了,白的开在湖旁,红的开在宿舍前。鲜红的石蒜花与夏末的荷花比,更彰显了这幽幽的宁静。当秋天来临,黄叶飘落时,石蒜花消失了。它们变成了一杆杆绿色的杆子,与旁边的野花野草融为一体,宁静的宿舍楼里,王文明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对着陈辉说道:“秋天到了”陈辉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站在了窗子边凝望了一会说道:“是的,秋天到了,我们的第十六个秋天到了。”北风吹过芦苇,沙沙作响,那些花儿和大树,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褪去青色的枝叶,换上金黄的外皮,给人带来无尽的悲凉。随着学业的加重,王文便不再给家里写信了。在课堂里,王文安静的像哑巴,可在课外后,他却像聋子,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事顾之不问。当大雁飞过时,王文总是希望它能够停下来,跟自己说几句话,顺便捎几句话给远在老山里的父亲。从电话那头,王文知道了父亲的思念,而在山的那头,老三儿依旧坚信着黑儿会在某一天回来,傻乎乎的站在村口没日没夜的眺望。山与海,江与河,依旧如同思念,惆怅万千。钱塘江的对岸,一对母子挥手道别。西湖的断桥,一对情侣在此相会。鹊桥与银河,长城与山海关,与思念互相依恋,互相依存。从故乡带来的咸菜,王文已经吃了一大半,伴随着馒头的饱腹感,被永久的记忆在了脑子里。王文忘不了这个味道,忘不了这家的情感,一切就像追寻过去的生活一样,枯燥而乏味。缸里的泡菜已经腌的翠绿,时间如同泡菜坛子里的细菌一样,慢慢逝去。当陈辉再吃红烧肉时,王文总是拿出了缸泡菜,用最大的扇子煽动起来,使得这刺鼻的气味传遍到各个宿舍,让人苦不堪言。当新月伊始,月牙儿出现时。这个高校的人早已预料到了一件大事,一件关乎自身利益的大事:竞选学生会。王文期盼着这个月亮的到来,因为他终于等到了麻雀变凤凰的时候了,一场群雄逐冠的生死抉择,随着这场黑夜的到来,慢慢的拉开大幕。

   刚换上的红地毯铺在了学校的礼堂里,王文穿着崭新的皮鞋,和着陈辉一道走进。广播员打开了开关,将这黑色的话筒递给了这个学校的校长:叶文亮。

  “各位,都知道自己要选什么了吗”

  叶文亮扶了扶他的金丝眼睛,随意的问着底下的学生。王文坐在后头,愈发觉得这个校长有些魅力,单从神态来看,他有一种由内向外的沉着,加上他那副金色的眼睛,更让王文觉得这是一个满肚子墨水的人。王文自从见了这位校长后,便愈发不能自拔,不能自拔与对知识的渴求。李文亮又拿起来话筒,说了起来:“我说各位,今天这是怎么了?都跟个哑巴一样”

  底下的学生还是没说话,安安静静的看着叶文亮,王文和陈辉躲在后头聊着天,谈论着这位或是那位的特长。陈辉好像每一个人都很了解,又好像是在编故事,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编成了一个话剧,轻声的在王文耳边交谈。叶文亮也跟学生们沉默了一会,两种目光相对着,都督促着对方张嘴说话。

  “那好,我们就开始选会长吧。”林文亮想到了今天的主题,未免有些仓促的开始主持起了这场大会。播音员又把这开关开了又开,调了又调,终于在大会刚开始的时候放出了国歌。几百个学生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向舞台中央的国旗行注目礼。在激昂的旋律里,王文和普通人一样,依旧是以最尊贵的礼仪,去赞美自己那伟大的祖国。铜号的声音低落了下去,清澈的人声在礼堂回响了起来。第一位参赛选手站了起来,用沙哑的声音获得了全场的关注,王文盯着他看,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这位学长拿起了白暂的手稿,用他那厚大的双手和他那一双快要近视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读过去,生怕出了什么错误。不错的是,这家伙超出了王文的预料,他读完了,他的身子还在那颤抖着,像是得了什么叫帕金森的症状一样,站在那儿,满脸通红。羞涩的他将双手藏与背后,朝着台下乌压压的群众鞠了一躬。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歌颂着这位有远大抱负的年轻学子。王文痴迷在了他的演讲里,他的脑海里略过了一条弧线,随后变成了一种强烈的意识,出现在了他的灵魂小屋里。

  “好了,到你上去了”陈辉在旁边嘟囔着,催促着王文上台。王文竟然害羞了起来,拖拖拉拉的站起来慢慢走。等走到台上时,王文又像是如梦初醒一样,将自己的新颖演讲稿一丢,对着底下来自五湖四海的校友说道:“我们来到了这个知识的殿堂里,就必须丢下所有的浮躁,所有的傲慢,所有的偏见。以批判的观点看待自己,以圣人的标准来衡量自己。”我笑了笑,你也笑了笑,大家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你,期盼着你早点下台

  黑儿的内心在颤抖,因为他放下了尊严,选择了自嘲的欢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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