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绿

  也许是气候环境差距太大，我和老韩从山里移植到单位办公楼楼道里的几株花卉不幸死了。我和韩老师没有泄气，第二次移栽时，先在楼下花园适应了一段时间，结果有几株活了。

   单位办公楼的东南角有一方闲置的空间，通风向阳，办公之余闲，我和老韩经常站在这里聊天晒太阳。站这里，可以瞭望远方的河流、田园、橄榄林，如此方便，如此赏心悦目，对我来说几乎是一个特别的福利。老韩的想法也是这样，所以，我们都想在此植绿。

  快退休了，总得给单位留下点什么吧。想到植绿，我们便抓紧时间，选择花卉品种，选择盆子，购买工具，去河边挖土，收集卵石，战斗了两个星期日，把一套植绿设备弄好了。

  要植绿就得植点新品吧，总不能是楼下常见的天竺葵、万寿菊吧，我说了自己的想法，要去办公楼对面的南山上采集没见过的花，老韩很赞同。于是，我们在一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星期天，背着背篓上山，在山里的一个岩洞口找到了野生的兰花、百合花，还找到了菖蒲和兜兰。

  植绿是一种幸福愉悦的身心修练。老韩还自己出钱购买了柳条框和铁线莲。

  第一次移栽的花草并没有成活。我们又去山上采集。第二次采集的花草在楼下的花园柳树下适应了一个月，搬上楼后，方才成功。

  过了端午，老韩退了。我们一起在这里照了记念照，老韩依依不舍，我说：闲了你可以领着孙女来。老韩笑着说：好的。

  老韩的老家在山西。老韩是跟随叔父来陇南的，他的叔父是抗日英雄。

  老韩退休后，悄悄来过单位两次，看他栽植的花卉有没有人浇水，是不是干死了。当他看见花卉长得很好时，就放心了，对我说：你辛苦。

   以后，他再没有来过单位。我们一起植的绿，还在楼道静静地，生机盎然。我每周浇一次水，保证花卉正常生长。有时候下乡时间长一些，花卉有些打蔫，赶紧补上水，一夜之间就可以恢复旺盛。

   新进来的小王见我常常在这几盆花前沉思，好奇地问：老李，这是什么花呀？

  我说：这是百合花，这是铁线莲……

  日月流转，人生有限。老韩，以及前一年退休的老杜、老张，遵循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都已经陆陆续续远走天国，驾鹤西去。我马上也要退休了。

  我发现一年一季的牵牛花最适合楼道的环境，其次就是绿萝。秋夜，有蛐蛐出现在绿萝中，夜里加班的同事说，这么高的楼道，不知道蛐蛐是咋来的。蛐蛐的卵就在土里，它们是自己孵化出来的。生命的存在形式就是这样奇特。我想象着自己将来也会变化为虫卵，成为花草丛中的蛐蛐。卵生、胎生、化生，生命轮转不息，形式多种多样。每一种生命都携带一种宇宙程序，演绎生死，以各种形式显示生命的价值和意义。花鸟虫鱼，各有各的美丽。作为人，则最善于观赏和记录生命的美丽。有时候还喜欢构想生命的最美境界。

   用几丛原本生长在山野的花卉，移植到干燥寂静的楼道角落，将山野的诗情画意实施迁徙，看上去有些牵强，但是，这一切往往成为我们的创意。

   我退休一个月后，也和老韩一样在夜里悄悄到单位看了一回我们栽植的花卉，我发现它们有些干枯了。我深怪自己粗心大意。赶紧给我的花卉浇了一次水，坐等了半个小时后，我看见所有花卉的叶子又一次舒展开了，我这才放心地离开。这以后，我经常在星期天的夜里到单位，给花卉浇水，确保那个角落永远是绿色的。那些绿叶，透着水，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后来，我用打过吊针的管子和饮料瓶做了一个很隐蔽的滴灌系统，这样就可以保证每天均衡的湿度。我庆幸自己退休后还能为单位做一件别人看不见的好事，有时间在在那里静静地坐半个小时，假想时光倒流，感觉自己还是年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