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来运转

“乌兰头这么贵重的山野菜，咋叫你做成酸菜了？太浪费了吧？”

对我的提问，马达淡淡地回应：“我就喜欢做别人不敢做的农产品创意。”

印刷厂关闭，马达下岗。一起下岗的人有的自办图文印刷企业，马达不愿意再和打印机、复印机打交道，回老家山里一看，村里的土地已经承包完毕，村主任说：“你要回村里干，土地暂时没有了，全村四组，每个组按照原先的小队为集体，每个小队按照原来的户口和人口分包土地，你的户口是转进城的，现在你可以回来，但是必须等你父母去世，他们的土地就可以转包给你。现在你还是出去自找门路吧。”

马达只好进城贩卖蔬菜水果，等了七年，父母去世，经常照管父母的三弟继续耕种父母亲以前承包过的土地，马达回村和三弟吵了一架，被拘留，半年后出来，在一个好心人引荐下，向一个老中医学习中医治疗技术，又向一个相面师傅学了一点算命技巧，有了一技之长后，马达有了新的谋生方式：贩卖蔬菜水果、算命、给人开建议性处方。他认识到一个小道理：人世间死的死，生的生，只要积极作为，任何一技之长都可以养活人，都会有出息，只要不偷不抢就成。

相面师傅的活路最轻巧，坐在街头的香樟树下，摆出一张八卦图，上书：文王八卦，周公预测。问问感兴趣者的生辰八字，抽签，解读，说说宽心话，等于是疏导心理。大多数人疑惑而来，欢喜而去。好的情况下，一天遇到三四个人，可以挣三四百元，赶庙会赚得多一点，还可以捐献。

由于涉嫌迷信活动，这种意念引导的相面算命归不到正经业务中，整个城区公开在大街上摆摊子的只有一个瞎眼的女人和马达。一个在西关，一个在东关。

马达是有身份的人，说话用词习惯于运用现代的新名词，什么咨询、精神分析、心里疏导、心灵感应、蓝牙、六维空间、平行世界、黑洞、暗物质、意识、物质、不确定性、概率等等，有一种学者和专家的派头，他戴着草帽，手拿一支旱烟锅，铜管，一米二长；穿一身迷彩服，腰里挂着一个水壶，绿色的。一个挎包，上面写着：诚信服务，精准咨询。

他喜欢唱山歌，没事儿就吹唢呐招引顾客，有时候生意挺好，随便开一些药方，建议病人去附近的百草堂药房取药，药房有回扣，加上相面，一天最好可以收入一千元。

但是，他清楚相面和非法行医不是长久之计，他还是想着回老家干一点正经事。

“乌兰头一斤卖到四十元了，乌兰头可以吃凉菜。”有一天，他听一个前来相面的农妇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马达知道乌兰头，乌兰头是山里生长的一种灌木，枝条上全是乌黑的刺，春季新生的枝条还是花蕾一样、拇指大的新枝头时，辦下，在开水中掠3分钟，凉水漂一下，就可以拌凉菜。

马达想起老家的荒山，撂荒地越来越多，可以种植乌兰头，就回家和村上几个朋友商量，打算合作发展这一项山野菜种植加工。刚开始，有人笑话他，他不在乎，反反复复讲城里人对山野菜的需求和喜爱，好不容易有三两个人相信了。马达主办，其他几个协助，终于闯出了一条路，流转的三百亩荒坡地种植的乌兰头一年后收入十万元，这才有更多的人跟上干。

老家的山地由于野猪泛滥早就种不成庄稼了，村子附近的几亩地也靠不住了，马达的三弟早就到新疆打工去了。

马达的乌兰头种植专业合作社参加成员越来越多，种植面积达到三千亩，成了真正的农业产业带头人。

乌兰头除了凉拌，多余的还可以加工酸菜，不过乌兰头酸菜比起卷心菜、蒲公英、大白菜、芹菜、鱼腥草等草本植物的酸菜，显然贵重一些。

作为朋友，我开始时还觉得用乌兰头做酸菜有些浪费，到后来看到乌兰头的酸菜在超市一斤一包销售到十元时，就默认了它的市场适应力。在农大一位教授的帮助下，乌兰头酸菜的乳酸测定有许多保健功效。马达在一次招商会上，和韩国一位商人达成协议，向韩国出口乌兰头酸菜，用于乌兰头酸菜鱼的制作。

在马达消失于相面摊后，有几个以前相过面的人打问到马达已经上山发展，就到山上游玩观赏。见马达还是当年的装扮：一个草帽，一个挎包，一个水壶，一双胶鞋，一身迷彩服。

马达见有人来访，很感动，说：“贵人扶持，善人帮扶，就会改变命运，你们谁都一样，时来运转，人脉调度，气数充值，能量回流，信息融合，迟早会有贵人帮扶的。机遇在变化中，时时存在，政府不断出台好政策就是遇到贵人，我以前常给你们这么说，现在自己也信了。乌兰头，以前不就是烧柴都嫌扎手嘛，现在都变成宝贝了，也是贵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