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贤：不好意思

从操场返回教室，七岁男孩狗狗布发现自己的毛笔被人偷走了。“我只有一支毛笔，这下怎么办呢？”他没有向老师报告，而是观察每个同学的表情，看谁心虚狡辩，面红耳赤，就认定是偷笔人。在一个个审视问询后，狗狗布发现刘一的神色不对劲，刘一家里穷，没有像样的毛笔，经常借别人的毛笔写大楷。

狗狗布直接走到刘一跟前，叫他拿出书包。

“如果是你拿了我的毛笔，我就不怪你，以后我会给你做一支毛笔的。”

刘一的个子比狗狗布小得多，打架是绝对打不过的。刘一脸上刷的一下子红了。

刘一的书包中果然藏着狗狗布的毛笔。狗狗布像神探一样的举动让小伙伴们大吃一惊。

“我会做一支毛笔给你的，你别感到丢人，我说话算话，绝不欺骗你。”

狗狗布当众承诺，刘一也没有做任何辩解。

放学后，狗狗布路过刘一家门前，刘一的哥哥刘大冲出门，对狗狗布一拳，打在狗狗布的胸膛上。

“刘大老哥，你啥意思，我和你有啥仇恨？你为什么凭白无故打我？”狗狗布从地上爬起来质问。

“你羞辱我弟弟，我就打你。”

“我没有羞辱刘一，我还答应做一支毛笔给他，你问他是不是？”

“你会做毛笔就用不着搜查我弟弟，还当着全班学生的面，做什么神探。”

“我真的会做毛笔，我拆过写秃了毛笔，只要有山羊的胡子，就可以做毛笔。你不是放羊吗？你能给我一把山羊胡子吗？你给我山羊胡子的话，我就可以给刘一，给好多人做毛笔。真的，我真觉得做毛笔不难。你没见过毛笔吗？”

“山羊胡子，我可以答应给你，你必须向我弟弟道歉。”

“能成，能成，道歉有什么难的。叫他出来，我现在就给他道歉。我明天在全班学生面前也给刘一同学道歉，好不好？但是，你必须给我一把山羊胡子，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

“我刘大说话，铁板上上钉钉子。”

别看只是六七岁的孩子，狗狗布和刘一对自己的脸面都很看重，比狗狗布大十几岁的刘大，就更重视了。这叫人穷志不短，平凡人要尊严。

狗狗布相信刘大会剪一把山羊胡子给他的，对刘大而言，剪一把山羊胡子不用吹灰之力。

狗狗布第二天就动手在屋后的水渠边砍了一根细竹子，用镰刀割成八寸长的短节，用剪刀将一端的竹管口略加修饰，就去木匠老哥家要猪皮胶。

猪皮胶是木匠做家具时粘接木板用的，用铁皮罐子在火中融化，可以粘接木片，当然也可以粘接山羊胡子。狗狗布早就观察到这个技巧了。

竹管和猪皮胶准备好了，就等刘大的山羊胡子。

可是，就在刘大答应剪山羊胡子的第三天，刘大去山上放羊时，不小心从一个悬崖上摔下去了。

刘大伤情严重，躺在家里养伤。生产队的羊群交给刘成放养。刘成家住在山顶的草房，那里距离狗狗布家有六公里路，狗狗布平时就见不到那群山羊了。刘成又是个刁钻古怪的人，向他索要山羊胡子很难得到。

狗狗布只好向爷爷求援，爷爷说：“我试一下，我可以用旱烟叶交换。”

在爷爷的帮助下，狗狗布终于有了一撮山羊胡子。他很仔细地制作了一支毛笔。

这支毛笔看起来粗糙，但是，写字和以前买的差不多。因为山羊胡子不是刘大给的，狗狗布制作的毛笔也就没有马上给刘一用。“对不起，你还是自己向家里大人要钱买毛笔吧。这支山羊胡子制作的毛笔，我先写，等我做了第二支就给你。”狗狗布只好对刘一同学说：“不过，你可以大大方方地借用。”

“我有了，我娘用十个鸡蛋换了一支毛笔。不稀罕你的臭笔。”

“也好。有自己的毛笔更好。”

这以后，狗狗布做了几支毛笔，他想起当初搜查刘一的书包，深感愧疚。为了一支毛笔，为什么伤了和气呢，友谊才是最重要的，不好意思啊。此后，狗狗布与刘一见面，就说：“不好意思。为了一支臭毛笔，真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