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贤：白水煮菜汤

因为家里喂的猪给国家上缴了，一段时间，家里做饭没有一点油水，全是白水煮洋芋片和胡萝卜、萝卜、卷心菜，味道淡淡的，原汁原味的清香，但是，连续几个月，午餐和晚餐都是一碗这样的白水煮菜汤。时间久了，自然练成了一种精神：珍惜每一碗白水菜汤，勤俭节约不浪费一粒粮食。

到现在，每次吃完饭，用开水涮涮碗，喝几口飘着油花的菜汤，往往能够回想起岁月的艰辛滋味和意趣，获得一种理解生活的清醒和力量。知道了一个道理：理解每一餐饭来之不易的人，才是有幸福感的人。

没油水的饭，除了白水煮菜汤，就是白水煮洋芋蛋，吃的时候，加上一点酸菜，切一点老葱或野生的小蒜也行，有时候，爷爷会拿出自己用食盐腌制的卷心菜、野生小蒜，有一点调味品，煮的洋芋去皮后吃起来就很不错了。

没油水的饭还有白水煮洋芋块，开始正煮时，拌一点包谷面或荞面，叫拌汤。也调一点酸菜，吃的时候加一点腌制的卷心菜、小蒜等。有辣椒的话，腌制的辣椒也好吃。

狗狗布的爷爷是一个美食家，他经常在立冬后把萝卜切成片，串起来，晾干，切成丝，加点花椒粉和辣椒粉，做成有味道的萝卜干，这几乎成为山里人家的奢侈品。

酸菜是最常吃的调味品，没有任何食用油，原汁原味，经过开水的加工，放点盐，已经很不错了。

还有一种没油水的饭，就是在蒸煮的洋芋块上盖上一层包谷面，半小时后，等洋芋块和包谷面都蒸熟，用筷子和铲子将洋芋块和包谷面搅合一番，成为囧面，山里人家叫囧囧子，做法很简单，吃了也耐饿，上山劳动时，也用菜叶包一团当作干粮。

辣椒还是很缺。不像现在，多得都浪费了。

有一次，狗狗布路过村前的包谷地，看见有人倒在地上的水煮白菜和萝卜，还是觉得很可惜。没有油水是难吃一点，但是不能到地上啊。那时候，还是集体劳动，但是吃饭各顾各，也没听说谁家有油水。

狗狗布有一次在桃树上见到一些桃油，吃一点尝尝，还可以。但是，松树上的油吃不得。其实，松针可以泡水，但是，那时候不知道。有一年花椒收完，有人尝试用花椒籽榨油。他们将花椒籽炒熟，包进布包，放在庙上的老松树下，然后在松树上帮一根木头，将花椒籽放木头下榨油。

爷爷弄到了一瓶油，腌制的小蒜放一点点花椒油，味道一下子不一样了，吃包谷面拌汤时，每人的碗里调一点点，好吃多了。这就是当年唯一的油水。

油水一直很缺。狗狗布上初中时，离家三十里，住校，自己做饭，几乎顿顿是没油水的包谷面拌汤。有一次，爷爷来看他，转到市场上买回来半斤猪油，炸了半碗，他每次用筷子挑一点点，整整吃了一学期。

吃有油水的饭菜，一般要用馒头把油水擦得干干净净，用汤涮一下喝掉。看见家里有谁浪费粮食，吃饭总是留一点点，不光盘，不光碗，就瞪几眼。总会说：“在农村，剩下的饭菜还有鸡狗吃，可以喂猪、喂牛、喂马，城里的剩饭都成了垃圾，这是多大的罪过？”在他的心中，好像世界上时常有一个地区在闹饥荒，所以他不厌其烦地讲自己喝白水煮菜汤的故事和嗜好，都成了养生的经验之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