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贤：家乡的山野菜

刘行长有一个爱好，就是中午不午休，不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午觉，而是喜欢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坐。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小时候放牛，在村前的大槐树、大松树下坐，夏天纳凉，望着蓝天白云，观鸟听溪，静心思索，觉得很解乏，又有独特情趣。当兵转业到银行工作后，进了城，院子里有棕榈、油橄榄、桂花等高大的乔木，树荫下有长条木凳，是纳凉休息的好地方。所以，夏天打个盹，冬天晒晒太阳，大脑就清醒了。

刘行长还有一个喜好，就是和老乡用方言土语聊天，吃家乡的山野菜，一次吃不多，一小碟足矣。王勇灵想在山坡上养鸡，缺少盖鸡舍的资金，又没有亲戚朋友在银行工作，贷款困难。就想方设法小心谨慎地靠近刘行长。一个老农民，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送礼，他每天给刘行长送一点家乡的山野菜和新鲜蔬菜。不敢多送，怕引起嫌疑，又怕浪费。刘行长就住在菜市场的旁边楼上，王勇灵每天卖蔬菜时，接上什么蔬菜上市就拿什么，每次拿上几根蒜苗、香菜、韭菜、小葱、野生小蒜、黄花菜等，就够一两个人吃一顿的量，多了没有，刘行长也不介意，一来二去，两个人混熟了。有时候行长也给他一包香烟，一瓶酒。

三年，天天如此，刘行长也只是觉得王勇灵大方、厚道，问蔬菜的来路，王勇灵说：“野菜是老家山上采摘的，其他都是自家产的，不上化肥，不打农药，不值几个钱。我和行长是同乡，表达一点心意。”刘行长见王勇灵并无所求，心里也就没什么怀疑。渐渐地，行长居住的院子里，王勇灵都跑熟了，有人关切地问：“款贷上了没有。”王勇灵说：“快了。”有个一起卖菜的妇女说：“不见兔子不撒鹰，我看你每天都给行长送蔬菜，你打算一直送下去？”“出在自家手里，野生的灰菜、蒲公英，不值钱。”“他不该白吃你的蔬菜。你是想贷款发展蔬菜？”“想发展养鸡。”“养鸡确实是个好项目，现在土鸡值钱，土鸡蛋也值钱。”王勇灵想贷款发展养鸡的打算，刘行长还是知道了，表示很支持，亲自察看了场地和棚舍，已经初具规模，就是缺少孵化设备和第一笔鸡苗款，还需要培训，加起来也就十万元。

刘行长建议王勇灵参加乡村振兴培训中心的养殖业培训，培训结束就办贷款。王勇灵顺利拿到10万元贷款。王勇灵养的蛋鸡开始下蛋时，他每天送刘行长两个用艾叶、车前草、桑叶、玉米须煮好的茶蛋，说让行长尝尝，提点意见。行长有时候也请王勇灵一起吃早点，还说：“贷款讲究精准，只要发展项目好，有把握，贷款有担保人，就一定能够拿到，也能发挥作用。农业发展项目贷款就是支持有实干精神的农业产业人的。”刘行长是侦察兵出身，对贷款也把关严。一些副行长想给亲戚朋友乱贷款，都被刘行长查实，拒签。举报刘行长的杨副行长以常人的思维判断问题，以为刘行长当行长二十几年了，难免没有问题，想着一查就会查出一点，就会被免职，自己就会升迁，没想到做了个歪活。检察官打开刘行长家的冰箱，只发现一饭盒腌制的小蒜，青叶白根。

杨副行长匿名举报刘行长受贿，听说只查出一饭盒小蒜。杨副行长心惊肉跳，惶惶不可终日，担心自己的事情败露，就盗取密码，取走保险柜中的一千万元现金，连夜出逃，最终在边界偷渡时被逮住。刘行长闻讯震惊，此时此刻才想起感谢王勇灵。刘行长再次请王勇灵一起吃早点时说：“几年前，你曾经说过一句话，我一直记着。”王勇灵问：“啥话？”刘行长说：“吃家乡的一点韭菜、小蒜、香椿啥的，山野小菜，滋润人心，吃不得的别吃，伤胃损脾。”王勇灵说：“随口说的，乡野土话。好几年了，我都忘记了。我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刘行长叹一口气说：“乡野土话，意思深着哩。当然，你的野菜，我也不应该拿，以后你就别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