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难忘的眼睛

      认识她是在冬季的一天。

那天，我随省上的一个慰问团到一个叫安坪的小山村慰问特困户，当我走到一个贫困户家时，这位农民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黑洞洞的石板屋里只有这个姑娘。她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脚穿一双旧布鞋，鞋显然大了，可能是比她大的孩子穿过，或是她母亲穿过，“下放”给她的，总之，她穿着这双鞋，只能“噗噗”地拖着走。她的蓝布裤子已很破旧，膝上钉着大块补丁，只有黑布棉衣还算崭新的。小姑娘有一张十分俊俏的脸，虽然被蓬乱的头发遮住了额部，但一点不失娇美。

我不知道一个女孩最基本的期盼是什么。或许是能尽情地修饰自己的美，或许是企求拥有一个自由玩乐的空间——像蝴蝶一样任意地飞呀飞；并且，她们每每想象这些的时候，总有掩饰不住的欣喜和激动。

此行的目的，是要将100元救济款、一袋50斤小麦粉、一套新棉衣送给山里的特困户，以便让他们过一个温饱的春节。小姑娘的爸爸不在，负责发放救济物资的同志委托村干部代收钱物，等她的爸爸回家时转交。

同行的记者要给小姑娘拍照，“咔嚓”一声，大半天了，小姑娘照旧默默无声地站立在门口，好奇地望着来人。不知是谁冒昧地问：这娃娃是个哑巴吗？

村上几个和她一般大小的孩子说：才不是哩，她妈妈去年死了，她爸爸爱喝酒，保准这阵又到谁家喝去了。

我们又问村干部：这娃娃上学了吗？

“没，一天也没上过学。”

寒风在山里呼啸着，雪花纷纷扬扬。我们匆匆而来，又将匆匆而去。慰问了九户人，被慰问的人家得到了党的关怀，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告别小村庄，我的心里沉沉的，同车的一位省上的同志突然对我说：那个小女孩，我真有心带到我家去养，只是我已经有一个女孩了。

     （原载1996年《散文》第6期，作者用笔名庭闲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