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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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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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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和他的打麦场

文/吴谨

刚大包干那阵子,我家分到了地和牛,可大官场却没有我家的份。父亲头脑中打起了结,双目紧锁着,一闲下来就抽着旱烟锅子瞅门前那块菜地。

地里的葱芽芽已经蹿出地皮半尺高了。几个穿破裆裤的小孩子正爬在地边上拔着冰草的嫩苗苗唤“咩咩”(小孩的游戏)。地头外的杨树吐着红红的穗穗,桑葚一般的惹人情思。柳絮儿嫩黄如花,从昨夜的风雨声里醒来,怯怯地张望着。微风中斜过一对燕子,唧唧地商量着择檐营巢的事情。川里、山坡上的麦苗已经蹿到一尺高了。再过两三个月,村民们就要接它们上场了。

父亲吸完最后一丝烟,把烟锅在带着黄泥的千层底上猛磕几下,咳嗽两声,操起铁锨,决心把这块菜地耙一面打麦场。

父亲站在菜地边上,看到菜地外边的荒坡,被垃圾杂草无聊地占着。他想把这些地方利用了,不但可以整出个场来,而且门前的环境也会变好,也不防碍夹道上行人、农机和车辆的通行。

父亲借来打墙的木椽,叫上邻居来帮忙,把道路这边多余的荒地用墙圈起来。然后,就没日没夜地把高高厥起的菜地中的土填到荒坑里。半月过后,我家门前便敞亮一面可以打麦的场来。

扁豆总会迫不及待地抢到小麦之前来上麦场。父亲把缀满豆荚的豆拢散开,摊在场上让毒辣辣的太阳晒。太阳明白父亲的心意,放出自己周身的热量,烤得豆子噼里啪啦的响。我们午休起来时,父亲已翻过一次场上的豆子了,他正在往场里牵牛。牛是忠实的耕牛,农业社时就碾过场,它对碾场和父亲一样熟悉。牛和父亲配合得很默契。一小时不到,就为我们把豆萁上的豆粒碾下来。

麦熟时节,是打麦场最热闹的时节。麦子不断运到场上,挤得没处站了,父亲必须把它们摞起来。父亲是个摞摞子的把式,他把我拉过去的麦荐子先堆起一个圆底的麦坨后,就脱了布鞋,爬将上去,说:给我递上来!麦荐子在我们辛勤的汗水中不断归集,终于堆成一个小山样的麦垛子。麦垛子稳稳地打坐在门前的麦场上,日子的安好就暖居在农家人的心坎上。

脱粒是农家的大事,是打麦场上最辛苦也最让人们喜悦的事。然而,虽着历史的变迁、时代的进步,脱粒也变得越来越省事。脱粒工作以前不叫脱粒,因为完成脱粒主要用连枷打,所以叫打场;后来有了拖拉机或农用三轮车脱粒就叫碾场;现在大家普遍用脱粒机便又叫脱场。以前的打场很是费力,须择一个晴朗的日子来摊场,邻里的大人小孩一起来帮忙,解垛的大人把麦荐从高高的麦垛上扔下来,小孩就把它们散开,老人们便把熟睡的麦荐重新打开,让白花花的烈日晒得哔吧作响。午饭过后,打场的人便各个手握连枷,啪嗒啪嗒地打上三遍,甚是辛苦。后来,麦子摊好后,就不需费死力气打场,邻居或自家的三轮车发动起来,“突突”碾两小时左右就碾净一场。麦秆搭到一边,麦粒和麦衣推到墙角。一天抓得紧的话,可以碾上三场。现在我家与其他村里人一样,连场也不摊不碾也不扬了,家家都用上小型脱粒机,每家三四个人一两天就可完成自家的脱粒任务。

父亲的打麦场的连年丰收,有力地支持着我升学脚步的攀高和家庭境况的改善。我不但从父亲的打麦场上吸取物质养料,更从父亲的打麦场上吸取进取的精神力量。我从村里的小学升到乡上的初中,又从乡上的初中升到县上的高中,再从县上的高中升到省城的大学。家中泥土的院子后来也被砂子水泥硬化,不再泥泞。家中的黄土泥屋也再次翻新,贴上了明亮的瓷砖。

2005年,国家减免了农业税,对粮食种植实行直补政策,这又激起了包括父亲在内的村民的种粮热情,他们打麦场上的麦垛仍然高耸,粮仓继续盈余。

不仅如此,父亲和他的打麦场如今又变成了我的文字麦场,那些曾经和现在的庄稼在我的稿纸和手机上生机不断,春芽夏长,籽粒饱满,秋实盈仓。

打麦场的连年丰收,是党和国家的联产承包责任制实施效果的一面镜子,在这面镜子里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它为如我家一样的农家带来的切切实实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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