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生日

二〇二〇年农历二月廿三日晚上，想起第二天就是母亲73岁生日，于是跟母亲通了电话，她说家里一切都好。问她身体近况如何？也说挺好的，让我们不必挂念。说话间，我觉得母亲惦记更多的还是我们一家。

“娘，明天是你的生日！”我说。

母亲说:“生日就生日嘛，家里你嫂子收拾的啥吃的都有，想吃啥就吃啥，年前还等你们回来哩，结果你们都没回来。”

“那我过几天回来吧！”

“看你的方便，不要影响你的工作。”

“……”

上次回家看母亲，是年前农历十月间，二姑娘要订婚，我们就回去了。我开车上山接母亲，她很高兴地丢下手中的活儿就下山了。

之前，我知道山上母亲睡的土炕塌了，哥哥说他和嫂子补补就好，于是我再没多问这件事情。

过了段时间，周末我又回家，晚上跟母亲睡在土炕上，她怕我冷，给我多铺了一床新被子，我才知道炕还没补。

睡到半夜的时候，我虽然不觉得冷，却觉得肚子发胀，醒来就再没睡踏实。

“娘，你冷吗？”我问母亲。

“不冷，铺这么厚，暖和得很。”

我顿时感到母亲没跟我说实话，因为我睡炕冷肚子都发胀，何况母亲已经72岁了。记得母亲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睡热炕，上了年纪的人，更离不开热炕。

我完全没了睡意，睡在炕上无耐地瞅着漆黑的屋顶，屏住呼吸静听屋里是否有老鼠活动。

还好，除了母亲均匀的呼吸，屋里别无响动。母亲老了，每每看到她布满皱纹的脸庞，还有蹒跚的脚步，真不敢相信岁月如此无情，一切都变得太快，让我在不经意间就进入了中年。

母亲从来不给我们添一丁点儿麻烦，多少次身体不适，扛一扛就过去了。她是我们的永动机，从不索取，永不停歇。

俗话说:人上七十古来稀！从国家法律层面讲，人到60岁就是老人，有养老资格，子女必须无条件赡养。况且，自古以来，赡养老人，天经地义。

我小的时候，母亲整天起早贪黑地劳作，目的只有一个:尽最大努力为孩子们创造最理想的环境。最终，我因为端了铁饭碗，让母亲和整个家庭引以为荣。然而，尴尬的是，仍在老家过活的同龄人，他们虽然手粗脸黑，却能早晚服侍老人，这是我今生的缺憾。

这几年，做过开颅手术的父亲身体虽然硬朗，头脑却不怎么好使，让母亲不少操心。哥哥嫂子的身体也不大好，尤其是哥哥做了一次直肠手术，体质不比从前，干农活总是力不从心。

在农村生活，没有好身体，过好日子是很难的。提起给母亲补炕的事，哥哥很尴尬，他和嫂子刚准备好基子就遇到了连绵阴雨，后来哥哥病得一塌糊涂。

本来，母亲去年决定就再不上山了，可是坝里的地在河对岸，母亲腿脚不好，劳作了一辈子，怎么都闲不住，只要我们一返城，第二天她就上山了。

在山上，母亲种庄稼、种蔬菜、养鸡，不仅帮哥哥减轻负担，也给我们提供绿色食品。从家里带来的面粉、洋芋、清油、各类蔬菜，都是满满的母爱。

天气越来越冷了，我打电话问母亲炕补了没？母亲说:“老房子的旧炕，没必要再补了。”挂了电话，我跑去超市，买了电褥子准备一早回家。

回到家里，我试了电褥子，取暖正常。当天，二姑娘说她们也要回来，母亲又跟我下山了。临走时，母亲说:“家里的洋芋好吃，多拉一些。”

结果，车里不仅装了洋芋，还有胡萝卜、萝卜、包菜、辣椒、老葱。每次回家，总没有称心的食品带给父母，可离家的时候，总有带不完的东西，只要是父母种的，养的，腌的，泡的，样样都是我们的最爱。

给母亲刚打完电话，就接了到第二天要去我们老家一片出差的短信通知，主要任务是领导调研脱贫攻坚挂牌督战，日程安排得很紧，本想给母亲带点儿生日礼物，但行程不涉及我们乡镇，只好作罢。

谁料想，汽车上了马营梁，前几天的大雪依然很厚，到处白茫茫一片，原来的路线走不了，只得绕道我们镇前往。真是计划不如变化，汽车一眨眼就过了我们镇子街道，此时只能茫然地看一眼窗外。

到了调研点，领导一看村容村貌很好，就要求去山里看看，县乡干部都说山上雪大，路不好走，领导仍然坚持:只要路通，我必须上去看看才能放心。

汽车在蜿蜒的山路上爬行，大部分弯道都要打倒车才能通过，住在山里的农户条件普遍差，有的房子也很破，其中一户几乎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床板用砖头支着，床上没有了形状的被子既破又脏。

我站在这户老乡家门前，放眼望过对面山坡，十几户老乡的房子像是挂在山坡上，全是清一色的土坯房，通行的道路还是羊肠小道，就会想起老家和父老乡亲，顿时感到：一个地方的主官对老百姓的幸福是何等重要！

母亲的73岁生日，就在家常便饭中过了，我在奔波途中，唯有亏欠地祝福她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