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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俊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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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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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车号

老靳一介农民,近年栽了二亩苹果树,收入不错。手里有钱了干什么?修房?买家具?都不需要。他忽然想到买一辆小车。你看哟,有多少人买上了车,干公的买,当老板的买,打工的买,开商铺的买,农民也买。大的小的,白的黑的红的。大道小道,车来往如流水。村间也修上了水泥车路,能停车的地方都停上了车。你们买我也买,乘年龄还不算老,好好风光一回。老靳年轻的时候就特别爱车,要拥有那只是个梦,现在好了,他有能力使梦成真。

可是,开车必须要有驾驶证啊,他毕竟五十六岁的人了,文化程度只读了个小学三年级,识的几个字一半忘掉了,能取上证吗?他愁上了。最后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去县城驾校参加了驾驶培训。他比别人多花了两倍的时间,侥幸取得了证,一下子像吃了兴奋剂似的精神高涨起来,他一分钟都呆不住了,拿出积蓄的十多万元钱买了一辆黑色小车。这辆车在他人眼里属普通货,对他来说已经够奢侈的了,越看越漂亮,越爱。

现在他要去市车管站“查验”上牌。

老靳年大又是新手,开车特别小心谨慎,别人飞鸟般的飞,他呢,屎壳郎爬行,走走停停。他有自己的底线:安全第一。

十年了吧,他没去过市,路变得让他惊讶,特别宽,路面平整漆黑闪亮,画有黄色道道,路边插上了不少绿色铁栏杆。

老靳开车走着走着觉得方向不对劲,在他的记忆中去市上的方向朝东,这不向北去了吗?如果走错了那不成了野游的狗,后果是非常糟糕的。听说已修成了通向省城的高速公路,是不是就是这条?他停车想找个人问,可车多而飞快,没有停下来的,道旁又不见一人,他犹豫了一会儿只好开上继续往前走。没一会儿看见前面有个岔道。到岔道处他停下车,看看分出的一条道,哟,那正是十年前通向市的,没有什么变化的旧道,他心里乐了,嗯,俗话说:“运好路自通”你急啥呀!他立即把车倒向那条旧道。可是,走了约半个小时又不对了,旧道正前方堵上了,向左开出了一条新道向西去了,这……他糊涂了。这时过来了一辆小车,他强行拦住,那人虽然不高兴,但还是告诉了他,这条道改了,只是通向一个县城,去市上的就是那条新修的大道,那是省、市共用的高速公路。噢,是这样。他对那人说,对不起打扰了!就急转车往回开。

老靳自知开车技术比不上别人,就起个早于七点出车,没想到技术差别说还走错了路,真糟糕,别人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他行了足足四个半小时才到地方。时间表已指向11点30分,工作人员开始下班午休,办公大厅的门关锁,值班只有门卫,力争上午办成事儿的计划落空了。下午接受查验、取牌号的事儿多,如果按天黑赶不回去就得掏住店钱了……

一侧有一条较宽的车道,道边停着20几辆车,他将车也停在那里。

老靳离开架座,在后排三人座上躺下想眯一会儿。只十几分钟车被初夏的烈日烤成了火炉子,烫得受不了,将车窗打开还是热,就跳下车缓步转着浏览这里的建设、环境。

办公大厅左边是个很大的场子,有好几亩地的面积。老靳透过铁栏杆往里瞧,中间有一道铁栏杆隔成了两个较小场地,各有一排彩钢大棚,一看牌子就知是查验新车、检测旧车的地方。出入口也关着。出入口一侧挂着抢眼的红布白字横幅“严打代办 严惩代办”,他来之前有人告诉他,这里有“代办”就是有私人找你代办手续,完了索取一百元的辛苦费,叫他谨防受骗。哟!还真有这事儿。

透过围栏就能看到,办公大厅在围栏之内的院子里。院门口一侧有一间小房子,门口旁挂着“咨询处”的小牌子,门上有一横幅:“便利服务 一心为民”,他考驾照时就认识了这样的牌子,知道这里是个干什么的地方。老靳此生第一回办这样的事儿,对要办的内容程序几乎一无所知,一眼墨黑,有“咨询处”他就没担心的了。

老靳去街道小摊买了一根油条,一瓶绿茶拿回来蹲在距车不远的一棵柳荫下午餐。

不大一会儿,成队的大车小车开来了。办公大厅的院门、查验、检测场的大门都打开了,工作人员开始上班了。咿呀!车多人更多,怎么会有这么多呢?

咨询处的门还没开。老靳见车开始往场子里开,也就决定先把车开进场子排上队,以便争取早接受查验。

老靳刚爬上车,一个戴凉帽提小包的姑娘走过来。她在车窗口探探,热情地问:叔,给车取号上牌的吧?

你咋知道?

这还用问?一看车就知道呗。好漂亮啊!刚买的吧?

老靳“嗯”了一声。

姑娘手伸进车窗口说:拿材料来我看看!

老靳立即警惕地看看她。那个人还告诉他,那些“代办”多是年轻女人,还有未婚姑娘,这不对上号了吗。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干点正事,却干起这种投机骗钱的歪事来。再说严打了还犯浑,真胆大。哼!办那么一点事儿给你一百元,美的!

你是啥人呀管这么多?老靳带着轻蔑的口气问。

姑娘却问:叔,这手续您办过吗?您是农村人吧?

呵,够灵的,一眼就看出我是农村人,好欺负是吧?告诉你,你灵我也不笨。老靳说:这事儿与你有关吗?请离开吧!老靳觉得烦。

姑娘并没生气,说:叔,您如果是首次,就是说您还不熟悉这里的业务程序,没有人帮助两天甚至三天四天是办不成事的。您算过吗,这几天的吃住费用是多少?还有车,车也要收租场费哩。

呵,多会说话,关心我?叔,叔,叫几声爷我都不上你的当。老靳说:到时候再说吧,反正不用你操心。

也好,望您顺利。您如果需要帮助请打个电话吧!她随将一张名片抛进车窗转身走了。老靳捡起名片扔到一边,你以为我傻呀?嘻!

同那个姑娘忙乎的还有一个姑娘。她们跑到这个车窗口探探,那个车窗口探探。司机下车了的,她们追上去问,看得出多半人不爱理她们,爱理的还是谈得融洽的,并将材料递给她们翻看。

老靳把车开到查验场门口,场警手伸进车窗口说:快点!老靳不知他要什么,问:啥呀?场警不高兴地说:入场号。

哦,这……我没有号。

没号开到这里干啥?

老靳急问:哪儿取这个号呀?场警忙其他的似没听见。

老靳把车转个地方刚停下,又一个场警走过来呵斥道:不看这是啥地方?停到那儿去!老靳只好另找了地方停好车。

咨询室的门还紧锁着,老靳仍然咨询不到。他不只要知道取入场号的事,还要将所有要办的内容及程序咨询一下。

办公大厅有八个办公窗口,已有不少人涌来抢着排上了队。他不知那个窗口是取入场号的,问人,说这里是登记取表的,再问,有的装聋作哑,有的说了几句他还没听清那人就不理了,忙自己的事儿去了。老靳心里毛了,呀!这里的事儿真难办。

老靳耐着性子继续等咨询室的门打开。

叔,怎么还不去办呀?那个姑娘,不,那个“代办”又来了。

老靳“等咨询”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说:不急,过一会儿办吧。

姑娘说:您要抓紧时间啊,今天的车特别多。说完走了。

“咨询处”的门总算开了,老靳急走了去,可是已有七八人抢先进去了。

那个房子很小。接待咨询的是个50多岁的老头,年龄与老靳差不多。老头子在一张桌子后面坐着,一边悠闲地喝茶,抽烟,一边和一个中年人说笑什么。他们谈的内容似与本职工作无关,而且没完没了。他们的谈话十几分钟过去了才结束,后面的人才能问上话。老靳等了半个小时还是问不上一句话。他不能再等了,对前面的人说:求大家让一让好吗?我路远,再磨蹭下去今天就回不去了。然后不管前面的人是否同意强往前插,后面的人喊叫起来:别插队!别插队!

老头站起来,手指老靳说:听见了吗?退后去!

我只问几句话,老靳说。

一句话也要讲先来后到呀!老头说。

不,我来的最早,一点就在这里等。

那我开门的时候你去哪儿呢?

我求你了,老哥!

啊!你老还是我老?

在这里你老嘛。先给我说说吧!我买了辆新车,是来取号上牌子的,不知先办……

哟,这么简单的事儿都不会办?去吧,外边有两个女孩子去问问吧!

啊!你们是一伙的?

你还说对了哩,我们就是一伙的。

噢,我明白了。那我还不问了,丢钱并不重要,我不支持你们的龌龊事!

啊!你说了个啥?嘻,一看就是个农村老头。买啥子车呀,去上海?去北京?买头牛耕地去吧,两亩地做务好才是你的本份。

室内立即哄笑起来。老靳觉得一盆脏水泼在自己头上了,实难接受,但更重要的是一个小时又要过去了。

老靳不咨询了,转身出来想再找个人问问,问谁?一个认识的都没有。一看时间表已指向下午3点半,呀,今天办不成了,明天也不一定能办成,他真愁上了。没想到车都买上了,证都拿上了,挂个牌牌子有这么难。

咿呀!叔,怎么还在这里?哪个姑娘又黏上了,而且她也很着急的样儿。姑娘催促说:别犹豫了,快把资料给我!

这时,的确没有别的办法的时候,老靳牙一咬,把资料袋递了过去。姑娘接过资料袋,打开取出资料翻翻吩咐说,您在这儿等着,就拿着资料去了。

没一会儿姑娘来了,说:叔,快跟我来!姑娘前面走,老靳跟在后面。

老靳听从姑娘的指挥,较容易地在两个柜台前的窗口填了表,盖了手印、付过费,领上了表和入场号,这时他才知道,领上表然后工作人员才给你发入场队号。

约摸过了两个小时,入场排队、两处查验都过了。老靳把车开出来,姑娘领他去一个办公室,经过选择取好了车牌号,又将车牌号交给制作办公室。付过费,姑娘说:叔,该办的都办好了,您回去等几天车牌子就邮来了。祝贺您!这时有人呼,姑娘转身急急去了。

没想到似河隔山堵,觉得很难办成的事儿,办起来却如秋风扫枯叶鸡毛很容易的。事儿办妥了,老靳大大舒了一口气,感到一身的轻松。他一看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摸一半个小时的黑就回去了,没什么。

老靳肚子里的气忽地翻腾起来。他傲气十足地向“咨询处”走去,他要告诉那个老头子,自己的一切都办好了,是的,办得非常顺利。

他还要告诉他:我不买牛就是要买车,买漂亮车,几天后我要开车去北京,去看天安门!我有钱,现在农民也有钱了,生活过得富裕夸张起来。别小看农民!这个单位的工作人员都好,都是优秀的,只有你不合格,等着吧,你终究会被人彻底“代”了去的,该代!

他欲喊,“赔我的……”时,哎哟,这……他突然想起了要付给“代办”的一百元钱报酬,自己忘了,她怎么没要呢?今天要没有那个姑娘帮办得上吗?可她去了哪儿呢?

老靳转身去找那个姑娘。那个姑娘还在人群中忙乎着,老靳走过去。拉拉她的胳膊,将一张百元大红票子往她手里塞,姑娘缩回手说:干什么?老靳说:给你的报酬。姑娘才往他脸上瞧了一下,说,噢,是您。叔,您误会了,免费的,服务。

啊!你们……那你们是……

我们是交通大学毕业待分配的学生,自愿报名来服务的。您把我们看做“代办”是吧?是的,以前这里有不少不合法的“代办”呢,现在没有了,让我们把她们赶走了。我们在这里的成绩就是赶走了她们。现在明白了吧?叔,时间不早了,赶快回去吧!

哦,是这样……老靳握拳打了一下自己的胸,真后悔开始怎么就没问明白呢?如果把自己的臭脾气改改,多问几句不是就少走弯路了嘛。开始不该仇恨冤枉这么好的姑娘。唉,你这个农村老头子啊,就是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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