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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玉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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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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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烂漫金张掖

张掖,是一个令人惊艳赞叹、魂牵梦萦的地方。迁客骚人经游此地,自然会诗兴勃勃,流连忘返。正如《毛诗序》所云:“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歌咏之。”因而历史以来,张掖就是诗人笔下常写常新的题材,愈描愈美的风景。

张掖的诗歌史,是由一首少数民族的悲歌掀开扉页的。汉武帝元狩二年(前121年),霍去病西征大败匈奴,匈奴失去了辽阔无垠而又水草丰美的祁连山和焉支山,漫山遍野牛羊成群的繁荣景象不见了,妇女们也不能再用焉支山的胭脂花来涂抹双颊打扮自己了。因此留下这首充满悲伤和无奈的歌谣:“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无独有偶,汉族最早关于张掖的诗歌,也是一首悲愁之曲。汉武帝时,为牵制和削弱匈奴,答应从张掖黑河西岸迁往西域的乌孙王昆莫之请,选汉景帝之孙江都王刘建的女儿细君,赐给公主尊号,令嫁乌孙王昆莫。细君公主远离故乡,无限悲愁,写下了这首《悲愁歌》: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毡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常居思土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还故乡。”

青年时期的东晋大诗人陶渊明,曾经仗剑独行来到张掖,对山川雄奇的张掖留下了深刻印象。到晚年时,他写下了回忆这次壮行的《拟古》:“少时壮且厉,抚剑独行游。谁言行游近?张掖至幽州……”

张掖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商家往来之所,诗家神往之境。因而大唐诗潮的浪花,也不断地飞溅到张掖,让张掖故郡在唐诗的星空里熠熠生辉。据史书记载,陈子昂、李白、王维、岑参、高适、杜甫、韦应物、杜审言、曾胡、李昂、屈同仙、元稹、马永奇、赵彦昭等杰出诗人,都留下了歌咏张掖辉耀千秋的诗篇。在文学史上享有崇高地位的陈子昂,曾于唐垂拱二年(公元686年),作为好友乔知之的幕僚随军北征反叛的同罗、仆固等部,写下了多首关于张掖脍炙人口的诗篇。《全唐诗》录有《题居延古城赠乔十二知之》《居延海树闻莺同作》《度确口山赠乔补阙知之·王二元竞》《观玉篇》等数首。在《还至张掖古城闻东军告捷赠韦虚己》中诗人写道:“……纵横未得意,寂寞寡相迎。负剑空叹息,苍茫登古城。”一次从前线归来,获悉友人所在的部队取得胜利,不禁为友人高兴。诗人登上张掖古城,远眺边塞,想起自己历尽艰辛而无缘建立功勋,理想抱负难以实现,不仅悲凉之情油然而生。这种心情,与《登幽州台歌》中“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可谓异曲而同怀。诗仙李白自由不羁的想象,曾多次飞越张掖的山山水水。《塞下曲》中写道:“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这里的天山,就是指祁连山。匈奴语中,祁连即是天的意思。在《幽州胡马客歌》写道:“虽居焉支山,不道朔雪寒。”他期盼出现像胡马客一样“弯弓若转月,白雁落云端”的名将,早日平定边患,让百姓过上安宁的日子。诗圣杜甫在《送人从军》中,也曾写到张掖:“弱水应无地,阳关已尽天。”在他夸张的诗句里,弱水所在的张掖已是大地的尽头了。玄宗开元时,诗人王维以监察御史身份出使河西, 在张掖写下《使至塞上》《出塞作》《燕支行》《送韦评事》等著名诗篇。其中 《使至塞上》中的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成为吟咏大漠风光的千古绝唱。唐诗里写到张掖的诗句还有岑参《过焉支山寄杜位》中的“焉支山西酒泉道,北风吹沙卷白草”,高适《登百丈峰》中的“朝登百丈峰,遥看燕支道”,贺朝《从军行》中的“自从一戍焉支山,春光几度近阳关”,韦应物《调笑令·胡马》中的“胡马,胡马,远放燕支山下”等。这些诗词描绘了张掖壮丽、雄浑、瑰奇的风光,抒发了诗人戍边报国、建功立业的豪迈情怀。今日读来,依旧能使人心潮澎湃,拊膺慨叹。

在唐代,张掖本地诗人的创作也很丰富。盛唐时,张掖籍大儒赵武孟、赵彦昭父子文学创作成就卓著。赵武孟著有《河西人物志》十卷,可惜已经散佚。赵彦昭考取进士,官至中书门下平章事,并被封为耿国公,《全唐诗》录其诗作《和韦长安故城未央宫应制诗》《秋水木芙蓉》等21 首。文武兼资、三任丞相、深得唐玄宗敬重的诗人张说在《赵耿公彦昭》一诗中赞誉:“耿公山岳秀,才杰心也妙,鸷鸟悛标立,衰玉扣清调……”

从五代至北宋南宋时期,张掖先后为回鹘、西夏所占,留下的诗词很少。元朝建立后,《竹枝词》传入张掖,成为张掖本地诗人喜爱的诗体。《甘州府志》收录蒙古族诗人燕不花《竹枝词》:“湖头水满藕花香,夜深何处有鸣榔?郎来打渔三更里,凌乱波光与月光。”诗中描绘了张掖一个极其优美的月夜场景:在荷香浮动、月影沉璧的夜晚,青年渔人在湖里划着小船打渔,船桨搅乱了湖面的波光,也打破了月色的宁静。全诗初读似有遗憾,再读却不遗憾,因为渔人和小船凌乱了一种风景,也生成了另一种风景。正如卞之琳的《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元朝来张掖的诗人万世德, 也写有《塞下曲》等诗,其中有“ 报道单于今绝幕, 祁连膏雨草青青 ”“ 莫唱焉支旧时曲, 马塞直断合黎山”等描绘张掖美丽风光的名句。

明、清时期,张掖本地诗人的创作进一步繁荣,数量和艺术水平达到了新的高度。外地著名诗人游览歌咏张掖,也留下了许多众口传诵的佳作。

明代张掖人张联元吟咏家乡的作品尤为引人注目。如《北城旷览》:“山光草色翠相连,万里云尽万里天。黎岭氛消兵气散,戍楼尘满月华妍。耕深健犊桃花雨,卧饱龙骊碧柳烟。羌笛无声边塞远,鸣蛙低伴水潺潺。”诗人以生动传神的笔触,从远景到近景、从写实到想象、从视觉到听觉,艺术地再现了当时张掖城北辽阔明丽、花红柳绿的自然风光,以及百姓耕牧自得、和平宁静的生活画面。同样是描写张掖城北风光,明代郭绅的《观刈稻诗》着笔稻田,面上彩笔皴染,点上简笔勾勒,写出了张掖色彩斑斓、地肥粮丰的秋色之美和农家喜悦的心情。其诗云:“甘州城北水云乡,每到秋深一望黄。穗老连畴多秀色,稻繁隔陇有余香。始勤东作同千耦,经获西成满万箱。怪得田家频鼓腹,年丰又遇世平康。”张掖从唐代开始就种稻米,城北乌江一带种植的稻米因米粒温润如玉、糯香可口,曾作为贡品上供宫廷,诗人所写的,正是贡稻成熟时的丰收景象。

清代歌咏张掖的诗歌更多。在诗人们的眼里,张掖处处是景,美不胜收。沈青崖《过高台县》里的高台,平湖荡漾,柳色如烟,稻花飘香,燕子在巷子里穿梭,白鹭在细雨中翱翔,一片迷人的水乡景色。其诗云:“榆木山前古建康,南都风景绘屯庄。两行高柳沙汀暗,一派平湖水稻香。紫燕惊泥穿曲巷,白鸥冲雨过横塘。当年画舸中流处,谈笑行兵见羽觞。”申缅胥在临泽板桥宁静迷人的月色下,想起了唐代诗人杜牧离开扬州寄给好友扬州判官韩绰的诗:“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于是欣然命笔,写下了《板桥夜月》:“东山远映水迢迢,两岸蒹葭夹板桥。月拥重轮飞兔彩,光腾五夜射虹腰。平分陇塞辉千里,仿佛扬州路一条。有客临流闲眺处,可曾听得玉人箫。”诗人欣赏着板桥的月夜,看到湖水一望无际,岸边蒹葭苍苍,天上明月带着两重五彩晕轮,照耀着边塞大地,恍惚感觉身处“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的境界。陶千龄《马蹄山晚眺》更妙:“寻诗不必曳筇行,到处秋光泼眼明。千树红兼千树碧,数峰阴间数峰晴。”前两句一句设疑一句答疑,后两句以红绿相殊、阴阳相间的强烈对比,道出原委,寥寥二十余字,便描绘出一幅亦诗亦画、视觉冲击极为强烈的马蹄山夕阳秋色图。刘炎甲的《咏黑河诗》中,黑河岸边的风光,堪比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居延海外一沙洲,弱水甘心向北流。虽然不比东瀛景,也作桃源几千秋。”文成蔚在《永固竹枝词》中描绘了一幅祁连山麓斜阳牧归图:“月支城郭近祁连,山色纵横销翠烟。日夕牛羊饮北泉,行人一路唱少年。”诗中提到的月支城,指民乐县永固古城,为先秦时期月氏民族建立,西汉初期,匈奴赶走月氏,在此建立了王城。

民国时期,虽然兵连祸结,但是吟咏张掖的诗篇依旧琳琅满目。1943年6月,著名教育家、曾任国立清华大学首任校长的罗家伦,以国民政府西北考察团团长的身份来张掖考察,写下著名诗作《五云楼远眺》:“绿荫丛外麦毵毵,竟见芦花水一湾。不望祁连山顶雪,错将张掖认江南。”诗中前两句撷取四景,描绘出酷似江南的水乡田园风光;后两句又以雪山为证,点明并非江南。全诗以先肯定后否定,明否定实肯定的手法,突出了张掖既似江南又非江南的塞外水乡之美,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张掖的赞美之情。国民党元老于右任的《浪淘沙·乌鞘岭雨阻》写张掖以景衬景,相反相成,别具一格:“相对亦悠然,始识天山,天教回首看祁连。同似洛妃乘雾至,冰雪争妍。乌岭雨沉绵,云起无端,龙吟霜匣剑飞还。转到甘州开口笑,错认江南。”全词从千里之外着笔,移步换景,徐徐写来,云雨雾电,层层渲染,结尾赫然推出甘州的塞外江南秀色,给人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艳。

民国时期张掖本土著名诗人袁定邦(字辅臣),著有诗集《抱坚轩诗》,共收诗词200余首,2万余字,其中有些诗篇对国民党反动派统治张掖的黑暗残暴予以了无情揭露。如:“绿树森森四野横,江南风景久传名。而今到处哀鸿是,漫把甘州谱八声。”

张掖秀丽的水光山色,灿烂的传统文化,淳朴的民俗民风,构成了独具特色的绚丽画卷。历代诗人歌之咏之,留下的诗篇不计其数,今人张志纯先生主编的《古诗话甘州》撷英摭珠,选录了六百四十余首,为我们了解诗歌中的张掖和张掖历史上的诗歌提供了精粹选本。新中国成立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张掖诗坛涌现出一批后起之秀,各以不同视角、不同诗体抒写张掖、赞美张掖,外地游客也热情歌咏张掖,创作了数不胜数的诗作。这些诗篇,将使美丽的金张掖增添更加烂漫的诗意,更加深厚的文化底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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