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圣野

百岁圣野

王宗伦

“百岁圣野”这四个字，是圣野老师在2021年2月16日百岁生日之际，题字回复作者时的落款。

圣野，原名周大鹿，现名周大康。1922年2月16日生于浙江东阳市的李宅镇。他十来岁就开始写诗了。他说自己曾做过一个梦，梦见有仙人把自己变成了山坡上的一只羊，风吹绿浪，羊嚼青草，那“嗦嗦”的声音，太好听了。可一觉醒来，哎呀，自己怎么还是人呢，那“嗦嗦”的声音哪里再去找呢？他为此写了《怅惘》一诗，发表在《学生之友》第53期上。那时他常做奇怪的梦，晚上一气可以写19首诗，寄给哥哥看，哥哥说：“你这辈子就写诗吧！”他听了大喜：“这就是我顶顶喜欢做的事情！”他从此笔耕不辍，一直写到了100岁。

十年前，他到学校开展儿歌诵读，学生娃娃围着他。他说：“我现在越变越小了。本来我九十岁，到了小朋友那里，他们给我打了个折扣，变成九岁了。我觉得，这个折扣打得好，一下子变到九岁。跟孩子在一起，这个幸福有多大啊！”于是他高兴地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叫“九岁诗童”。还说要做一个“100岁的诗娃娃”，果真做到了。现在他又说，要活成一个“150岁的诗娃娃”，我们期待着。

“写诗的时候，我只有三岁，”圣野说，“我感到自己是越来越年轻了，写的诗越写越小，原来是写给少年的，后来是写给儿童的，最后是写给娃娃的。3岁的娃娃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念我给他们写的诗，他们也能懂。我生活在诗里面。我没有老与不老的感觉。”

他走路时写诗，坐车时写诗，开会时写诗，吃饭时写诗，见朋友时写诗，打电话时写诗，即便他睡着了，也会在梦里写诗。诗在哪里，他就会找到哪里。他无时不刻不在写诗。只要与诗有关，他就变得津津有味，孜孜不倦。他说：“我睡觉的时候，枕头下面有个本子、一支笔。半夜里做梦还能梦见诗，我就马上起来，把这首诗写下来。吃饭时候突然脑子里有诗来了，就马上把饭碗放下，先把这诗句记上。家里人说，你的饭都凉了，能不能吃完饭再写。我说饭凉了，能热一热再吃；诗凉了，就再也不能回家了。”

他自己这样描述：“爬山爬出了诗，游湖游出了诗，做操做出了诗……踩着早晨的阳光，快快活活地走出去，每一步都踩出了新的诗。”常常路上走走人会不见了，不过不要紧，一会儿他必定会追上来，高扬着小本本：“我又写了一首诗！”

据说上世纪八十年代，他在少年儿童出版社当编辑，一天，他去马路对面的小店买几两饼干，营业员很周到地给他装袋包好。谁想一会儿他又折回来了，包饼干的纸包被撕下了一圈，油光光的小纸条上密密麻麻竟写满了字：“营业员同志，你的服务太好了，我为你写了首诗，朗诵给你听！”有人谈起这则轶闻的时候，他笑得像个孩子：“诗就像打火机，一触即发，哪能思前想后的。”

著名儿童作家张弘和他参加了一次创作会。张弘说，我们每人都要交作业，他也不肯例外，而且写得比谁都多，比谁都好。我的一个作业得到了表扬，他就过来，很诚恳地问：“张弘同志，向你请教一下，你是怎么构思出来的呢？”

“那么圣野老师，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你写诗，随身总带着两本本子？”

“哦——”他得意地笑了，“一本是我自己写的诗，另一本呢，就是把我听到的，看到的，你们的好诗都记下来呀！”

“我这一辈子就是为儿童诗活着的。”

他说，孩子是天生的诗人哲人，我们要拜小孩子为师。在一个课堂上，一名小学生即兴写了一首诗，他看了兴奋地不得了。他说：“《大海是太阳的蹦蹦床》，这首小诗的题目太好了！他就请写这首诗的小同学到台上来。他说，我今天不当老师了，我要当学生，请这位小同学做老师。把那名小学生请上讲台后，他向这个小学生敬了个礼，拜他做老师。他说：“尊重孩子们的创作性劳动，有半句好的，我就肯定他半句，有一句好的，我就肯定他一句，这样他的积极性就起来了。”

他到全国百多所小学帮助建立儿童诗社，每年还张罗全国小诗人夏令营。他曾在娃娃们的夏令营里创了个“世界记录”：一晚上写了160首诗，因为160个小营员个个可爱，谁他也舍不得拉下。

他说：“我们儿童文学的教育对象是谁？就是‘5678’。从幼儿园到小学一二年级，我们的儿童诗就是为他们写的。儿童培育如果错过了5、6、7、8岁，错过了童心、童趣、童味、童真，那我们的教育就不会成功，孩子的人格成长，很可能就会出现偏差，出现扭曲。”

他是一个“永远的儿童”。他说，如果从小娃娃时代，就萌发出诗的嫩芽，他就会像一只快活的小鸟飞呀飞，充满无限的幻想。他眼睛里的小蘑菇、小溪流、小花、小草，都是活的，一切都是生命，都是充满生机的活泼泼的生命。他的儿童诗，稚气、清新、有故事情节，并且富有哲理。稚气，使人觉得他就是一位小朋友。孩子写他：“爸爸给我吃醉鸡/我不肯吃/因为/我怕吃醉了/写出一首醉诗/把圣野爷爷醉倒了”。他回赠一首：“她像一面/胖乎乎圆滚滚的小鼓/用诗把自己/咚咚地敲响。”

他的诗总是以独特的视角、独特的想象、独特的话语，来激发孩子们的想象和美的感觉。在他那里，儿童诗是快乐的诗、好玩的诗、有趣的诗，像春天的芽儿快活地生长。在他那里，心灵的交流是没有时间和空间的，心会飞翔，到那个充满了生机和活力的地方，寻找美的源泉。洋溢在诗的境界里，每一滴雨，每一片叶子，每一缕风，每一个孩子，都是朋友，都是活泼泼的生命。“让小朋友生活在一个快活的天地里面，他才能够写出诗来，一天到晚闷闷不乐把他关在房子里面，就把他的想象力关起来了。”

诗，是他的道，是他的命，他的世界纯粹单纯得让人惊叹！

2003年，圣野老师相濡以沫的老伴突然离去，他悲痛万分。老伴可是圣野新诗的第一读者。圣野老师伤心过后，变得坚强起来，他在家里编了一张手抄《诗迷报》，把它作为相伴终身的第二个老伴。他为了组稿，有个月电话费用了500多元，但当诗稿涌来时，他笑了。《诗迷报》选用儿童诗的诗作，也有他自己最新的诗歌。他一段一段地抄写上去，再用自家的复印机一份份印出来，寄发给孩子们和作家们。从此，他的家就像个儿童诗的编辑部，每天电话频繁，书信不断，他却乐此不彼。“在生活的海洋里，值得写的东西太多了。我每天都接到全国各地寄来的诗，发现一些好的诗，我马上给作者打电话，向他学习，还把我编写出版的东西送给他，跟他交个朋友。”

通过创办手抄童谣《诗迷报》，促进童谣创作的开展和普及，至今已经出版了370多期。

我常想，一滴水，只有融进大海，才不会干枯。果真如此，《写童谣的老头们》那篇文章中说：在上海，还有这样一群老头，热衷于创作童谣。每个月最后一个星期三的下午，他们都会雷打不动自动聚集到延安西路文艺活动中心的会议室，讨论、研究童谣的创作，三十多年来几乎没有中断。他们的活动，受到巴金、冰心、臧克家等众多文学前辈及文化部少儿司来信祝贺和支持。

正如张春明创作的敬贺圣野老师百岁诞辰《百岁儿歌王》：

圣野老师棒！

百岁儿歌王！

后边跟着90、

80、70、60、

50、40、30、

20、10……

儿歌队伍，

浩浩荡荡！

作者简介：王宗伦，男，汉族，贵州桐梓人，生于1970年8月，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童子童谣》主编，纪实作品被中央电视台《今日说法》等摄制成电视专题片播出，散文作品入选全国中考语文模拟试题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