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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宗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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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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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粪

王宗伦

 

下乡路上,看到父老乡亲春耕生产忙碌的身影,我就会想起小时候背粪的农活儿来。

我家有几块地离家比较远,但再远也要背粪去种庄稼。比如木桥沟,从家里出发,七弯八拐,上坡下坎,三四里路,一天跑不了几趟。我们最先用粪桶挑粪,由于路远,难免磕磕碰碰,一路上,从左肩转到右肩,又从右肩转到左肩,不知要转多少次,一晃一晃的,满满一挑粪,挑到地头,已经抛洒了不少。后来,父亲想了一个背粪的办法,装化肥的塑料口袋放在篼里,然后往塑料袋里装粪水。大人装一袋,可以装一挑半,一百多斤,把袋口一扎,就可以背起走了。满满一袋粪水像一根粗黑的柱子,一米多高,背在背上,高过头顶,重心压在肩背部,既省力又不晃荡。

这个办法很快在当地推广运用,大家都说好。但这样背粪会遇到一些麻烦。有时候袋口没扎好,背到半路,口袋松口或脱口,一大股粪水从口袋里射出来,喷在身上,喷得满头满脑的,湿淋淋的,气都不敢出,一呼吸,粪水钻进鼻孔,呛得喘不过气来。遇到这种情况,要立即找地方把背篼放下,重新把袋口扎紧,在路边扯一把树叶或青草,把头上的粪水擦一下。擦是擦不干净的,粪渣渗透进头发里,渗透进衣服里,冒着异味。这种时候,背起背走快点,异味随风后飘,就不那么臭了。有时候,袋口突然滑开,粪水从头上哗的一声冲下来,淋得一身湿漉漉的,让你气也不是,哭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好把背篼里残留的点粪水,继续背到地头。身上的湿衣服,只有等收活儿了,才有时间洗一洗。路上来来去去的人,身上都是一样的味道,大家都不觉得臭,也不觉得不妥。也许,“臭味相投”这个成语,就是田间地头自然而然地生长出来的。

背粪也有开心快乐的时候。塑料口袋用的时间久了,有些薄一点的地方,就被坚硬的粪渣扎出了小眼儿,刚开始只是往外浸几颗黑色的粪珠,太阳一晃,还有些晶莹,像一粒黑豆子。这种小眼,我们不管它,继续背起往地里走。那小眼在压力作用下,起先只有针尖麦芒那么,随后越越大,粪水就成一股丝线一样,小眼儿里射出来。射在背篼后面,你要背到地头才发现粪水流失了不少;射的方向朝上,会形成弧线坠落在你头上,好像天上下起了毛毛雨;射到背心的方向,你会感觉背心凉丝丝的。可是这时,你已经无法收拾这个小毛眼儿了,随。为了让粪水少流失,我加快脚步,拼了命往地里走,甚至小跑起来,耳边的风呼呼地吹过,好听极了。然而到了地头才发现背心的衣服全被粪水打湿了。如果是晴天,把湿衣服脱下来,摊在石头上晒,然后去帮父母干活儿。父母往往会叫我去玩一阵于是,我把湿衣服举在空中挥舞,在野地里蹦跳,好让湿衣服干得快点。我蹦啊跳啊,四周的花呀树呀,高山呀蓝天呀,被我搅得旋转起来,直到转得瘫坐在地……

后来,父亲在木桥沟挖一个粪坑,前把粪水背去倒在粪坑里,装得满满的,播种的时候再挑来用。由于粪肥备得充足,庄稼就种得极好,看着牛角那么大的苞谷棒子,浑身又充满了干劲儿,第二年再背粪的时候,就不感觉那么累了。因为从小就知道劳动才有收获,所以再臭的粪水也没有感觉好肮脏。

“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真是这样,春天背出去的粪水是臭的,而秋天背回来的庄稼却是香的。香和臭之间的能量转换,仿佛是一对永远也咀嚼不完的哲学命题,所以才有了诸如“劳动最光荣”“劳动创造人本身”等等术语。看着父老乡亲劳动的背影,我很有同感,我现在虽然没有再背粪了,我却感觉背起了更沉重的东西,也在负重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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