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土

王宗伦

春节一过，就该“办土”了。

“办土”是黔北土语，包含的意思大致有铲坎坎、挖边边、清角角、犁冬土这样几种。

土“办”得好不好，是检验一家人勤不勤劳，会不会过日子的标志之一。如果人家的土坎“办”得干干净净，“办”得到边到角，而你家的却毛二草荒，人家就会嘲笑你，看不起你。所以，正月十五一过，各家各户就开始“办土”了，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到处都是嘿耶罗子的劳动声，拴在地边的牛儿“哞——”的一声，羊儿“咩——”的一声，到处都是春耕的声响，你想偷懒都不得行。

我家在木桥沟有一块地，划地亩分只有三分地，当时只有几绺长长的地块，窄的地方只有一铧犁，宽的地方也只能点几窝苞谷，而地边的土坎坎却有几米高，长满了荆棘茅草，如果不铲干净，它们就会侵害庄稼。然而，要把这些土坎坎“办”干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路远，生怕来回走路耽搁时间，所以一去就是一整天，带上干疤、茶水，中午在地里随便吃一点，或者带几个红苕也当一顿。母亲到木桥沟“办土”，每天都是天不亮就出门，黑尽了才回家，还要背一回柴草，拄着锄头，摸黑走路。就这样，“办”完木桥沟的，再“办”马叫坟的、岩孔田的、山林岗的，等把几块地都“办”完，播种季节就正式来了。

那时候，我们常常认为，木桥沟的地又远又少，土坎坎又多，往往要办七八天，土地贫瘠，全是沙沙土，不经干（耐旱），几个太阳烘一晒，庄稼就干死了，往往费了力却没有收成，相比马叫坟、山林岗这几块地，亩分多，地土肥厚，土坎坎少，费力少而收成又好得多。所以，我们几弟兄都不喜欢木桥沟这块土。但是，父母对每一块土地都一视同仁，甚至感觉更偏爱这块边远又贫瘠的地方。我们不懂父母为什么那么固执地爱这些土地。他们爱这些土地，甚至超过爱儿女。

直到后来，我们长大了，在全国各地跑了不少地方，再看我们的中国版图，似乎突然醒悟了一样，父母他们爱土地，其实就是爱国呀！难道不是吗？你看祖国这么大，美丽富饶的地方多的是，可是，不管是边陲雪域，还是沙漠荒岛，不管是黑土还是海疆，每一寸土地，祖国都一视同仁，从来不嫌哪个地方边远贫瘠，也不嫌哪个地方落后荒远，都在投入军队守护，都在投入资金建设。原来，祖国就是母亲，母亲就是祖国，这些概念是息息相通的。我终于想通了，父母的劳动，不仅仅是希望和收荻，还有根深蒂固的爱和责任。如果每一个人都热爱自己的土地，全国人民就形成了一个坚定的民族信仰，每一个人都把自己的责任地耕种好，每一个人都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干好，不就是团结奋进的永恒主题吗？

这样想的时候，又想起那句话：“人民有信仰，民族有希望，国家有力量！”

一年之计在于春，又到了“办土”时节。虽然现在农村“办土”的农民已经很少了，可是农民的后代把“办土”的精神转移到其他岗位上，却取得了更进一步的成绩。“办土”的“办”字，与“办事”的“办”字，意思是一样的，不留死角死面，到边到角，为自己的耕耘播种提前作好准备，仍然是下一个春天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