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伦
灯光有味道。写下这个题目,我自己都傻了。灯光有什么味道,你说?
这一问,记忆的闸门就打开得更大,往事如潮水汹涌而来,控都控制不住,尽管几十年过去了,童年时代煤油灯火苗烧头发的焦臭,又弥漫开来。
小时候照明用的是自制的煤油灯。劳累了一天的父母早早就睡了,我们兄弟几人就独自在煤油灯下做作业。由于白天要帮父母做很多农活和家务事,一到晚上就感觉很累,做作业时不知不觉就打起瞌睡来,头一耷下来,煤油灯的火苗就烧着头发,“蓬”的一声,头发烧了一大片,双手几扑扑,一些烧焦的头发灰飘荡下来,臭得呛人。夜间点灯,要擦“洋火”或到煤灶孔点亮槁,很麻烦,不像现在摁一下开关就行了。端着煤油灯找东西,要一只手端灯,一只手护着火苗,灯才不会熄灭,如果吹点风或行走快点,火苗几歪歪,像阴风鬼火扑来,熄了……
童年的灯光,熏满了煤油的味道!
初中的时候,家乡照上了小水电电灯。“屋里有根藤,藤上结个瓜,一到太阳落,瓜里开红花。”这个谜语讲的就是电灯。然而,一个水电站发的电要供应沿河两岸上百户人家的照明,那灯光就朦朦胧胧,浑浑浊浊。但就连就样的小水电,也不是所有的农家都能享受的,只有沿河的村庄才有,高山地段的农家,就只有羡慕的份儿。每到夏天汛期来临,厂房、水堰经常被洪水冲毁,照明又常常中断,冬天枯水季节水量小,电压低,电灯就更加昏暗,看书写字还不如煤油灯亮。等夜深人静,灯光亮堂的时候,人们又早都睡了。
少年时代的灯光,像初恋的味道,不很配合。
参加工作后,在离县城100多公里的边远派出所,整个乡镇都没有通电,晚上办案子,就只有点着蜡烛问材料。那时尽管苦,但所长非常关心体贴兄弟伙,常常在你刚把材料弄完,他准时给你端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里面插着几个烧得香喷喷的糊辣椒。辣乎乎的吃得你满头大汗,一夜的疲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们的所长烧糊辣椒可有一手绝活。只见他把面条煮好后,点上一支蜡烛,把红辣椒伸到火焰上转来转去地烧,等辣椒“呼”的一声燃起来,他“哧”的一声插进面碗,香味就飘满了办公室。
青春激情的年代,灯光的味道也像糊辣椒,火辣辣。
“东方风来满眼春”,我的家乡也是莺歌燕舞,掀起了农村电网改造的热潮,政府号召大家集资,投工投劳,架设电杆,拉上高压线,边远乡镇已用上了电灯。但那时电费贵得很,一度电要收一两块钱甚至几块钱,农村人照起来还是心痛。近年来,国家实行城乡同网同价,老百姓照灯才真正舒坦起来。如今的家庭,从电灯到荧光灯节能灯,楼梯口的声控灯,再到客厅的装饰吊灯,造型独特,风格各异,气派、高雅、华贵。许多家庭的灯已经完全不是为了照明,多数时候是房间的一种点缀。现在装修住房,对灯更是讲究,无论是灯具的款式,还是色调的搭配,无不彰显主人的情趣爱好和欣赏水平。这灯光由暗淡到明亮,由简陋到豪华,由实用到装饰,这几十年的变迁,你又品出个什么味道?
我自问而不能自答。推开窗前的月亮,越过城市上空的灯光,仰望星空,陷入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