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煜读
列车一路北上,从华南地区向云贵高原攀登。我特自选了靠窗的位置,看窗外的新鲜世界。我像个小孩子一样,好奇而又一知半解地看着窗外飞奔的风景,心中充满了简单的喜悦。
说实话,我的家乡贵州省周边的省份有湖南、四川、重庆、云南、广西。我实打实到过的周边省份,就只有重庆,跨越式到过的有湖南、广西,而云南、四川,连省份的气味都没有闻到。我是个没用的家伙,往大了说,湖南、四川、重庆、云南、广西等周边省份,都是我们的邻居,我年近半百,好几个“邻居”那里都没有去过。湖南是坐火车路过,广西是坐客车路过,其他几个周边省份,动过几次念头,都没有成行。感谢《东方散文》组织的这次东莞采风笔会,我从桐梓坐高铁去广州,可以从飞奔的列车上看一眼“老邻居”广西了。
去的那天,我在车上写了一篇日记,至今没有来得及整理成文,回来的时候,就干脆直接写在手机上,边看边记,边想边写,来不及细细打磨,算是一篇“流水账式”的游记散文吧。
说话间,列车出了广州南,渐渐从工业区进入农业区,渐渐从一栋栋楼房中穿进一片片鱼塘中。鱼塘一个连着一个,绵延到天际,让你不得不惊叹祖国之大。近处的鱼塘,像一块块明镜卧在草丛中,四周毛茸茸的绿色,像篱笆墙一样包围着镜子。镜面泛着绿光,与“绿篱笆”相依为命。天气阴沉。要不然,飘几朵云彩在镜面上,就增添风韵了。
列车过了山水南站,就开始钻隧道,进入广州的山区地段。列车上看山,最难看到山的真容。列车刚从隧道里钻出来透一口气,又一头钻进隧道中。列车像一条山海里奔腾的巨龙,时而露出来,鳞光一闪,时而没下去,沉入黑暗。山海无边,巨龙飞奔。光亮和黑暗就在巨龙的飞奔中交替变化。露出光亮的时候,窗外如果是一片平畴,光亮持续的时间就久一些,长一些,这时视野开阔,感觉列车跑得慢。而露出光亮时间短暂的地方,往往是一个山谷,或者是一条小沟,光亮从车窗上一闪,又进入黑色的呼啸中,就感觉列车加快了速度,一些灯火之类的亮点,就像流星一样,从窗外飞速闪过。此时此刻,窗外黑色的风,呼啸着,车身微微颤抖,车灯显得更加明亮。
窗内窗外,被分割从黑白两个世界。等待着,等待着。时间轰隆隆地在隧道里飞快地碾压过去。不管你心静也好,心躁也好,时间在黑色的隧道里,就这样单调地碾压着。而等待着,等待着,列车突然驶入光亮中,田园、村庄、流水、远树、村路,……又扑入眼帘。
明暗交替的美,时有时无的美,就在飞奔的列车外,等待着我的欣赏。就像有一个人,你出去,或者回来,她总是在原地等待。这样的风景,人生得一处,够了。
转眼之间,起雾了,远山披了轻纱。轻纱飘荡起来,从一座山飘向另一座山。一座座山,就像一个个听话的孩子,安静地睡在纱帐里。淡淡的雾,抚摸着山。或者说,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呢?山和雾,本来就是姊妹。山有雾,山就多了灵气,多了温润。雾依偎着山,雾就多了博大,多了柔美。山和雾,就像鱼塘与鱼塘岸边的花草树木一样,都是相依为命的生命,互相衬托着对方的美。
正如叶圣陶说的那样,“时间是个逃跑的孩子”,没有多久,列车就到了广西。
从地图上看,列车从广西擦肩而过,就进入贵州了。列车穿越广东、广西两个省,窗外的风景就已经变幻万千,如果我坐着列车跑遍祖国,那该多么豪迈?要说,在如今中国的交通条件下,这不是难事,在如今的社会治安和文明程度下,也没有那么多忧虑,等条件成熟的时候,一定试试。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桉树扑进了眼帘。广东、广西生长的桉树特别多。最明显的是远山上的桉树,光着白亮亮的身子,挺立在绿树丛中,头顶一顶绿帽子。如果把桉树比喻为男子的话,的确有些委屈桉树。那么,把桉树比喻为女子吧。你看,远远的山脊上,桉树像光着细白长腿、穿着超短裙而拍下半身合影照的姑娘们。可是,这个比喻有些恶俗,不雅。但是,列车太快,我的思维跟不上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就暂时这样混淆一下吧。
列车进入桂林,就进入奇山异水了。“桂林山水甲天下”,三四十年前就读这样的句子,直到现在才目睹桂林的真容。相见恨晚吗?也不是。我从小生长在大山里面,对大山的爱,有根深蒂固的渊源。贵州的山,像一个个家族,绵延不绝,叫山脉。而桂林的山,是一座座独立的山峰,从平地上拔地而起,独立成峰。我们来的那天,天气虽然阴沉,仍然看得真切,像骆驼,像狮子,像竹笋,像奔马,像屏风,像毛笔,……有时候,来一群绿绵羊,有时候,来一群绿面包。列车在风景中飞奔,转眼之间,列车进入黑色时空,我们头顶,也是一处处风景。
列车在图画中飞奔。
起了雾,从雾里看桂林的山,别有一番韵味。天公善解人意,有意安排了两个气候变化不大的天气来陪伴我的东莞之行。遗憾的是,我买票的时候没有注意,回程的位置没有靠另一面的车窗,所以,来回两趟,看到的都是同样的风景,幸好天气不一样,给了我两种不同的格式。
列车过了桂林西站,风景就少了。为什么?因为列车进入了广西和贵州交界的十万大山之中。这条在山海中奔腾的巨龙,过了贵州都匀东站后,就与暗下来的天色渐渐融为一体了。我只有凭借风的呼啸声,来判断列车是在空旷的田园里直奔,还是在长短不一的隧道里穿行。因为去广州那天,我已经认认真真看了个够,此时此刻,我闭上疲劳过度的眼睛,听着窗外呼啸的而过风,正好可以用想象力来弥补黑色的制约。曾经看过的风景,慢慢在心中明亮起来。
(2019年3月18日于广东回贵州高铁上草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