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每天看到晨光的时间不多。
今天出门便比平时晚了四分钟,跑到地铁站的过程就要比平常慌张了几分。从小区到地铁站倒是有很多私家车载客,不过三分钟车程,要价十元!这些司机看着憨厚,精明的很!
等冲进地铁站,着急忙慌地刚赶到排队队末,正好赶上八点零五分那一趟地铁。完美!
其实,地铁昌平线开到南邵便已经很拥挤了,但我应该知足,再往前开几站,那才是北漂一族追寻梦想的修罗场!
我将将挤进地铁,车门勉强地在我身后合上了,我才有闲心将手从身边几个人的缝隙中塞下去,摸到兜里将耳机拽出来听歌。
手机被我妥帖地放在胸前口袋里,列车一晃一晃地往前开。
当耳机里性感的男高音正好唱到Ma limpido è il mattino这一句,阳光从我面前几个脑袋的缝隙中间穿过,直刺到我眼前。哦,奔跑的列车已经从地下钻出,跑到阳光下了!那阳光还来不及晒热我的脸,便被窗外的建筑们切割开来,一跳一跳地在我眼前忽闪,我努力地想要适应这跳动着的热烈,脑袋却不受控制地胀痛起来,啊,Ma limpido è il mattino!
我只好眯起眼睛,努力忽视掉那晃来晃去的阳光,眼前却突然暗了下来,哦,列车进站了。
如果说南邵算得上拥挤,那沙河高教园上车的伙伴们,就需要点力气了。车门一开,我便不受控制地向前冲了几步,胸口撞到了扶杆上,才没有继续向前。胸口和扶杆之间一只柔软的手忽地抽了出来,那手的主人是个颇面熟的姑娘,我曾几次见她与人在地铁里争吵,当即紧张了起来。若说起来,我也是个姑娘,拿我自己胸口蹭到人家的手,也算不得我流氓吧?那姑娘只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艰难地将身子扭转了挺大个角度,拿小半张脸和大半个后脑勺对着我了。
姑娘其实蛮和善。
列车缓缓地驶出地铁站,刚刚时不时撒我脸上的阳光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只有稀疏的几缕在那姑娘的头顶跳跃,清澈又可爱,连那大半个后脑勺都显得分外娇俏了。
此时,我耳机里的歌已经不知道唱到第几首了,如今是个轻巧又忧伤的女孩子在唱how the winds laughing……我根本顾不上想那歌里在唱什么,因为我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右脚只有前脚掌着地,完全不能支撑我独自站立,我不由得庆幸自己还有个扶杆可以抱着。
我的脚边密密麻麻全是脚,我就算低头也只能看见自己那和扶杆紧贴着的胸腹,看不清下面的情况。能有什么办法,我总要站稳吧?我努力地用右脚在地上左挤挤,右靠靠,希望能有一点位置给我站稳脚跟。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我隔着正在唱歌的耳机,听见原本沉默的车厢里突然爆发出一个愤怒又克制的声音,“挤什么?踩到别人了!”我默默地停了脚下的动作。不知道那位大哥是不是在骂我,可能不是,骂谁都不要紧了,地铁又到站了。
隔着车门,就能感觉到车外那些家伙有多大的志气。
列车一开门,我们这车厢里缠在一起的一堆人,便如同被个炮弹给冲了一般,巨大且无法拒绝的力量将我往另一侧车门处推,原本算是一点依仗的扶杆如同擀面杖一眼,在我胸口狠狠地碾着,然后忽地就轻松了,而此时我已经随着人流被带到了另一侧的车门处。
这会儿还哪有无处立足的窘境,挤到这个份上,我连站立都是飘着的。
飘着其实很轻松,如果忽略那种身不由己力不从心的慌乱,彻底放松自己的身体,也并不会摔倒,只不过耳机线不知被夹在哪几个人的身体之间,原本塞进耳朵里的耳机被拔出了大半,勉勉强强地搁在我耳门处。
耳机里高亢的歌声淡了,地铁了因为拥挤发出的克制的“啧”“唉”“卧槽”等声音就浓了起来。整个车厢里,到处都是亲密的接触,也到处都是疏离。
我以为这车厢已经被利用到极致了,可再往车门处看,会看到几只倔强的手,狠狠地扣住车门上方,你别管那手是修长的,或者又圆又短的,还是皴裂的,保养得当的,你只看那突起的骨节和泛白的关节处,你就知道,他们的主人定是将全身的力气与希望都聚集在那一双手上。双手先上了车,人的躯体再往前顶一顶,半个身子就上车了。向前使不上力时,那几位仁兄索性转了个身,撅着屁股往里拱,这倒是个好办法,只不过我们这些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人就更加难受了,连呼吸都被迫得艰难了一些。
总算,那车门犹豫了好几下,才将所有人都装好了,关上了门,我为那车门悬了好久的心也定了下来。
列车晃呀晃,咣当声都沉闷了不少。窗外的阳光此时倒是不含糊了,直直地往我脸上爬,不过几息之间,被晒的半张脸就有了些许热辣的感觉。
原来,已经打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