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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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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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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沙发

说起换沙发,我与先生至少一个月前就提过,可先生是个慢性子,也比较怕麻烦,说说了了。恰巧朋友迁新居,推荐了一款沙发的链接给我,发给先生看了,先生当即说好,于是,迫不及待,在网上下单买了,接下来,只等着一周后物流快递送到家的消息。

旧沙发是十多年前买的,白色,三人座的,有两个单座没有破,常坐的地方和靠背破了好几处。先生铺上座巾,再放上坐垫,勉强用了两个月,朋友劝说,一定要换沙发,这样用着对身体不好。先生这才把“换沙发”的事提上日程。现在新沙发一周后到,旧沙发自然要处理掉。问了几位老家的亲戚朋友,都没有愿意要的,于是,先生只能托人找兔子(车夫)来拖走,不但要付劳力费,还要付上下楼的脚力费。先生把旧沙发及旁边清理整齐,拍了视频,发给我,颇有些留念和不舍,我和朋友们都笑他迂。

朋友帮忙搬旧沙发、挪动茶几的时候,不小心把茶几桌面摔破了,朋友开玩笑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先生笑笑,当即换了一张新的茶几桌面,颜色款式如前。回头算算,乃道,这多花出来的钱,应该算在“换沙发”这回事里。

新沙发如期而至,负责搬运到家的是两位年轻人,一位小伙子,身体壮硕,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操一口较为流利的普通话,负责搬送和安装;一位年轻的小姑娘,提着工具箱,话不多,较腼腆的样子,负责协助和清理。问他们是哪个门店的,小伙子满脸堆笑,回答是物流公司的,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联系他,先生有他的电话。非常热情,临走的时候,不忘要一个“好评”,先生笑着,当着就给了一个好评,年轻人高兴地走了。以前买东西,特别是较大的物件,总是为运送找人而发愁,现在没有这回事了,先生心里高兴。

新沙发简洁而不失大气,颜色有一个美称曰“迷雾灰”,材质也是没听说过的,叫“科技布”,说是好打理、不易破损。先生从客厅的这头走到客厅的那头,仔细瞄瞄,再从阳台那边踱步到进门玄关处,好好瞅瞅,心里是喜欢的,但又觉得差了一些什么,于是细细想想,添上几个颜色协调的抱枕,背靠上铺上几条白色的靠巾,一定好。于是,又忙不迭地上“淘宝”搜搜。先生连续几日,醉心于这新沙发的小配置,我定的橘红的大一点儿的抱枕,加上买沙发送的两个小抱枕,黄底橘红粗象性花纹,倒也蛮搭,先生溜出一句话,其实,跳跃一点的黄色,也不错。白色的三角靠巾倒还满意。我想了想,车上有两个奶黄色的小抱枕,一直闲着,拿上来搭一搭,竟合了先生的意,我也分外开心。新沙发是四座,旧沙发是五座,客厅里空旷了许多,墙边有一块空出来,我也被先生感染了,脑瓜在家里努力搜索,嗯,书房有一张方形的小茶几,没怎么用,量一量尺寸,空地小了一点,把沙发靠一边挪一点儿,小茶几放下去,铺上黄底暗花的方形台布,果然整个客厅饱满起来。

先生五十多岁,是部队转业军人,自主择业后,与战友一起经营一家小公司。平素忙碌惯了,突然在“换沙发”的闲隙时间,关注起这些细枝末节的琐碎,确实让我心生诧异。

新沙发旁放上小茶几,可以放一放包,先生打断,说不可以,这里只能放一样精致的东西,否则就适得其反。我把包往上面一放,果然显得差了一些。看着先生寻思的表情,我突然大笑,想不到以前粗枝大叶的一个军人,现在开始瞎讲究起来,是老了,还是赶上新时代了!

先生也开心地笑了,第二日收到我快递给他的惊喜——一瓶富贵竹,他很是开心,把竹子让人逐一修剪、换水、插瓶,放在办公室养了几日后,取回家中放在沙发旁边的小茶几上,看了又看,心中的意境提了又提,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看电视,一边睨睨旁边的富贵竹,一股愉悦清新的感觉,自然流泻,就是这种感觉,这就对了。我说,可不要小资情调?先生哑然失笑:落后,什么时代,现在人们要的是美好的生活。

后来为了配新沙发,十一小长假期间,先生又网购了进门地垫和坐在门边换鞋子的小柜子和小圆凳,一边欣赏一边怡然自得地讲给我听,我乐得笑出声来。

先生说,换这沙发,让他想起许多往事来,那些情景也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二十多年前,儿子刚刚出世,婆婆拎着行李,从老家来照顾我和孩子。那时候,我们手头上经济不宽裕,自己住的是单位的一小间单间宿舍,婆婆没有地方住,先生与单位领导请示,跟门卫师傅打商量说好话,方才能在门卫室和单位院墙之间的一个三角形的狭小空间,为婆婆谋了一个暂时的住处。上边盖的是那种橘红的砖瓦,在里边放一组旧沙发,婆婆把沙发打开,铺上被褥,在沙发上睡,虽是水泥地,可是里面通风不好,潮气较重,婆婆只能隔三差五抱被褥出去晒太阳,说起那段,婆婆忍不住拉着孙儿的手,笑着说,那叫什么日子哟,那沙发把我全身的骨头都睡疼了哩!

过了大约一年,我们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小房子,紧着尺寸,先生买了一套暗红色的猪皮沙发,大人自然是爱惜,孩子正是调皮的时候,在上面蹦蹦跳跳不能免,那沙发倒也陪伴家人度过了五六年快乐的时光。说道那套旧沙发,给人许多回忆。让人印象较深的是先生的大伯。大伯住在离县城偏远的一个乡村,家里唯一的女儿远嫁宁夏,先生一家就算大伯的至亲,每年春节前后,大伯都会乘坐两个小时的班车,来到家里小住几日,晚上,大伯主动要求睡沙发,婆婆拿一床棉絮垫着,再拿一床被子给大伯盖,然后把沙发边上镶几个木凳。大伯喜爱喝一点小酒,唠唠家常,抽几根烟,再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我与大伯不甚熟,不大与他说话,哪里知道,大伯是很严苛的,每次来,好吃好喝侍候好了,倒没什么,要是哪里不周到了,他是要当着全家人的面说的,有一次,我给大伯垫在沙发上的棉絮薄了,他第二天就在婆婆跟前投人(告状):“她以为这沙发睡着舒服哇,睡了腰疼、身上疼,弄这么薄的棉絮,是要赶我走嘛!”我真是哭笑不得。先生后来告诉我,大伯是从旧社会的烽火岁月过来的人,以前他还讲,在河边树林走路的时候,日本人的子弹从他耳朵边上穿过,所以,作为晚辈,理应多多体谅。我那时年轻,只能慢慢让自己不生气。知道我心里仍有些不受用,大伯走的时候,先生全权安排好,给他买一条平素抽的烟、两瓶散酒、一点路费,大伯就乐呵呵地走了。现在想起大伯戴着一顶旧毡帽、提着酒和烟,悠然离开的背影,我心里又欢喜,又愧疚。没想到旧沙发给了我这么多有趣的回味,后来沙发破了,掉皮了,婆婆仍旧舍不得扔,还是先生出钱请人拖走了。

再后来,我们搬了家,置办了一套皮沙发,又过了几年,换了一套布艺沙发,有了“贵妃躺”,现在又时兴“科技布”,将来肯定还有更多更好的新沙发,我和先生感叹,时代进步真是快呀,我们要跟上时代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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