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龙记

禾城有一湖，谓东湖。东湖由九川汇，俯若九龙戏珠。景之环于东湖秀，古诗尝有言：“九里湖光九里城，九川环碧霭烟生，支流远带群龙合，巨浸中开一槛平。”传闻东海之龙王拥九子，幼子甚嗜戏，少好于婺江嬉，龙王待其长，乃命其镇东湖，保一方平。余谓东湖甚奇，乃欲自往。

初至东湖，余困于环目之嘉景。山绕东湖，若甲士立守。波溶漾，浮风从面拂，予人小惬。鸟顺波掠，群居，宛白旋风。时闻虫鸟鸣，似作曲。渔人棹舟，于湖徐移。此人与天共生之图，岂不叹哉？

粗阅景，余复行，见一道通于峰。道旁之树蓊郁，若翠海，使余眩。余不胜奇心，乃独趋顶。行至山半，但见宝塔显一角。继而上登，遂见庐舍。余叩，须臾有人答。见一男启板，体态丰盈，目眯即拢为一隙。其笑言：“内请。”余对曰：“谢。”后余乃自城民口中闻其自谓百川先生，以学问为士人爱。其为余沏茶，后携奇心问余：“从何之来？”余应之：“丽州。”川之面忽溢奇，言：“巧，吾居于丽州数年。”余轻笑，后执器与川同品。川真乃异人兮，其诗词歌赋无不通，与之言余世之空犹明阔倍。余与之尽论时政，共探文。后余与川无话不论，成友。

余世居丽州，今游于禾城。适游期，但余暇，余则趋湖边之山上伴川，川常待余甚厚，使余之恸。后余从其口中得数事。昔禾城有一夫妇素无子，闻丽州之方岩有一处名曰胡公祠。胡公清官也，深为民爱。公死胡公祠为作，以纪公。传胡公祠祈嗣甚验，是谓夫妇往胡公祠求嗣。胡公祠之僧予夫妇一签，签曰：“淹屈蛟龙志未舒，不居沧海不居湖。安能久居池中物，会显观瞻骇道途。”夫妇于此言惑，亟问高僧此言何。僧默然久之，方言：“后乃知矣。”夫妇谢僧而去。末几，妇人孕，而百川生矣，令人叹兮！

从禾城民之口知：川出之日，禾城本拥万里晴空，突乌云密布，既而电光现，使人颇觉怖。后大雨倾，湖上之波涌数尺。本禾城鱼米之地也，每有水潦，害不小哉。然禾城自川出，则未有洪。禾城后风调雨顺，民生高，粮足，钱厚。后川不知何故往丽州三岁，禾城始复水潦频，真乃匪夷乎！余谓百川于丽州之遇甚奇，乃欲见其问之。

余复往湖边之山，川如故邀余入其舍。余问：“子居于丽州三岁哉？余甚奇此三年何？”不知川暴色黯，谓余携悲曰：“未想一变，需往他处求食。以丽州有亲，故往丽州求生。从禾城至丽州距数百里也，徙也苦兮！”其稍流泪，以袖拭。余示之不复论，其犹曰：“吾亲荐余为工，虽苦而能养己。而为工苦哉！吾乃文人也，自不愿献力。迫于生，只可从。后吾诸事不顺，遂往方岩求一签。”余问之甚奇：“其书之何？” “始曾观稼绿如云，渐见焦枯已十分。甘雨定能施尺泽，祈求特恐不心殷。”余谓之：“妙哉，此与君流离之遭甚似也！”川曰：“是也。在丽州吾食糟糠，住者，如彘圈，而吾不俯于命，乐活。吾勉之，为工仍不忘阅籍。遂于后小有为于文，方不复为工。如禾城之传闻也，龙王之少子不甘沦为湖之物，王欲砺之，他日少子定跃波赴海，展其怀抱。于其去湖之时，定现电光，雨倾盆！余忙应：“百川兄神人也，在下佩，日后子定扬名于天下，近日有事，辞，他日会。”川曰：“辞。”

后余多事，未有暇访川。一日忽禾城云布，现迅雷震电，既而大雨倾盆，东湖水卷数尺。正所谓“雷神轰鼓蛟龙惊，风起云涌古月朗。万波巨浪玉城墙，银河天水泻江南。”余大惊，卒顿悟。顶大雨冲于峰顶。推门而入，见寂无人。但见壁上一诗存，诗曰：“枪雨炮雷响苍穹，紫电镜湖蛟龙惊。雷公电母挥波涌，万里骠骑黑风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