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之百岁,禾城之天忽见奔星,未几伴声,星竭于地坠。土之民皆甚憾,其围星坠之地,见二硕石。土之民咸以此二石为天予禾城之宝,必重看。遂以二石递之衙门。知府见二石亦憾,自为二石名,一石粗凸为川,令一石细滑为璘,常置于府衙重奉。数十岁后,禾城忽震,府塌。民于震后清得璘而未见川。璘后为新府供。复过数十岁,禾城之东湖畔一婴啼划天缘。巧者适日东湖畔二婴一名为川,一名为璘。
川与璘于七岁入一堂,拜同师。二人既同砚,亦友。二人咸生于书香门第,川之亲事府衙于禾,璘之亲乃禾城土之师。二人多同,父母皆谓之望,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以川璘皆生于诗礼大家,故二人从幼遂熏于家,好文。又以二人七岁于同堂,自系甚洽,乃密友,二人皆以彼为知己。
川与璘十二岁中一日,二人游于东湖畔,忽璘携奇心问川:“君之志者何也?”川闻之久怔,既而对:“举进士,解天下苍生之苦。”璘颔首示亦有此意。是时川忽又曰:“然入仕非求富贵,盖欲使天下苍生皆殷。”璘忽笑,以讥之气叹曰:“川兮,卿可谓迂之至也。人生苦短,人生于世皆以拥富贵为荣,子何苦念其苍生。且子有力制苍生否?”川眉忽蹙,既而嘻,示二人不议其言。
川与璘文风殊。阅川之文使人觉如鹰濮食,雷霆击;又云阵涌,狂风作。然览璘之文觉其纷靡,回肠伤气。川与璘之师他日暴决缩徒,示众生以文会武决去就。后师甚爱璘之文,遂决留璘而汰川。川闻之逐并无自弃,而甚平曰:“君子不以小挫而惑,他日定归,取成。”
川之亲闻其之逐甚忿,以川负之,未尽其力,遂与川断。然此并无以沮川,乃装囊,独赴距禾城千里之丽州学。
丽州土宜之师乃川前师之友也,故川前之师荐其之丽州学。川行千里至丽州乃身之资殆。川叩四之诸馆,询价而见其皆无力负,遂卧街且度是夕。寒风刺骨,如针透心。禽兽皆灭之矣,惟怜人须自与风处。川缓开帕,其馍置于内已固如磐石,其轻嚼,齿作声。翌日川携前师之荐书递于丽州之师杜平。杜持书,以溢惑之目望前着粗衣,灰头土脸之年少者,何以信之乃文人也而否丐。平以和之气谓川:“何着薄衣于隆冬?”川思须臾,强露笑曰:“出之时觉不寒,谁知为此。”师徒二人皆笑。
川旨使之存,乃日食一,衣长皆师兄弟也而薄之者为川,且为之破絮,以其无资置新衣。其师兄弟常戏言其如丐也,而其不理。其夜常赴地主家搏小资,旦乃复趋学。每平见川皆先至堂,人每至堂,必闻川之声散于堂焉。晚食尽,师兄弟皆见川已然于座阅。人问其何先至矣,其常曰速食挪时耳。然实之其日食一,谓之一日三食乃莫奢也。夕川赴地主家为工,每腹辘,而其不为之动矣。地主顾怜,以彘圈腾之于川居,川乃不以为意,反自哂道:“嘻,今吾亦有所矣!”
川之为亦得报,其诗词歌赋无一不通,平谓其文采甚嘉,师兄弟之族亦称其奇人也。庆平元年,帝决行比文会,平荐川赴,并助之资。川感荡于怀,誓拔一甲第。川于会尽其力,文章为之洋洋洒洒,深为考官好。后揭榜,川甚喜,以之名于一甲列。帝自嘉比文取一甲第之人,适川见璘亦位其中。
川见璘着绫罗绸缎,其腰间玉带佩嵌珠,璘立令人感发英气。璘见川衣满补缀之褐,面土灰,甚惑,定确是川乃悦,方搂川。川见璘亦悦,二人便于酒肆坐。二人若复归昔,川与璘笑,相诉近数岁之事。璘近数岁过之甚优,父改商,得巨资。璘以享利于教。璘闻川之遭甚惊,示深愍。川与璘约明年之科举,且临行前嘱后必常书。
川持帝赏之财置新衣,其寻常皆不舍市,今其觉乃喜日方为之变。至丽州,其代师兄弟贾佳肴,师兄弟得食而皆悦,笑称欲观川之囊载何贵物。川难拒也,便许启囊。出众意,其囊中惟其于途购之书也。川后如往好学,日于地主家行重活,尽事乃挑灯夜读,常自以难不舍也。然每念璘约明年恩科,乃复存学欲。川与璘于比文会后常书通,璘频劝川勿弃。每得璘书,川皆大悦。于不觉中视璘为生之志也。
科举至,川虽博洽,而不中第,然于此璘举进士。榜出,璘府门庭若市,左右之民皆往贺,爆竹声与熙众声络,其甚盛哉。川如故与璘书,川贺于璘,然璘回之以薄文:可他年复与恩科。川以璘待之如昔,故仍常与璘书,然璘报书愈缓,后乃不复回书也,是以川觉璘待之甚薄。积年之情竟散之无觉矣,从璘举进士,乃川与璘定存阂。
川决自往璘之家问。川至璘府,对门吏曰:“吾乃璘之友,来诣,烦卿报之。”门吏见川衣褐,谓其为村夫,斥曰:“大人不与村夫交。”川不堪其辱,挥拳搏之。门吏大呼,方引璘出。璘出见川,乃使门吏放川入。璘之第宅真华兮,府金碧辉煌,置苍石之级、奢华之毯、宝玉石像,极华之至。璘命仆与川沏茗。川怒问璘:“何不报书?璘甚薄对:“事忙,无暇。”川遂与璘谈近年之事,璘惊觉欠伸,还曰:“知矣。”后命仆取其财,携讥气谓川:“子寻吾无不求财乎?持物去,自后子与吾非友也,吾不交与村夫。”川闻怒,竭力使杯坠,谓璘:“不意今汝视吾为恶人也,子与吾非友也,子之肤浅之至也!”川去。
川行璘宅旁之钱江畔,适深秋,寒风划川颊。天暮,漫夜予人莫名之惧。地皆铺尽散之枯叶,使人觉凄。川忆数十年之事,顾目前之江景,不禁作诗吟:
涟漪秋波递客愁,凄风隽怨君白头。
吁时飘叶叠戚怆,嗟时鸦雀倚寒枝。
万丈危楼耸天际,无名沙洲伴舟行。
窸窣月影映银盘,怎奈魇晰夜漫垠。
江畔蓑翁憔病骨,桥边褛民断心肠。
片片江声送水行,可怜思绪莫回流。
疾云飞逝携哀念,惊鸿碾转怅缭戾。
钱江秋景年复又,感恨故人不似前。
谁家恸笛勾碎魂,驱客宛转枕乱绪。
往事纷纭白驹穿,现境奔涌巨石蹂。
孤叶滴落庞娟珠,人心挫落千丈崖。
畏瞥嘉画叹无穷,默冥浮生渃须臾。
潜鱼无束畅傲游,白月布衣互娓悯。
昨夜忽梦少年事,沉礳胸襟忖磐玉。
蛟龙本是人中凤,沂其逶迤细隙土。
茕茕陋树望茂林,星星野花绕原野。
举杯对月齐稽首,浊酒唯随泪并泻。
嘤嘤微鸣伴阙梦,愿与怖夜共长眠。
吟毕川笑三声,遂投江。璘于数日后闻川投江卒,不恸,而心甚悦,其谓之少阻。
数月后钱江畔忽现电光,俄而大雨倾盆,钱江水卷数尺。璘于家忽觉头痛欲裂,未几而卒。璘之亲寻众医而众医皆不知璘何暴毙。一叟于璘府旁谓众人曰:“闻天于数百岁前将其宝璘石川石递至人间,川石坎不平而璘石滑如玉。闻川石与璘石互及之,若川石殆,璘石必随之灭。”璘之亲闻后皆觉叟癫,然于此禾城府府衙之璘石忽不见兮,不知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