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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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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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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土》

  再一次站在故乡这片温暖的土地,已经是十年后2018年的寒冬。   

  曾经深深烙印在脑海中那些熟悉的村庄、树木、房屋、炊烟、山岭、田野、家禽以及动物的鸣叫声……这些温馨的场景,此刻又重现于眼前,久别重逢的喜悦,亲切而兴奋。  

  我故乡的小村庄与往年的冬天没有什么两样。  

  走进村里,时值傍晚,夕阳西下,红霞扑面而来,火红的余晖把天空染成了玫瑰金色,给静谧的小山村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纵横交错的青砖黑瓦房子偎倚在墨绿色的茂林中,像是一幅古色的唐宋水墨画。袅袅的炊烟从瓦楞里钻出来,缕缕升起,逐渐扩散,小巷里不时地传出狗叫声,仿佛将人带进了一个古老而神秘的世界。  

  我们家的老祖屋,座落在村子的东北方向,是一座传统的客家四合围屋,属于旧式的土胚砖瓦结构,但因年久失修大部分已经崩塌,大堂上的横梁开始腐烂断成两截悬在空中,在寒风中摇曳不休,地面上到处都是断裂的砖瓦一片狼籍,密密麻麻的枯草挤满庭院,枯枝败叶叠起厚厚一层,台阶上布满了深褐色的苔藓,西下的残阳透过土墙的破洞映射进来,更显荒凉,岁月蹉跎了春荣秋谢,也蹉跎了似水流年。我曾经在这里度过了快乐的童年,这里的每一片砖瓦都记录了我小时候的每一段笑声。那时候大伯、二伯和我父亲正值壮年,三家人一起和和睦睦地生活在这幢大围屋里,八十年代初,我父亲三兄弟都各自购买了村里仅有的黑白电视机,每天晚上,围屋的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争着看港产连续剧《霍元甲》,长木板凳都被踩断了几条。那时候,围屋里各家的灶火烧得正旺,院子里灯火通明,到处弥漫着饭菜的香味,我们堂兄弟姐妹十几个人热闹哄哄,聚在这庭院里捉迷藏、跳格子、玩泥巴、打陀锣……在无忧无虑中逐渐长大。兄弟姐妹们个个奋发图强,都从围屋的这扇大门走向学堂,走向外面的世界,或公务或经商,大家在外面成家立业之后很少有机会欢聚一堂。自从大伯和大伯母、二伯和二伯母相继去世,这幢老房子无人修缮,年长月久历经风雨侵蚀,终于散得七零八落。故人陆续凋零,好似秋风落叶,回顾曾经一起走过的日子,一张张慈爱的音容笑貌,抬手举足,皆历历在目,就好像发生在昨天,让人禁不住潸然泪下。

我在本家房亲的堂兄弟中年龄最小,排行十二,也是最后一个走出这幢围屋,跟随父母去往南方谋生,如今他们也上了年纪,对重建围屋的事已经力不从心。  

  破旧的老宅再也腾不出一间象样的卧室可以居住,幸好十年前我结婚的时候,我父亲在老屋的右侧新建了一幢两层的小楼,但因长年闲置,墙体灰黑斑驳已经略显老态。这次为了回乡过年,爸妈早早提前回来打扫卫生,张罗春节的年货,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除夕这一天,老婆和孩子也跟我一起回来了,我儿子已经七岁,头一次回到乡下过春节,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刚回来就提个小铁锹去铲老屋门前的沙土,忙得不亦乐乎。

  吃年夜饭的时候,我们偶然间谈起了我小时候玩得最好的两个伙伴:添财和添寿。

  “添寿!……听村里人说,他五年前就去世了……”母亲说。  

  “啥?……添寿?……他没了!……”我诧异地望着母亲。  

  “是的!他们家祖上三代都落下这个病根……”母亲叹了一口气。    

  我原本正计划约他们俩明天过来家里喝酒叙旧,没想到添寿却走了,走得如此匆忙,我的心突然有些悲伤起来。 

  饭菜塞进嘴里已经索然无味,我草草扒完剩下的半碗饭,就离开了饭桌。   

  走出家门口,夜色已经沉下来,寒风刮得山坳呜呜的响,没有月光,村道上黑得可怕,四周围死一般沉静,苍穹上的星星闪烁着冷冷的奇异的光芒。偶尔从远处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证明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暂时未被世界遗忘。   

  只有季节的变化才会给一成不变的山村生活带来新鲜感。   

  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添寿,已经是十年前的春节。那一年我恰好回乡探亲。正月初一的早晨,天色阴沉,毛毛雨下个不停,村道上到处都是黄泥浆,我走村串户,深一脚浅一脚去拜访几家同宗的前辈,路过添寿的家门口,正见他和三个女儿在一起放烟花爆竹。他穿一套崭新的灰卡中山装,皮鞋擦得锃亮,脸色冻得紫红,头发上抹了摩丝,梳理得油光整齐,看起来格外的精神。他左手握着一个拳头大的轰天雷,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一根香烟,他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用烟头点燃了导火线,轰天雷“滋滋”地冒着蓝烟,添寿迅速一扬手,将它扔进门前的水田里,“嘭”一声巨响,地动山摇,他的三个女儿躲在屋檐下捂着耳朵“咯咯”地笑个不停。添寿的脸上也挂满幸福的笑容,纯真如少年。   

  见我走过来,他急忙上前握住我的手,硬要拉我进里屋喝茶。

   添寿家的房子还没有翻新,依然是旧式的青砖瓦房,五间平房一字排开,屋前有一块空地,院子四周砌有围墙,墙面上叠着旧砖瓦,雨水“滴滴嗒嗒”地从黑瓦上流下来,溅起满地的泥浆水。围墙的正出口是一扇大门,大门两侧贴有一幅崭新的春联:“年年失望年年望,事事难成事事成”,红底金字,格外耀眼。

  “添寿哥!您还像以前那么乐观!难得呀!难得呀!……”我握着他的手,不停夸奖他。  

  “发财!发财!……”添寿边说边忙着给我递烟,我拱手谢绝了。  

  “添寿哥!您这副春联太有创意啦!……”

  “老弟!你别取笑我了,我以前的作业都是你帮忙完成的。你忘了吗?这是小学班主任教给我们的经典春联呀!”    

  是啊!我怎么就忘了呢?   

  念小学的时候,我和添寿是同桌,语文老师给我们讲过一个故事,说他们村里有一位五保户,他无子无女,靠帮别人家干农活打零工维持生计,每年过春节,他家的门上都会贴同样的对联:“年年失望年年望,事事难成事事成”,后来他活到了103岁,方圆几十条村庄,至今也没人能破他这个长寿记录。

   添寿比我大一岁,因成绩不好,三年级的时候被留了一级,进了我们班,那时候我是班长,添寿原本并不是我的同桌,他对读书很不上心,经常迟到、旷课,唯独沉迷象棋,他书包里的课本大部分面目全非,唯有一本《江湖残局》完整无缺,据说是他外公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的棋艺在整个小学校园里所向披靡、难逢敌手,连老师也成了他的手下败将。添寿还是家里犁耙耕种的好帮手,他父亲一直固执地认为儿子并非读书的材料,所以对他的学业漠不关心。后来在村里的一次祭祖大典上,见我父亲把“唯有读书高,万般皆下品”说得铿锵有力,慷慨激昂,添寿的父亲立马上集圩买回两斤烟丝,托我父亲送给班主任,求他帮忙把添寿调到我的同桌。   

  我父亲果然“不辱使命”,添寿的父亲熬费苦心却未能将儿子的学业带入阳光大道,儿子照样上课睡觉,课间逃学,还把作业一并交给我承包,晚上自习课的时候,我们都在专心复习,他却忙着用一根铁丝绑住雪花膏小空罐,架在煤油灯上烤黄豆,烤得香飘四溢,惹得全班同学口水涎涎,却只给我一人独享。 

  添财的性格恰恰相反,他沉默寡言,好学上进,可每次考试科科都挂红灯,连老师都找不出原因。

  我和添财、添寿是铁三角,平日里吃喝玩乐,都是形影不离。放学后,满山遍野就是我们的天堂,我们在田野上没完没了的跑,没完没了的叫,抓泥鳅、挖红薯、掏鸟窝、钓河鱼、熏田鼠、摘野果……天地间到处弥漫着泥水和青草的气息,我们的世界无边无际无忧无虑。 

  最让人开心的莫过于大家一起去放牛,各人骑在自家的牛背上,策牛扬鞭,比赛速度,牛在高低不平的田埂上奔跑,牛背很滑,我们不停被它甩下来又不停的爬上去,摔疼了就哭,哭停了再继续比赛,那时候,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坐在牛背上永远不下来。   

   添寿很小就学会了抽烟,经常带我们去他家里偷烟丝,他的父亲正端坐在阴暗的堂屋里,嘴里衔着旱烟管,屋子里烟雾缭绕,阴森可怕,添寿趁他父亲咳得撕心裂肺的时候,抓了一把烟丝就往外跑,终于被他母亲发现,她追出门口却截不住添寿,只好站在门廊下气汹汹的跺脚,嘴里骂骂咧咧:“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带坏儿子……”。  

  我们三人躲到猪栏茅草房后面的小巷里撕下作业本,添寿把方格纸裁成一张张长方形的小片,揑一小撮烟丝摆放在纸片上,卷成锥形,用口水粘好接口,然后塞进嘴巴,他手中的火柴轻轻一划,青烟腾空而起,火苗子往上窜,点燃了卷烟,添寿深深吸了一口,吞进肚子里,紧接着两条白烟柱从他的两个鼻孔内喷涌而出,活像神话故事里的龙王太子吞江吐海、神采飞扬。最后,他又轻轻张开嘴,唇片一翕一合,喷出好几个会飘移的烟圈,动作娴熟,一丝不乱,潇洒到了极致。我和添财得到了启蒙,也学着他的样子,卷烟、点火……可惜烟还没有吸进喉咙,我们俩就被呛得眼泪鼻涕一踏糊涂,咳得哭爹喊娘,接近窒息的一剎那,始知烟这玩意儿终究是个邪恶的东西,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阴影缠绕在心头。  

  添寿的太公、爷爷都是死于肺疾,后来他的父亲也一样,整日不停的咳,最终生无可恋,跳河自尽。

  我上了初中之后就一直往上考,完成学业归来,我选择了去往南方的城市谋生,很少回乡。添财和添寿念完小学就回家务农了,从此大家极少联系,见面越来越少。朝夕相伴的友情篝火被现实的冷雨浇灭,彼此没有告别,最终在沉默中各奔前程。  

  为了逃离同一种贫困,我选择了远走他乡,幻想在陌生的世界里寻找自身的价值,并希望过上安逸而富足的生活。然而,表面上的繁荣以及对物质生活的过度追求,无可避免地给我的城市生活带来了更多的不安、孤独和恐惧……

  我终于迷失! 

  远行的步伐总有疲惫的时候,如今我们又想逃离城市,渴望回归大自然。想在故土中寻找我们曾经失落的心灵家园。可是我们走得太远太匆忙,己经找不到归途,生命之树到处奔波流浪,不停迁徙,找不到可以永久扎根的土壤,落叶在寒风中飘零,任凭风吹雨打…… 

  乡村生活仍旧遵循着自然界四季的轮回变迁,一代一代人的命运,仿佛在时钟的循环规律中周而复始。

  黑夜沉默无言,其实是对人类生存和苦难的宽容抚慰!   

  我已经无法逃离那座悲伤的城市,我在高高的城墙下播下了春天的眼泪,期望在秋日的暖阳里收获笑容。   

   如今,暂时回归了大自然,我却无法适应寂寞的山村生活,半夜醒来时怅然若失,不知身处何处。

   飘泊的心何时才能找到那一片宁静的港湾?

  这一夜,我注定无眠。

  第二天清晨,我被鞭炮声吵醒。父亲催促我抓紧时间,去参加村里祠堂每年都举行的祭祖大会。

   大年初一。

   阳光明媚的早晨预示着新春的到来!

   祭完祖回来的时候,我绕道走进添寿曾经居住过的老宅,原先的五间青砖瓦房已经崩蹋,围墙也倒了大半,围墙正中间的大门摇摇欲坠,在暖阳下顽强伫立,多年前那副贴在大门口两边的春联,已经破烂褪色,字迹虽然有些模糊却依稀可辩“年年失望年年望,事事难成事事成”。

   阳光下,一只公鸡懒懒地站在墙根下啼鸣,两只大黄狗趴在门口的台阶上睡觉,围墙内还剩有一棵杨桃树,树下洒满了落叶,一只老母鸡在松软的黑土地上悠闲散步,身旁跟着一大群绒黄绒黄的小鸡。时代的变迁和四季的变化与它们毫无关系,老母鸡只想让它的宝宝们吃饱并快乐成长。 一群白鸽“呼拉拉”降落在崩蹋的废墟上,两只大黄狗似乎很不乐意被突然吵醒,它们立刻窜起来摇着尾巴扑向白鸽群,并对着它们不停地吠,白鸽群被吓得落荒飞逃,几片匆忙脱落的羽毛当空飞舞,又轻轻飘落在一堆凌乱的瓦砾中。矮墙上长满了野草,一棵蒲公英在阳光里焉然绽放,如此孤独而美丽的花儿,我忍不住伸出手正想去摘,一阵寒风刮来,蒲公英四处飘零,终于消失无影…… 

  多么宁静的早晨啊!

  这些与我们共存于这个世界的弱小生命,我们何曾如此专注、细心地凝视过它们?又何曾这样耐心地聆听、凝视过这个世界? 

  不知不觉走到村口,我遇见了添财,他正站在自家门口晒太阳,身后是他家新建的小洋楼,外墙还未来得及装修,全家人却已经搬进去住下了。添财苍老了许多,刚步入中年就已经头发花白,眉心紧锁,门牙缺失了几颗,他的容颜愈发凸显出他父亲的轮廓,凹陷的眼窝和瘦削的脸颊,深沉而执着,诉说着岁月的忍痛和难言的沧桑。 

    岁月给所有的人都留下证据,有些人刻在了脸上,有些人刻在了心里。 

   久别重逢的一番寒暄之后,我邀请他去我家里喝杯酒,他欣然答应。 

   添财和过去一样,沉默寡言,正直忠厚,两碗水酒下肚之后,我们终于还是谈到了添寿。

   “好端端的一个人!咋说没就没了呢?……”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添寿虽然一直过得很苦,却是个很乐观的人,他常常说,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他老婆连续生过五胎女儿,后面生的两个小女儿都抱去送人了,他们家三代单传,没存一个香火添寿确实心有不甘。前些年计生委抓得很严,他老婆好不容易才怀上了第六胎,东躲西藏终于为添寿生下一个男丁,孩子满月那天,他足足摆了50桌酒席,那是添寿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添财说着仰起脖子又干了一碗,脸色逐渐红润,话也多了一些: “添寿刚刚去世半年,她老婆就带着几个孩子要改嫁,添寿的老娘抱住孙子的腿,苦苦哀求死活不让带走,村里的人都出来求情,添寿的媳妇无奈只好留下儿子,带着其他三个女儿回了娘家。添寿的老娘体弱多病又孤苦无依,只好投奔外嫁女儿去了,孙子托付给了房亲的堂兄抚养……”。 

  “他儿子现在多大了?”我问。 

  “估计八岁左右吧!己经上小学二年级了,在他们本家宗亲辈份里排行第五,大家都叫他小伍……” 

  “可否带他过来让我瞧瞧?” 

  “行!……我马上叫我儿子带他过来!……”添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约莫过了十多分钟,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少年,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走进来。 

  “大这个是我儿子,早就不念书了,开始在外面打工,可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唉!不争气!……沉迷游戏不分昼夜……”添财摇摇头指着少年对我说。 

  少年的脚上穿着一双拖鞋,脚板没有套袜子,冻得通红,脸色苍白,睡眼惺忪,头发有些逢乱,染成了棕黄色,唇上已经冒出淡淡的胡须。多么年轻的胡须啊!我在他这岁数的时候正站在大街上,利用寒暑假的时间贩卖水果农产品赚取学费,也是穿着拖鞋。 

   我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包,分派给他们俩,少年接过红包说了声“恭喜发财”就走了。小男孩不敢接,安静地站在原地,这便是添寿的儿子,他穿一套蓝白相间的校服,球鞋和裤腿都沾满了泥浆,个子不算高,小脑袋圆乎乎的,红扑扑的脸蛋两边沾满许多风干了的鼻涕。 

   “小伍,快叫十二叔!……说恭喜发财……”添财轻轻把他拉近我跟前,顺便接过红包并帮他塞进校服口袋里。 

   小伍依然站着,并不作声,也不敢抬头看人。 

   “不要吓着他了!……东东快过来!……拿点饼干给这个小哥哥……”母亲进屋把小伍牵走,并叫我儿子约他出去玩耍。 

  不大一会,就听见两个小家伙在屋后的泥沙地里“叽叽喳喳”谈论奥特曼。 

  我和添财继续喝酒,一直聊到深夜。 

  我平时很少喝醉,那一晚,我醉得不省人事!

  大年初六的早晨。 

  太阳躲进了云层,小山村笼在一片薄雾中,原野上依然刮着冷风,水田里堆积的稻杆垛子冒着热气,我们一家人开始整理行李,准备启程南下。添财送了一大袋农家特产给我。 

  车子开出了村路,后视镜里的村庄、树木、房屋、炊烟、山岭、田野……在飞扬的尘土中越隐越远,越来越小……

  我的故乡,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目送着即将远去的亲人,她没有追赶,她知道自己的脚步永远跟不上车轮的速度,她伫立在暮色中,孤苦无援。她只顾着流泪,而忘了说再见。 

  “妈妈!明年春节我还要回来!”儿子趴在车窗边眺望窗外的山峰。 

  “宝宝为何还要回来呀?”妻子问他。 

  “小伍家有只大黑狗,很听话的,小伍教我轻轻抚摸它的头,它就拼命地摇尾巴,还用舌头不停地舔我的手背,小伍说它每年都会生很多狗仔,到时要留我一只!……” 

  车子绕过几座山,颠簸了几段土坡,逐渐平坦,终于开进了高速公路,天空豁然开朗。 

  我的脑海突然浮现出那个冬日的早晨,矮墙上长满了野草,一棵蒲公英孤独地绽放在阳光里,我伸出手刚想去摘,一阵冷风刮来,蒲公英四散奔逃,终于消失无影…… 

  生命如蒲公英一样随风飘散,风把它吹到那里,那里就是它的家。心无所恃,随遇而安。冬去春来,种子开始萌芽、破土,终将在阳光里尽情绽放。 

  原来,只要有土壤,只要有阳光,处处皆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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