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眼望不到头的隧洞中,伤痕累累的阿迪蜗行着。
一天前,他的船遇到风浪搁浅在淤滩,因为这是一艘驳船。拖轮被风浪打翻,即使是簇新的小船也失去了“笑涡”。
昏迷过去的他,当醒来一睁眼看到喷薄而出的红日,很庆幸阎罗没有收自己,又放回了人间。作为一名舵手,在苍茫的大海上,虽然谈不上经历血雨腥风,更没有英雄们的取义成仁,但是经历漫漫长夜,没有失去生命,他看了看自己攥在手心里的宝贝,这也算是捷报吧。
这宝贝是用来装饰女儿梦的,迎着金灿灿的阳光,他高傲地看着海面上海鸥飞窜,蠢笨的海鸭摇晃着在海滩上。海浪平静了些,但不时还要翻腾几下翡翠般的身体。
此时再也没有了困乏,他将疲累熄灭在大海的深渊里。
海风吹来,夹杂着一股鱼腥味。想到每天自家的餐桌上的唯一荤菜就是海鱼,不由得脸上热辣辣的。对于从小到大侍候自己的母亲,没有让她过上一天好日子,想到这点,就像揭开自己的伤疤。耳边似乎响起邻里们哄笑,父亲临终前,将笔砚交到他手上,嘱咐他,好好学习将来有了大学问,出色的品行,长了本事,将家里拖欠人家的钱还上。他当时似懂非懂,在大人们的提示下附和着。
听着父亲虽微弱但不乏恳切的话语,又听到人们惋惜地哀叹,就这样父亲走了,被众人跨过门槛,抬走了。当时父亲穿着一件破夹袄,头发乱蓬蓬的。邻居李奶奶穿着一个毛衣坎肩端着一个筛子嘴里唠唠叨叨,赵大爷过来说她不要搞迷信,她一脸不屑置的神情。就像手里的筛子是她的一面旗帜,看上去很荒唐,但是李奶奶脸上洋溢着温情。
阿迪知道这是李奶奶在嘱咐去世的父亲不要惦记家人,似乎是在恐吓魂灵,虽然周围人无精打采,认为母亲无缘无故请这样一个人,对已故去的丈夫说话祈祷是在异想天开。
此时一只海燕迟疑盘桓在阿迪的头顶,想以一个过路人的身份探视他。他并未理会,而是俯身下去,自言自语着,顷刻间,似乎全身注入了千钧之力,再没有了战战兢兢。
似乎是涓涓细流被沙石扭绞之后,有了驾驭能力,径直奔向大海,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
他寻思自己要赶快回家,拼尽全力,将宝贝送回去。想起小时候,因为经常游手好闲给邻里带来困扰,有时还会被人拳打脚踢,每次招架不住时,便会有母亲的身体护住自己。
想起家里烟囱里冒出的袅袅炊烟,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母亲的熏陶焕发出他隐匿在心灵深处的向上力量,此时心中不再憋闷,他加快了脚步。
又想到好心人掂量一下,觉得他还可以学好,就凑了聘礼,帮他说媒,一气呵成,帮他办了婚礼。
他哪里还能不知好歹,是母亲和乡亲妙手回春救了他这个浪子,如今就是两肋插刀也要报答他们的恩情。
而此时,阿迪的家中,母亲妻子女儿以及乡邻如坐针毡,望眼欲穿,不知道阿迪是否能逃过这个劫难,天伦之乐再也不敢妄想。
但是赵大爷来了却说这个劫难只是生活中的小插曲,让大家不要太过担心,这只是为了让以后的日子更怡情。他的练达,让大家佩服,另外他涉猎较广,统筹一下寻找的方法,对于细枝末节也考虑周全,大家开始纷纷行动。
再说阿迪,终于爬上了海边公路,走进了隧道,他相信凭着自己的聪颖,一定能回到家中与亲人团聚。
正当他信心满满时,一辆卡车亮着刺眼的灯光向他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