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捧着书,正看到美国作家佩因特的小说《桥》,这是一篇幅很短的小说,我竟然反复来回看了好多遍,还是没有看明白里面的内容,却因那小说中那一束花而回到了春节和家人去踏园的情景。
先生兴致勃勃地动员,去公园看看腊梅开花了没有,我和儿子默同。我们一家平时天各一方,分居三地,节假日相聚一起于我们很是珍贵亦是难得,儿子有事先出去了,说在公园汇合,我也想顺便把借了很久的几本书还了。
小黑异常兴奋,在我们前面屁颠屁颠的跑着,终于可以出来放风,可以从一个呆腻的地方去另一个呆腻的地方,这对它也是一种放松。公园在图书馆旁边,我从里面出来,先生正在和它嬉闹,它像个脏孩一样在地上翻着跟头打着滚,一见到我,马上摇头摆尾扑过来,露出谄媚相,儿子还没来,我们往公园深处走去。
扬子公园的腊梅并非鲜为人知,而我这个土著竟然不知道,抑或不曾留意,心不在此,皆平常吧,不是想要看见的,横在眼前也看不见。
今年春节来的早了点,时值隆冬,百花绝迹,满目萧条景,凌风紧锁寒。举目望去,没有腊梅的身影,我问先生,腊梅在哪儿呢?他也在寻找,也是一脸茫然,我说你是个骗子,他说不骗你们会出来吗,身旁一老者侧目经过,欲言又止的样子,先生乘机问之,老者遥手一指,循着方位,过桥处,再造景观停工中,遍地狼藉。
寻梅的小径上,一个小女孩嘟着小嘴儿迎面而来,后面的奶奶手里拿着梅花,胳膊里夹着一捧腊梅花,紧跟在后面喋喋不休,意思说小女孩不该折梅,不该折那么多花,家里没有花盆扦插。从身边擦肩而过,一股清香扑鼻,我和先生相视一笑: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梅花身姿渐进,我放慢了脚步,沿着河堤拾坡而上,几株形状怪异的小树吸引我的目光,它们身材纤细,瘦骨嶙峋,骨节蜿蜒向上或向下,像横着走的路,起点是终点,终点也是起点,小树的皮肤却尤其光滑,好像被剥光了衣服或根本就是没有穿衣服的人体,带点浅绿色,我在想着这是什么树种,不知不觉已经上了一个坡道,沿着坡道左拐,望向一片小树林深处,影影倬倬间,我看见了她,一株、两株好多株的梅花树伫立在那里,一个、两个,三四个人围绕着她们欣赏拍照,真是莫道君喜梅,更有喜梅人呀。先生这时已经喜不自禁,有一种乱花渐欲迷人眼了,与梅花相映成趣,捧着手机忙不迭的取景拍照。小黑被绑在树杆上,它开始挣扎了几下,然后就静下来蹲在那里看着,目光随着我们流转而流转,自己也变成了一朵花,一朵欣赏梅花的生命之花。
“哇,好漂亮呀!”
我的目光在花间、在枝叶间、在树杪间、在流动的云层间流转,在两个由远及近的跑动的人身上戛然而止,一个年轻的女人和一个小女孩从一条小径向着腊梅而来,女孩跑在前面,一见到腊梅,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神采:
“妈妈,好漂亮的花呀!我可以摘吗?”
“不可以”妈妈很快回答,女孩的神情暗淡下来。
“为什么不可以,我摘一支可以吗?”小女孩不愿放弃。
“不行,一支也不行,让她生长,不要折断它的生长!”
妈妈没有妥协,语气更加坚决,小女孩不说话,继续在梅花林间穿行着,环绕着,像一只蝴蝶在花间飞舞,并没有因为妈妈的拒绝而灰心丧气,她更加兴奋了,更加快乐了,她拉着妈妈的手在林间旋转着、旋转着,一路纠缠着走远了,更远了,我看见她又变成了一只小蜜蜂,飞入花丛不见了。
那个妈妈没有回答孩子的为什么,我想孩子已经懂得她的回答。眼里有美好的种子,看什么都是生命在生长,生命的质量无需伸胳膊踢腿,无需挥舞长矛扛起长枪,只需静静地守护好自己的本分和思想,像这腊梅一样。生命的意义是给人以生命的启迪。花是有生命的,你折断了它就是折断了一个生命,它的生命力是和根茎相连的,它生命的长短不应该由人决定,人一旦伸出手去不是伤害就是受伤,而是由自然生长的规律决定,我们要爱惜所有的生命,也包括那些因生命绽放的美好!
我陷入短暂的折花与不折花的纠结,而如果不摘,又怎么体现它的存在和美丽,辜负了那送人玫瑰,留有余香的意境!想到家里洗净的花瓶正静静的等待在那里,到底还是没有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