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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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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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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履之心

造物者,史以冠华,不以争芳。

走在一座桥上看见一株油菜,它伫立在主干道与辅道之间的花坛里,它身下都是低矮的植被,在汹涌的人流之间,一辆车驶过都能引起它的反应。这珠油菜的茎干很瘦也高,旁支出了很多细小的枝干,上面开满了黄色的花,也有饱满的颗粒,如这个时节。我觉得它太孤单了,也太弱小了,它不能应对周边环境的困扰。它身边不断的车流和不时的呼啸,带来一阵一阵的震颤,然而,它不为所动,直直向上,想要穿破天际。

我倚靠着桥栏,与这棵油菜与河道形成了一条线,我看着这珠油菜,看着它在晨曦中摆动身子,河面泛起浅浅的白雾,飞鸟在薄雾中穿行,身上披着一层浅白,它平静如处子、欢快如突兔、势若翩鸿的身姿,沿着河岸线上下翻飞,天边的晕红正在变得明艳,那是暂时的,每一看它都是不一样色彩,似乎身下有一股力量在托举着,或在等待欢迎着重要的人物。阳光从草叶间跳将出来,又沿着树稍爬行,在一片一丛一簇的葱茏间或隐或现,消无声息的突然就冒出头来,像薄雾一般缓缓升腾,沉静而悠然,很快,雾散了,阳光愈加高了,身上只有了一种色彩,它看见了这株油菜,这株油菜也看见了它,它们相拥一起,彼此身上焕发更加灿烂的神采。

这是一个遍地油菜花的季节,到处是随处可见的一大片一大片的油菜田,常常被那金灿灿的色彩羁绊并挽留。

几天前我曾走上一条花径,花径的进口似一座拱门,那是沉甸而热烈的油菜形成的,它们的茎干如纤纤玉手探向彼此,我走进那道门,走进油菜花丛,打破了它们的安宁,那盈握的双手被我强力分开,手掌从我的腰间拂过,随即又抱在一起,我看到尽头的木栅栏,像走进梦中的家园,我不顾一切的走啊走,看呀看,在其间,立着一个人在栅栏边,她问我,有事吗!我说,只是看看!

从原路返回,身上沾满了菜花和叶瓣,我没有掸掉,不想用暴力和野蛮伤害它的热情,想要它自然的离开。我看到路边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了几瓶蜂蜜,人在哪里?我探身朝里望,看到一些掩映在油菜花丛里的蜂箱,一种记忆在脑海中回荡,和小时候爸爸养的蜜蜂一样,我不记得见到过蜂蜜,只记得爸爸戴着草帽,在嗡嗡忙碌的蜂群间忙碌的身影。

我想要靠近那些蜂箱,心里又忐忑,一条黄狗冲出来朝我嚷嚷,很小也很瘦,我步步逼近,它一步一步后退,我当作是召唤,走近再走近,小黄狗的叫声低迷再低迷。。。。。

一个推着自行车的人正在走向那株油菜,我欣喜,还有另外一个与我一样的人也注意到了它,想要欣赏它微小的生命,在这汹涌的人潮之中,我以为她是那么的不引人注目,我看到他在油菜花面前支起车,站定,伸出手在它旁边的小草叶片上拂来拂去。

一个孩子说,生命中的任何生物,都是有生命的灵魂,我们都要关照它们,因为它们能给予我们生命力量。

迎着阳光与人群相向而行,又相去甚远,人们像潮水一般涌来,又瞬间退去!

走进一片空旷地带,这是一个走过却陌生的地方,因为匆匆太匆匆,生命中太多这样的地方,那里有一片窄窄长长的小树林延伸到很远很远,直到路的尽头。我常常想要找到一片树林,空灵一般的树林,然后选择一个晴好的日子走进去,从早晨走到黄昏,感受那里面的静谧高远的气质,聆听那里面低吟拔节的悸动。

这树林太小了,也太浅了,一眼便能看尽的浅,不足以塞满我的目光。在林木之间,在几乎枯竭的地面上,落叶覆盖了大地,草儿稀疏又单一,它们个头矮矮的、颗粒小小的,立着或卧着或趴伏在自己所处的位置,一大片一大片肌肤裸露出来,它们之间隔着一片荒漠。

我停下来,在一个小小的、独立的,只要恍惚一下便看不见的小草面前站立,弯下腰,蹲下来,低下头,矮下身子,极力的和它减小距离,放大了看,放大了拍,使出手机像素所有的能量,手微微摇摆,手机也摇摆,我伸出两个小手指撑住地面,便不再摇晃了,不仅看清楚它小小的躯体,也看见周边一块一块的绿色的青苔,不,那不是我所认为的青苔,那是一个个如胚胎一般大的生命,我惊讶,这些青苔在我小时候房前屋后的角落里出现过,也经常出现在我的目光,然而,我从来没有认真仔细观察过它们。我惊奇的发现,它们正在孕育,孕育一棵草的躯体,孕育一朵花的绽放。

我抬头向深处望去,那里有更多的这样的躯体,这样的绽放,我抑制不住想要走近它们,走进那深处,可是又怕那里的每一寸地面上可能或正在孕育生命,被我冒然的闯入,在我庞大而沉重的重压之下夭折,那是一些针眼一般大,绿豆一般大的孩子,有的甚至没有绿豆大,如菌群一般蛰伏着,它们需要保护,它们正在孕育大地的孩子,它们是我们的兄弟姊妹,不同在于,我们由身体孕育胚胎形成的身体,而它们是直接在大地上孕育,我们同属土地,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母亲——大地,我们的一切来自的那里,我们的养分,我们的肌体,我们的呼吸,我们的足印。

我还是走进去了,我垫着脚尖,小心翼翼的,我只能照顾看得见的生长的小草,我忽视看不见的生长的生命,他们瑟瑟发抖,和我的双手一起发抖,我长时间与它们相处,长时间蹲着,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已经很难了,我的全身酸麻,我的肌肉疼痛,好像它们在跟我抗争,我从一株微小的枝茎上看到一朵小花儿,那不是我的眼睛能够看见的,我不知道怎么就看见了她,它们都是毛茸茸的身体,一半在土里一半在地上,它们也是孩子,我知道我为什么养不好家里的植物,因为,那不是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家人,而我的家人又不在屋里,生命也不在屋里,生命是必须有生气,有呼吸,有情绪的,他们在远方,在天空下的另一片天地间燃烧着生命。所以,我需要关照的植物生命在天地间,我每天走在清晨,走在傍晚,走在夜色,就是为了看见他们,和它们一起时才会感动才会充实。

我的脚下,就是我的世界,我的力量,我的思想,我走近它时,才会感到身心激荡,素履之往。大树为什么落叶,四季为什么有叶子,因为身下有生命,看不见的却存在着的无数生命,

它们都是普通的常见的生物、植物,我见过太多的鸟儿,玩耍中的,漫步中的,夺食时的,聊天时的,像闹钟一样唤醒我的,面对像枪口一样的黑洞却泰然自若的鸟儿。

我见过一朵花绽放,我见过一株草生长,我看到有人在它们面前停下、蹲下,我也在它们面前停下、蹲下,我们的不同的是,有人为了夺取、践踏它们生长的权利,却不需要花多大的力气,而那些被摧残的受伤的生命想要再次生长则要拼尽全力。我见过一条鱼在草地上蹦跳,在水泥地上挣扎,许多人的眼睛看着它们蹦跳、挣扎,在一个个小小的面前,一些大大的人面前,许多人站在旁边看不见也听不见那些呼喊、挣扎,而有些人制造了这样的蹦跳、挣扎,却没有人伸出手去给它们生命,它只需要一点点怜悯,只需要把它们轻轻的、轻轻地放入水里,只需要轻轻的、轻轻地抬起脚就可以,为了给予生命。

第二天,我再次走向了那一座桥,带着一丝牵挂、一丝急迫和一丝忐忑,站在那个位置,与河道成了一条线,太阳照样升起,一样人潮汹涌,中间已没有那一株油菜,我也看不见那株油菜身上的花朵,这是一株随风而来的孩子,它恪守了生长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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