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的故事

春季，天气刚开始转暖，农村里就开始有一些商贩骑着车子下来卖小鸡了。他们的自行车后座上通常架着二到三层的扁筐，一路骑来，一路叽叽咋咋的，甚是好听。

这些卖小鸡的商贩，不需要像其他买卖人那样吆喝，农家人老远看到这个行头，就招呼道:“抓小鸡了！抓小鸡了！"。于是乎，那欢快的鸡叫声由远而近，邻近的农家人也三五一群、四五一党地拿着纸箱子赶了过来。当商贩从车上取下扁筐，打开盖子，一群活泼可爱的、毛嘟嘟、黄绒绒的小精灵们就扑面而来。

大人们对选小鸡很慎重，常常是几户人家一起买，互相帮着长眼。他们每人都有自己的挑选经验，从脚、嘴、鸡绒毛的颜色判别是草鸡，是卢花鸡，还是三黄鸡，还是肉鸡。从走路的姿势判定是公鸡还是母鸡等等。普通的百姓人家挑小鸡其实都是想挑母鸡，因为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养鸡生蛋确实如《人世间》中“两只母鸡也成了周家两囗劳苦功高的成员，母亲对它们每天的生存状态观察得可上心了。"的描述。农家人，谁家女人坐月了，谁家小孩病了，谁家老人吃不下饭了等等，带上鸡蛋去慰问，准是大的人情。至于在孩子长身体的时侯，农家人也会咬着牙隔三岔五地给孩子煮个鸡蛋补补身体。在不需要从家里掏钱，从自家所养的鸡，所生的蛋中为孩子增加营养就是心理上的坦然默认。

记得，隔壁队上的一个关于鸡蛋的真实故事。有一次，隔壁队上的一个熟悉的小老弟在学校犯了错，老师到他家家访，家长很客气地炒上花生米，打了鸡蛋热情款待。等老师走后，躲在外面的这位小老弟回家发现了，急得大哭，“我的鸡蛋啊！我要向老师要！"，说罢就要外冲，被其父母拦下，一顿狠凑，威胁道，“下次，再犯错，再不好好学习，还请老师到家来，杀鸡！"。后来，这位小老弟真的发愤学习，终学有所成，成了我们那一带“鸡蛋教育″的励志故事。

买小鸡的现场，我们小孩是最开心的了。虽然与大人们买小鸡的心境不同，但是看到小鸡们可爱的样子，手摸到那毛绒绒的感觉，再听到动听的叫声，总让我们兴奋不已，恨不得都要买下来。

隔壁邻居挑选母鸡很精明，对毛色的研究很独特，每年她家母鸡的占比总比别人家多。在那个时侯，挑选到的母鸡越多，就表示生的鸡蛋就越多，鸡蛋越多，除了平时消费外，意味着还可以卖钱，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当然，跟据颜色筛选有时候也不一定成功，有一年周边的人家就出现了一笼里面只有两三只母鸡的“厄运"。原来，商贩们竟然也精明地给小鸡上染料了！

对于我们一帮长身体的孩子来说，总希望大人们多捉些公鸡。因为，对于一个月都不一定沾到肉沫星的我们，肉香是最难以忘怀的童年的滋味。农家人平时除非家里来了亲戚，或是祭奠先人，才舍得上街买肉。自家养的公鸡，养到夏季，正是膘肥爽口的时侯，一大碗爆炒小公鸡，鲜肥浓香，常常让我们等不及上桌就大快朵颐，一扫而空。现在回想起来，大人们总是幸福地看着我们狼吞虎咽，自己只吃着一些骨头、鸡头、鸡爪。可怜天下父母心！

至于对鸡蛋的印象，则是伴随我长身体，补充营养的大功臣！当然也有 “恶梦"。记得小的时候，跟队上一户人家的两个女孩打架，势单力簿的我不甘心被欺负，竟喊来家里养的狗，在我的操作示意下，狠狠地咬了人家一口，一下子惹上了祸。母亲除了上门打招呼外，还拎了一篮子的鸡蛋。而我除了被父亲一顿狠凑外，还被罚几个星期没鸡蛋吃。当然，后来也知道除了所卖的鸡蛋外，家里也没有所剩的了。为此事，我一直恨恨不己，怪大人们没有为我先被欺负伸张正义，没有因我被狠凑了而抵消赔上鸡蛋。总之，我忍了一个多月，没有碰鸡蛋。

后来，上初三的那年，学校将年级少数优秀的学生留校寄宿，统一管理。紧张的学习生活，一般般的食堂伙食让周末回家我面黄肌瘦。家里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决定鸡蛋不卖了，每天供应我两只鸡蛋。于是乎，我每天晚自习结束回到宿舍，用热水泡上两只熟鸡蛋和一个黄烧饼，感到特别幸福，也特别感激队上每天送鸡蛋到我宿舍的好同伴！直到后来，考上中师，学校在每年年底时发粮票，记得当时我就送了一张粮票给这位儿时同伴，很感激地对他说，“当年感谢兄弟按时给我送鸡蛋啊！"。

成年后，有一次母亲神神秘秘地跟我说，“队上X人家的姑娘，中专毕业后还没找到对象，你看合适吗？″。我一脸诧异，不认识啊。母亲很认真地说，“小时侯她跟她姐姐经常到队上她婆婆家，你们在一起玩耍的！"原来是她们！我想起那个赔鸡蛋、挨凑的事，虽然她们小时侯的容貌我也记不清了。我记着“仇″呢！

今天，我再次读到梁晓声的《人世间》中关于“鸡蛋″的文字描述特身同感受。从买小鸡到吃鸡蛋，想至此，都是满满的回忆，满满的温馨，更是满满的对童年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