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父亲

父亲节前夕，拜读了荣成大哥怀念老父亲的文章《此情可待成追忆》，一遍泪流满面，二遍心酸愧对。积压在心中的多年夙愿让我也想学习荣成大哥，真正地为父亲写一篇文章。虽然这些年来对父亲的思念多在梦中，但他的点点滴滴都已经深深地融入了我流淌着的血液中了。今天，写下这段文字，深深追忆我最亲爱的父亲。

——题记

一

父亲是2009年农历五月二十三离开我们的。那年中考前夕我和叔叔陪着父亲到镇医院做最后的一次检查，癌症的病魔已经从肝部扩散到肺部，瘦得皮包骨头的父亲连楼梯都已经爬不动了，但他很坚决地告诉叔叔和我不住院，回家。一个月后，父亲恋恋不舍地撒手而寰。叔叔悲痛地责怪着父亲，兄弟三人狠心地只留下了他一个！从那天开始，叔叔失去了他唯一的二哥，母亲失去了她恩爱一辈子的丈夫，而我和妹妹失去了最亲爱的父亲！

二

父亲出生在原泰兴县过船镇仁寿村，在家排行老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弟弟。爷爷是当地闻名的赤脚医生，在世时家境还好，但是随着爷爷的英年早逝，随后奶奶的抑郁离世，家一下子垮了。伯父凭着木匠手艺与伯母一路打短工、一路乞讨落户到了安徽宣城。姑姑精神不好，嫁给了一个有结巴的男人。父亲和叔叔跟着他们的婆婆曾到过江南乞讨，遭受了许多的白眼与嘲笑，吃尽了所有的苦！后来叔叔承祠到蒋家，父亲招婿入赘到现在的爷爷奶奶家。每每说到这段往事，父亲总是泪流满面。

三

父亲从小吃过很大的苦，所以对我们子女很溺爱。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父亲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我和妹妹！在我的最初的记忆中，父亲的高大形象总与我的“好吃”有关。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曾经偷偷地溜出家门，在蚕豆地里饱餐一顿后睡着了，最后是一双大手把我搂醒。后来听大人们说，我睡着的这半天，家里人急疯了，发动周边的人四处寻找，甚至将所有的河塘捋了一遍。父亲当时狠狠地甩了母亲一巴掌，也给了自己一巴掌，发誓再穷、再没有吃，也要把孩子吃饱吃好！我的这段故事让我从小背负上了“好吃鬼”的称号，周边的同龄人经常跟在我后面喊口号：好吃鬼,爬草堆，草堆一倒，压了个“癞疙宝”。至于记忆中的为了吃上薄饼，躺在地上打滚；为了吃不到米饭，赌气不吃饭，被母亲满队上追着打；看到人家吃大米饭，噎着唾液腿迈不动的；父亲刚从外边出差回来，第一个上前翻包找吃的种种“劣迹”，现在想想我那时的“无耻”和“无畏”都是父亲的溺爱惯出来的。

四

父亲的工作经历可以说也是大起大落。最早是队上的拖拉机手，每到农忙，父亲开着拖拉机耕地、刨地，总是忙得一身泥浆。劳累一天，母亲会炒一盘姑姑、姑父从泰兴东乡带来的花生米，煎几个蛋让他喝几口酒。我总是坐到父亲大腿上，一边手里拿着花生米往嘴里送，一边抬头看着父亲满面通红地讲着做人的道理。印象最深的还是大集体时，我和妹妹睡到半夜，被父母叫醒，睡眼朦胧地捧着大米饭大口吃的情景。有几次我和妹妹为了等到这两碗没有菜的大米饭，坚撑不睡，可又不知不觉地爬在饭桌上睡着了，但是一声轻呼，我们就会一骨碌地站了起来。现在想想，这些大米饭竟是爷爷奶奶、姨娘和父母幸幸苦苦打夜工，从嘴里省下来的。

父亲除了负责队上拖拉机的农忙事，还凭着开拖拉机的手艺在镇交管站做着护理路的工作，那些年我也练就了一个能爬上行进中的拖拉机的技能，在同伴中好吹了一通，堪比“铁道游击队”。后来有村办企业时，父亲又跟在别人后面做过淋浴器生意，办过服装厂，走南闯北了几年。再后来他又跟着镇上的建筑公司在扬州干材料供应工作几年，凭着认真、老实，收获了不少的好人缘。最后再到自己搞起了个小工程队转承包修路工程……。在他林林总总的“创业”经历中没有大富大贵，也没有大穷大悲。父亲在世时，经常叹息他的创业过程是有心无力，小学三年级的文化总让他跟在别人后面，走了许多的弯路，错失了许多的机会，用他经常告诫我们的话就是“没文化，就没能力，就发不了财”。同时父亲也经常告诫我们做人要诚实守信，不做亏心事；人要懂得感恩，要知好、学好。父亲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他为子女们树立了榜样。

五

父亲吃的是没文化的亏，所以他对我和妹妹的教育很倾心，我们的学习是压倒一切的大事。记得过大忙时，家里全员上阵，大人们忙着收割，挑担，我和妹妹则必须先完成学习上的事件，然后安排一些翻晒、捆草的小事。有时候虽然也会帮着做些收割和插秧的事件，但是没多长时间，我不是头昏就是流鼻血，父亲总是笑骂道：“懒怂，上去吧！上去吧！”。有几次，摸到规律的我为了不劳动，拿着书和本子到田头去，假装忙完休息时做作业，还没跑到田头，就被父亲一阵自豪的大骂：“我家的大学生啊！滚回去！不要在这丢人现眼！”

父亲从来不去学校找老师打听我的学习情况，记得有一次语文作业没做，被老师打得手肿得捧不上碗，父亲竟高兴得喝起了酒，而且唬我说，准备把家里的小猪买了，一个月不吃大米饭也要请老师到家里来。父亲也从来没有检查过我的作业，用他的话说他不懂，所以每次签家长意见，总是我打草稿，他负责签名。父亲对我的学习其实并不是糊涂人，他喜欢向我周边的同伴和其他家长打听我在校的成绩，特别是听到其他父母谈论我的优秀时，他总是咧着嘴，一脸的谦虚“哇嘎国儿，啊……嘿嘿……”。记得师范录取前，父亲一大早就邀上叔叔到泰兴城找一个平时不常走动的亲戚，提前查听录取情况。接近中午时，我正在跟一帮同伴在小沟里摸鱼，父亲和叔叔一脸兴奋地骑着自行车从远处赶过来，用他一贯的大嗓门喊着“录取了，录取了，被泰兴师范录取啦！”那天，我看到了父亲兴奋得像个小孩，满队上一家一家地介绍着。

六

父亲就是这样一个要强的人。虽然没有发过多大的财，但是他一直引以自豪地是一辈子没有举债过日子，没有亏欠过别人，没有害过人。即使在特别困难的时候，那时后班上有许多同学开学一时交不上书钱杂费，但是我和妹妹总是一分不少地将钱交给了老师。看到其他同学羡慕的神情，我们都很自豪。父亲经常说，人穷志不能穷。其实开学的这些书钱杂费，父亲省吃俭用也要在开学前准备好，因为他理解缴不上或缴不全费用时孩子的羞愧与无助！父亲在努力地留给我们更多的做人的尊严！教会我们懂得感恩！学会父慈子孝！

七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四年，这十四年里不知多少次梦到他的音容笑貌，还是那么豪爽，那么爱面子，那么慈爱。有多少次长夜梦醒，独自泪湿衣襟，有多少次幻想着下辈子与父亲来个角色互换，我能还上这辈子欠他的“债”，又有多少次仿佛又听到父亲那一贯的大嗓门“国儿哎……”。

八

昨天，跟母亲唠叨时，她还念念道“没几天是你父亲的忌日，我这几天就开始头疼了”。父亲还是这样惦记我们！父亲，愿您在那边一切安好！

二零二三年七月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