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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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老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姜水旺就生活在平原大地黄河滩区张李庄乡的小村庄。说它小，这个村只有不到一千人，这个村的农民，也和其他村的人一样，世代靠种地为生。在他小的时候，他们村只有三个人在外地上班，其中一个就是姜水旺的父亲。他的父亲叫姜连升，是一个煤矿工人，不过，早已经从煤矿退休了。母亲是地道的农民。姜水旺有弟兄四人，都出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他排行老二。大哥叫姜东水，是一个高中没有念完的农民。老三，姜水山，文化程度不高，在十八岁的时候，通过招工进了父亲工作的煤矿，在煤矿上班，业余时间做的点生意，后来生意做大了，就不再以工作为主。老四，姜水财，高中没毕业就跟村里年轻人一样，去建筑工地打工了。在他们小的时候，黄河经常发大水，也就养成了滩区人不屈不挠的倔强性格和未雨绸缪的忧患意识。
每当姜水财从建好的小区撤出的时候，内心深处总免不了有一丝惆怅：盖了那么多房子，却没有一间属于自己。自己辛辛苦苦忙活，干的是最苦最累的活，从这工地上却挣的是最少的钱，看看那些搞装修的老板，没见他们有多大能耐，有很多是和自己一样的，也是从农村出来的，不用干活，却挣的比装修工还要多。经过几次和他们聊天，姜水财发现了其中的奥妙：这些游击队装修老板，既不用开公司，也不用养工人，只要是能从业主手里把装修的活揽下，再找干活的人去干就行了。关键是要能够从业主的手里，把装修的活接下来就行了。于是，姜水财就辞去建筑工地的活，去尝试做装修“老板”了。
说起姜连升，其实他本不姓姜，在他三个多月大的时候，他的父亲，因为给八路军做交通员，被日本人抓住了，尽管严刑拷打，日本人也没有能从他嘴里得到任何情报，恼羞成怒，就把他杀害了。他母亲怕日本人找到家里，对孩子不利，就抱着姜连升回了娘家，后来改嫁到了现在这个小村庄姓姜的人家，从那儿以后，就改姓姜了。在他十六岁的时候，赶上“大跃进”，上太行山大炼钢铁，他就随着其他年轻人一起，进了太行山，又碰巧当地煤矿招工，于是他就成了一名煤矿工人。每个月除了自己的生活费，剩下的钱都寄回了老家。在当矿工不到两年，部队到矿上征兵，他又就应征入伍，先是当了雷达兵，因为文化程度太低，又改当空军地勤，当了九年兵后，转业回了原单位，直到退休回家。这一辈子，就是为了养活一家人辛苦了一辈子的纯朴的一辈子。他的老伴，则是和所有的农村妇女一样，在家含辛茹苦，在家操持家务和农活，辛劳一生。
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在南方正是打工潮涌动的时候，但是在北方，人们还是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吃饱饭，在当地早已不是问题，主要是钱包缺钱。正是在这个时候，虽称不上聪明的姜水旺，但却凭着自己的执着考上了本省的一所农业大学，学习园艺技术，成了本村的第一个大学生。四年后，被分配到平阳市职业中专，从事农业专业教学。水旺，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凭着在大学期间练就的专业技能和敬业精神，一边教书，一边开始从事果树生产技术指导工作。几年后在学校领导的支持下，和其他几个教师一起，除了要教好书之外，还要从事农业生产技术指导和培训工作。长期的农村一线技术服务工作经历，让他对农村的生产状况和“三农”问题的出路有了自己的看法。
一
进入二十一世纪初叶，打工潮，已经席卷了中国大地，黄河滩区也不例外。村里的很多年轻人，都把土地和年幼的孩子交给了自己父母，也有的干脆把地租了出去，外出打工了。有的南下浙江、广东，有的北上北京、天津、河北等地，村里主要成了“三八六一”人员的天下。
一辆半新的红色机动三轮车，驶入了清华小区，车上装满了木工板、石膏板等装修材料。这是一个刚交工的小区，新修的水泥路两边上停满了自行车、电动车。路上站满了发装修、厨卫用品、家俱的业务员，一见到有业主模样的人走过来，这些人就会象猎人看见了猎物一样迅速围上去，将花花绿绿的广告塞进来人的手里。有的业主泰然接受，有的摆手拒绝，有的接过来顺手又丢掉了，有的则边走边看，有的则不予理睬。三轮车一路按着喇叭艰难前行。终于来到了一幢楼下，这是一幢十八层三个单元的高层住宅楼，上白下红的外墙格外醒目。楼上不时传来切割机切水泥墙面混杂着电锤錾墙面的噪音。司机把三轮车停在一单元门前，下了车，拿出手机看着送货单上的电话号码打起了电话，不一会儿，一个脑袋从十六楼东户的窗户上伸出了出来，冲着下面喊：“毛师傅，稍等一下，我这就下来。”一会儿，一个中等身材、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从楼道里走了出来。三轮车司机一看到见这个中年人出来，赶紧把手中的单子递过去：“姜老板，这是货单，你验一下货吧。”
姜水财成功转型，也是费了一番周折的。他先到建材市场，考查了从地板砖、地暖、木工材料和墙漆到厨房、卫生间的吊顶材料，在这个考查的过程中，他发现装修这项工作不仅内容丰富，而且还很富有创造性，感觉这项工作要做好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有机会，他就到正在装修的房子中去和干活的师傅聊天，当然是在老板不在的时候。他去装修现场的时候，兜里面总是装一盒红玉溪的烟，在房子里先给干活的师傅递上一根烟，一边看，一边和干活的师傅聊天，不懂的地方还很谦虚的向他们请教，这些干活的师傅看他不仅人随和，还很勤快，不时打一下下手，帮一下忙，也就或多或少讲一些装修方面的常识，再加上他的头脑比较灵活，就这样，看了几套房子的装修过程之后，他对装修方面的事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在这个过程中还务色到了一个合适的木工，因为他知道，对装修来说，木工太重要了，这个木工一是要经验丰富，二是要可靠、机灵。这个木工师傅姓钱，不仅会木工，还会刮腻子、刷墙漆。经过细聊，他发现这个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他对钱师傅说了自己的想做装修的事，并承诺，一旦成功，将来开了正规的公司，他计划让钱师傅做他的总工程师，经过他的游说，钱师傅终于答应和他合作了。就这样，姜水财的装修队就算成立了。他要做装修老板的想法也比较成熟了。于是，他就可以去揽活了。象他这种装修老板儿，在业内还有一个称呼，跑活儿的、跑装修的。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出道比较早的有头脑的木工，因为一不需要装修资质，二不需要固定的办公场所。只要能揽到活，就可以找人去干了。用他们的话说，就是“用业主的钱，挣业主的钱”。一般比较简单的家庭装修工程，自己凭经验设计就行了。遇到比较复杂或是比较讲究的业主，就去找专业的设计公司去买一份装修效果图就行了。这一类老板儿的办公家档一般都装在一个小挎包里面了，不需要业务员，说是老板儿，其实也兼着业务员。相对正规的装修公司来说，他们的办公成本比较低，报价比较灵活。这个群体，在装修的队伍里占据着比较大的比例。他接的第一个活儿，是清包工的活儿，就是业主买材料，装修队只管出人工了。尽管活比较小，只有刷墙漆、厨房和卫生间吊顶、垒灶台。但是，毕竟是开张了。在钱师傅的指导下，通过这个小活儿，让他对装修里面的事有了比较清晰的了解。
姜水财走到三轮车前，刚准备验货，一群农民工打扮的男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老板，几楼啊？让我们给你背上去吧？”“要钱吗？”姜老板打趣的问道，看来他与这帮人比较熟悉。
“老价钱，木工板、石膏板一张一层两块钱，其它的小东西不要钱,就算给你帮忙了。”说话的是一个上身穿着说白不白、说黄不黄的半截T恤的中年汉子，草绿色的破短裤用两截红色的电线拧成的腰带散乱的系在腰间。尽管是初夏天气的午间，但他的T恤杉已经被汗水浸透，紧紧的吸附在他的身上，两只光脚丫子沾了一层水泥和土，眉毛上沾满了水泥灰，边向这边走，边用手掀起T恤的下沿去抹脸上的汗水。这个人叫华子，是这一帮人的领班，不知从何时起，只要有新建成的小区交钥匙，马上就会有一帮专门往楼上背装修物料的人进驻小区，俗称”背楼的“。这些人都是给称为老板的人干活，这些老板一般都是街上的混混，他们把这小区垄断以后，再找一帮农民工来干活，收入按一定比例分成。行内规则是只有业主本人可以向楼上运送自己的装修材料，否则的话，只能让这些背楼的人去背。
验过货后，姜水财把货款付给了三轮车司机。随后算了背楼费，这些人在华子的带领下把装修材料送上了十八楼。姜水财最后也乘电梯上了十八楼，走进房子，这是一套三室两厅两卫的房子，建筑面积一百三十多平方米。地板砖和墙砖已经铺好了，窗台上也铺上了白色大理石做的窗台板。他从随身背的皮包里掏出装修效果图，开始与钱师傅商量房子的装修方案和施工问题。“这个户型比较高，采光比较好，在设计时，把走廊与客厅分开来进行设计，但又没有梁，走廊是一个独立的整体，直通玄关，玄关这个地方石膏线粘个框架，然后做一个墙绘。客厅是一个独立的整体，所以在客厅这一面要做好过渡。”姜水财指着效果图说，“客厅这面吊顶的飞边上要再粘一圈石膏线。电视墙比较大，中间是一幅壁画，在做造型时，要掌握好比例，一定要协调、大气。在施工过程中，有啥问题，咱们再沟通。”钱师傅边听边点头。接着，姜水财又把门口鞋柜、卧室衣柜、书房电脑桌的位置和大小做了安排。
安排完工作，姜水财乘电梯下了楼，刚走下台阶，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人，这个人肩膀背着一个小巧的棕色皮包，方脸，留着四六分的发型，鼻梁上架着一幅墨镜。姜水财一看，认识。“田老板，在哪儿发财啊？”
田老板同时也看到了姜水财，“刚从二号城帮过来，到这儿看看。 老弟在这儿接了几套房子啊？”说着，从包里掏出一盒红玉溪香烟，抽出一根递给姜水财，又抽出一根衔在嘴里，姜水财打着打火机给田老板点着香烟，然后点着自己的烟，抽了一口，“我这也是刚开工的第一套房。”
田老板，名叫田小陆，木工出身，从事装修行业比较早，做这个行业已经已经十多年了。在这个装修行业里，从业人员的素质也是良莠不齐：有的忠厚，有的狡猾，有的则二者兼而有之。有的能守住良心的底线，不赚钱的话，宁肯不接活；有的则为了赚钱不顾及职业道德，反正我只为赚钱，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先用低价揽活，开工后再想尽一切办法加价，能达到目的就做，达不到目的话，有甚至拿钱跑路、玩失踪。尤其是跑装修的这个群体，偷工减料、以假充真，更是大行其道。正是由于这些人的存在，搞的从事装修的人声名狼藉。田小陆刚开始做装修时，绝大多数业主都不懂装修是咋回事儿，他在报预算时，仅墙漆一项，就高出实际用量五、六倍，比如，一套房子要用四桶漆，他就带着业主到有联系的墙漆店里买二十桶漆。刷漆前让人用车送到装修的房子里让业主看一下，等业主一走，他再把多要的十六桶漆让人拉回店里，退回的漆钱自然就落到他的腰包里，或者把多余的漆拿到自己装修的其他工地上，卖给其他的业主。有的业主看的比较紧，漆拉不走，他就把多余的漆从下水道里倒掉。这样的话，就可以按照事先跟墙漆店老板约好的价格吃差价。随着时代变迁，装修越来越普及，业主也是吃一堑长一智，在与装修老板的斗智斗勇的过程中，渐渐成长起来，越来越聪明了，再用原来的招数不再灵了，田小陆的手段也与时俱进，变换招数：一是对要求比较低的业主，带业主看料的时候是真货，等上料的时候再用假货来个狸猫换太子。二是对一些要求比较高的业主，则用低端的货换一下包装冒充高端的货。有的时候，还会用上更绝的一招，那就是少给甚至不给工人的工资。就因为这一招儿，他的报价就有很大的缓冲余地，在与同行竞争中也就有很大的竞争优势。也正因为这，田小陆在与同行的竞争中多次取胜。当然，在这个群体中，不是只有田小陆一个人这样做，当装修价格低于正常价格太多的时候，能揽到活儿的跑装修的，都属于这类人，可以这样说吧，田小陆只是这部分人的典型代表。
田小陆正走着，忽然手机响了，他从包中掏出手机一看，是一个熟悉的号码，打电话的是清华小区的女业主。这个女业主是田小陆在这个小区给业主交钥匙时认识的。当时，装修老板发广告，很多业主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接了广告，有的甚至故意绕道躲避。
“老板，你看一下我的房子吧，给我设计一下，报个预算。”田小陆一听口音，就知道她是四川人，看上去三十多岁，打扮比较前卫，长得有几分姿色。“好的。”说着，田小陆就跟着她去了四号楼二单元十六楼西户。这是一套四室两厅的户型，面积至少在一百五十平方以上。田小陆一看，心中暗自高兴，看房子就知道这是一个有钱的主儿。田小陆拿出激光测量尺，麻利的测量了一下房子各个方位的尺寸，并把这些数据记录到了本子上。“美女，你想要什么样的装修风格？中式还是欧式的？”“要中式的就行。”“常规是改水电、地暖、防水、地板砖、吊顶、电视墙、包口、窗台板、所有门、墙漆、玄关、鞋柜、衣柜、灯、厨柜、厨卫用品。”“厨卫用品，你不用管，地板砖我要用仿古风格的，但不要木地板，仿木地板的瓷砖。你给我出一套装修效果图，再给我报个价。”“那行，美女，你先给我交个诚意金吧，出效果图的钱要由你出，如果装修的话我接了，再把这个钱返给你。”“多少钱？”“你这套房子需要五张图，拿一千块钱就行了。”
四川女人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杳钱来，数了一千块钱，递给了田小陆。田小陆接过钱，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业主，正是这个眼神让这个四川人一皱眉，对田小陆瞬间产生了反感的情绪。
四川女人说：“你要几天能让我看到效果图和报价。”“大概四天以后吧，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先走吧，我还有事儿。”业主这是下了逐客令了，田小陆本来还想再和她聊几句，沟通一下，争取利用这个机会多获得她一份信任，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田小陆在心里不住的埋怨自己，怎么就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老毛病呢？
田小陆没办法，只好从房子里走了出来。业主随手把门关上了。田小陆只好自己一个人上了电梯下楼了。
四川女人站在北次卧窗户前，看到田小陆从楼下的路上走远了，这才从房子里走出来，回手把门锁上，乘电梯下了楼。刚出楼道门，正好和要进单元的姜水财走了个迎面。姜水财一看，就知道这是个业主，这机会是不可能错过的。“你好，你是这个单元的业主吧？房子装修没有？这是我的名片。”四川女人一看是个做装修的，抱着货比三家、价比三家的心态，心想多个人看一下，也没啥坏处，尤其是这个人要比刚才那个人面相上让人放心多了，“是，你跟我来看一下吧。”两人乘电梯上了十六楼，女人掏出钥匙打开门，姜水财跟着走了进去。姜水财先进去观察了一下房子的总体布局。女人就把对装修的要求说了一遍，姜水财认真的记在了装修记录本上，然后拿出一个激光测量尺，开始量房子，并把各项数据记录在本子上。“你不用出效果图了，你就给我报个预算就行了。”“好的，留个电话吧。”女人报了个手机号，姜水财记在了装修本上。“我做好预算以后，就给你打电话。这在这个小区，正在装修一套房子，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跟我去看一下，做工和用料的质量。”“好啊！”开始交流顺畅，这就是好的开始，姜水财心中很是高兴。
姜水财领着四川女人乘电梯来到了正在施工的房子里。钱师傅一看，就知道是新业主来了，赶紧停下手中的活儿，对姜水财说：“老板，刚才业主来了，他对你买的材料很满意，还夸你的设计的好呢。他说把下一期的工程款要提前打给你。”姜水财问：“业主呢？”“刚走。”姜水财赶紧拿起一块刚锯开的木工板，对女人说：“你看看我用的材料质量咋样？”女人拿起来看了一下锯口，这是一块生态板，锯口不空，很厚实，里面夹层都是新板材。又拿起几块下角料，没看到旧板材的痕迹。又看了看客厅吊顶用的木方子，很平滑，尺寸也很粗实。师傅的做工很精细，钉孔密实、均匀，接口平实无缝。又到各个房间里看了一下，施完工的房间打扫的很干净，看着让人打内心里舒服，一看就是一只训练有素的装修队。女人看完后，对姜水财说：“你们先忙，我走了。”说着，就往外走，姜水财跟着走了出来，看着女人走进电梯。“尽快把预算报给我。”在电梯快关上的时候，女人看着姜水财说了一句话，电梯门就合上向下滑去了。
二
正是麦收的季节，姜水旺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看着路两边地里忙着收割小麦的农民，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土地实行家庭责任制已经快二十多年了，农民的温饱问题，早已经不再是困扰农民的生存问题，但是要致富，仅靠这几亩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缺钱花，几乎是绝大多数农民面临的共同问题。农民，却无法依靠土地致富，这是一个很麻烦的问题。主要原因就是，土地被条块分割严重，导致谁手里都没有足够的土地资源可以利用。二十多年的农业技术推广经历，也让他对推广农业技术的艰辛深有感触，农业技术面向千家万户，文化程度参差不齐，学习技术的动力不一而足，接受能力强弱不等，有偿技术服务不被接受。这也就导致了农民无法持续接受系统的技术培训。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农业的先进技术无法及时得到推广应用，及早生成农业效益。效率高的大型农业机械更是无法推广普及。农业生产还处在半手工劳动阶段。每到麦收、种秋、收秋、种麦季节，家家户户都要在地里忙，即便是那些打工的年轻人也要从城市里的工厂、工地上请假赶回来参加农忙，尽管收入远赶不上打工的收入。年轻人，想把土地租出去，而其父母却不愿意，这对新一代农民来说，心里充满了无奈。
正想着，车已经到站了，姜水旺从沉思着醒了过来，拿起随身携带的背包，随着人流下了车，向家的方向走去。他这次回来，一是趁着周六、日休息，要帮着大哥东水收麦，父母年龄大了，尽管都分了家，但是农忙的时候，一家人还是一块儿干活，家里的地主要是靠老大在操持。老三离家又远，还要上班，没法回来，只有自己离家近点，但是学校没有麦假，也只能利用休息时间回家帮忙。他这次回家，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帮大哥谋划一下，怎么才能利用土地致富。
水旺进家门的时候，一家人正围坐在大圆饭桌上吃早饭，早上已经在地里面割了一晌的麦子了。最先看见他的是大哥东水。大哥刚从厨房盛饭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要进门的水旺。“回来了？吃饭没有？”“没有，刚下车。”听到说话，围在饭桌上正吃饭的家人这才抬起了头。“赶紧放下包，洗下手，吃饭。”父亲说着，母亲就要站起来。水旺赶紧说，“娘，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吃饭吧”。“你先洗一下手吧。”嫂子紫叶说着，就站了起来，到厨房去盛饭了。三个侄子和一个侄媳妇也分别和水旺打了招呼。水旺接过嫂子端过来的一碗大米饭，在父亲旁边坐了下来，一家人又接着吃饭。水旺拿起一个馒头，掰了一块，拿在手里，另一块儿回手放在馍筐里，问：“大哥，地里的麦子割了几块了？”“两块了。”东水边喝了口饭，把饭碗放在桌子上，“还有四块，今天上午准备割河西沿那块大点的，四亩半。你来了，上午就让俊山和明利开上拖拉机把早上割的一亩半麦子拉回到场里。水财媳妇还在地里忙着了。”“明利，一会儿走的时候，别忘了给你娘带上饭、菜。”“噢。”明利答应了一声。明利和明山是老四的两个儿子。俊山，是大哥的小儿子，俊山还有个姐姐，叫俊花，已经出嫁了。饭桌上的年轻媳妇，就是俊山的媳妇艳红。
艳红，大专毕业，今年二十七岁了，是一家人寿保险公司的业务员，现在已经做保险三年了。
大专毕业后，先是去工厂打了两年工，发现很多企业都是流水线作业，很难学到一技之长，一旦年龄大了，就会因为精力不济而被淘汰。与其在企业里面这样靠出卖劳动力挣钱，还不如找个能发挥自己智力特长的行业。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回到了老家。她老家的一个做保险的闺蜜听说她回来了，就拉着到保险公司去听课。一开始，她对保险也没有好感，但是听了几次课后发现，保险并不像社会上的传言“一人做保险，一家不要脸”那样，不仅不是坑人的行业，而且对社会生活还能起到兜底的功能。于是，她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加入了这个行业。这一做，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就坚持了下来。
收麦的天，饭简单，吃的也快，很快就陆陆续续地离开了饭桌，下地走了。水旺戴上父亲递过来的新草帽，拿了把磨好的偏铲，扛了一根带拐的铲杆，就出了门。他用铲能发挥自己的长处，铲起麦子来得心应手，比用镰刀来要快多了。剩下母亲在家收拾饭桌。
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忙碌的村民收麦、拉麦的繁忙景象，不时跟碰上熟人打着招呼。
三
经过一天的奋战，不但把四亩半地的小麦割完了，还把这一天割完的麦子全都拉到了场里，看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是晴天，也就没有把麦子垛起来，等忙完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母亲早已经把饭做好了。俊山从东屋里搬出来一件啤酒，说：“喝点吧，解乏。”艳红帮奶奶把菜端到饭桌上，又拿了几个一次性杯子放到桌上，大家洗完脸坐到饭桌上，俊山已经把杯子里倒上了啤酒。一家人又坐在一起，父亲没有喝啤酒，他喝不惯，自己从堂屋里拿出半瓶白酒来。明山赶紧接过来，给爷爷倒上，按照老习惯，只倒了小半杯，爷爷年纪大了，不能多喝。“咋样?累得够呛吧？”母亲微笑着问水旺。“没事，娘。”水旺笑着说。其实，水旺的手心打了几个水泡，不过都磨破了，并无大碍，只是两个胳膊因为暴晒，一见水，有点火辣辣的痛。到底还是长时间不干体力活了。
一家人吃完饭都陆续离开了，饭桌就剩下水旺和东水了，他们俩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聊天。水旺说：“大哥，现在很多人都出去打工了，你这儿也出不去，光靠家里面这几亩地，可不是办法啊！”东水说：“是啊，我也在琢磨这事。你嫂子也不止一次跟我叨叨这事了。你说，你是不是有啥门路啊？”水旺说：“我是这么想的，你看行不行啊？现在打工的人越来越多了，很多家里面只剩下老人和孩子了。一到忙的时候，这些打工的人还要请假跑回来干活，不但要来回在路上跑，还耽误他们挣钱，收麦子的收入还抵不上他们打工损失的钱。你有空的话，可以在村里摸摸底，看有多少人愿意把土地转租出去，你可以给他们租金，这样的话，能租个60多亩地，不能只种庄稼，要想办法搞经济作物，提高每亩地经济收入，你就可以不用出去打工了，在家专门种地就行了。对他们来说，也不用两头忙了，不用种地还可以有一笔收入。这是双赢的结局啊！”东水说：“好是好，可是我没技术啊！”“技术上的事，你不用管，交给我就行了。”水旺说，“这只是第一步，等你搞成功了，还可以继续扩大规模，丰富经营种类。作为农民，绝对不能守着金娃娃，却出去要饭。将来你一旦开始经营，还可以给一些有劳动能力的村民提供在家门口挣钱的机会。”东水说：“好，我问问再说吧。你看一亩地租金出多少合适啊？”水旺说：“我感觉一亩地，初步按每年伍百块钱就差不多了。但是，国家给的土地补助金要归人家。”东水说：“好吧，今天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水旺一边起身，一边说：“你要想好，先找谁，成功的机率比较高。你找在外面挣钱比较多的人，相对就容易谈成。”东水说：“你这一提醒，我知道该先找谁了。咱们村挣钱最多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在建筑工地搞内墙抹灰最早的四方，另一个是向外地贩卖泥鳅的六指。就先找这两个人吧。”水旺点了点头。
四
提到姜四方，在这个村里，确实是个人物。在村里的年轻人都跟邻村的建筑承包商去盖楼的时候，他却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一个能挣大钱的门道：在工地上累死累活的干一天，也就只能挣个二百多块钱，干多干少都一样，也没啥技术含量，纯属出苦力，有时工钱还不好要。一次在主体已经盖好的楼上，发现了一帮内墙抹灰的人，跟他们一聊，才知道，他们是按平方计算工资的，一平米可以挣五块钱，两个人一班，一般都是夫妻搭档，丈夫负责抹灰，媳妇负责铲灰供料。夫妻俩一天，一般能挣六百多块钱，快的话，可以挣的更多，还不用考虑分账，不会产生矛盾。干活自由，不用听老板吆喝。工资是干完一套房一结算。从那天以后，有空的时候，四方就到抹灰工地跟这帮人聊天，看他们怎么干。看谁休息的空档，他就替人家抹一会儿，也不要工钱，不到一个星期，他自己就可以独立干活了。后来，干脆就自己弄了一套工具，叫上自己的媳妇跟这帮人干了起来。两个月以后，他干活的速度达到一般人的水平。每天四点左右就起来开始干活，晚上八点多才下班。没出半年，他抹灰的速度就超过了最快的人，一天，可以抹到二百多平米，日工钱也挣到了一千二百多块钱。
两年后，四方不仅在城里买了楼房，还买了一辆汽车。四方是村里第一个依靠打工在城里买房买车的人。不仅如此，他还是一个忧患意识比较强的人，到保险公司主动为全家人买了重大疾病保险。村里的一些人听说四方抹灰能挣大钱后，有不少原来在工地上干日工的人都找四方，要求跟着他干，于是他就把这帮人组织起来，带他们一块干。由四方去找工地，跟老板谈价钱，然后再带领这帮人去干。就这样，在四方的带领下，村里有二十多对夫妻成了抹灰工，不几年的功夫，不少人很快在城里买了房、车。
五
姜六指，他的本名叫姜五奎，只所以叫六指，并不是长了六个手指头，而是他做事善于精打细算，总是会另辟蹊径，想办法降低成本，提高收益。为此，村里有人就说他，就是打算盘，他都比别人多一个手指头，六指的外号由此而来。
六指，发现在本乡水稻产区，有人经常捉泥鳅，然后六块钱一斤卖给收购的贩子，这些贩子再加价卖给饭店。他发现贩卖泥鳅这个行当不错，又不用承担养殖风险和辛苦。后来，经过了解，本地并没有大量消费泥鳅的饮食习惯，本地饭店销量有限，并且贩卖的量一大，饭店就开始压价。他就想，是不是还有更好的销路，后来一次上网查信息，发现江苏有消费泥鳅的习惯，价钱也不低，每斤可以卖到二十块钱。于是，他开始着手大量收购泥鳅，凡是送货上门的，每斤高出收购价五毛钱。很快，就收购了一车货。就带着这车泥鳅到了江苏苏州，结果，往市场上一出货，只有人看，却没有人问。连续两天过去，一斤泥鳅也没有卖出去，没办法，只好找了个当地摊贩，好话说尽，人家才以每斤八块钱的价格收下了。除去运费和其他开销，净赔一千多块钱。这让他很懊丧，明明市场买泥鳅的人络绎不绝，价钱也不低，可他就是一斤也没卖出去。难道就这样罢手吗？他有点不甘心。他到一家饭店去吃饭的时候，就跟这家饭店的厨师聊了起来。他说，我的泥鳅又大又好，为啥就没有人买呢？厨师一听，笑了，说：“老板，你搞错了，难怪你的泥鳅卖不出去，坏事就坏在‘大’的上面了。我们这个地方的人，喜欢吃生煎泥鳅，只会买小的，好熟；太大，不好做，外边已经糊，里边还是生的，所以大的不好卖。你赔钱也就不奇怪了。”六指一听，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看来，做生意的门道还不少呢。谢过厨师，吃过饭，付了账，出了饭店门，来到大街上，他想，我要是只收购小的泥鳅，那大泥鳅咋办？既然有喜欢吃小泥鳅的，就肯定有喜欢吃大泥鳅的，既然来了，就到周边多逛逛吧。到南京后，发现当地人喜欢用泥鳅炖汤，而炖汤用大泥鳅比较省事。
回家后，再收购泥鳅时，就直接把泥鳅分级，大的和小的分开盛装。大的卖的南京，十二块钱一斤；小的卖到苏州，二十块钱一斤。再后来，他一方面扩大自己的进货渠道，一边趁送货的机会，到其他地方考察当地的饮食习惯。并记录下来，几年下来，记了两大本。他的生意做的也是风生水起。
六
姜四方刚从打麦场里回到家，准备吃早饭，看到姜东水从大门进来了，赶紧迎了上来，问道：“吃饭没有，东水叔？有啥事啊？”东水看了看四方，微笑着回答道：“没呢，看样子你也没吃吧？”“正准备吃。”说着，四方拿过一只塑料方凳递给东水，“坐吧。”这时，四方媳妇从厨房端着两碗饭出来了，“在这儿喝碗饭吧，东水叔？”东水赶紧回答道：“不了，侄媳妇，家里已经做好了。我找你俩是有点事儿，想跟你们商量一下。别影响你们吃饭。”说着，东水把方凳放在一边，坐了下来，“两个孩子没回来？”“没有，孩子学校不放麦假。”四方媳妇说着，把两个饭碗放在院里的饭桌上。“是这样，四方，你家这四亩地，一年种下来毛收入能达到多少？”“这个还真没细算过，反正是不划算。”四方略一沉吟，“两季下来，一亩地也就一千四、五百块钱左右吧，四亩地毛收入应该不到六千块钱。也就是我俩在外打工六、七天的收入。如果除去投资、人工成本，是赔钱的。”“如果有人想把你家的地租下来，每年给你租金，你就不用再回家来操持地里的事了，你愿不愿意？”东水看着四方眼睛问道。“这感情好，关键是有人租吗？”四方媳妇插话道。“我今天来你们家，就是为这事来的。你俩考虑一下，感觉多少钱一亩愿意租出去？”东水赶紧亮明自己的来意。没等四方回答，四方媳妇笑着问道：“叔，你想多少钱一亩？”东水说：“种地补贴还是你们自己的，四百块钱一亩怎么样？”四方媳妇和四方交流了一下眼神，得到了四方的肯定的示意，自己在大脑中粗算了一下，每年收秋、种麦、收麦，至少要在家耽误十多天的功夫，仅抹灰一项，差不多就少挣一万多块钱，这还不算自己公婆平时浇地、除草、打药投入的功夫。四方媳妇看着四方的眼神，用征求意见的语气说：“要不就租给东水叔吧，四方？”四方笑了笑，“既然媳妇也不想种了，那就租给你吧，叔。你看啥时间弄个合同，办个手续？”东水也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一拍大腿就站了起来，“你俩真是痛快人，那好，我尽快弄个合同，把租地手续办一下。你俩吃饭，我先走了。”说着，东水转身向外走，四方跟了出来，东水一把抓住四方的胳膊说，“你吃饭吧，再送就外气了。”说着，快步走出了四方家的大门，到了街上。东水想，六指估计该下地了，自己到晚上再去找他吧。想着，就向家走去。一进大门，就看到饭桌上就剩下水旺一个人了，其他人已经吃完饭下地了。水旺看着大哥的神情就知道，和四方的事谈成了。东水把和四方谈的结果简单和水旺说了，就到厨房把饭盛上，坐到饭桌上匆忙吃了起来。水旺说：“在租地合同上，一定要把租期写明白。付租金的方式，以一年为期，可以是每亩先付一百块定金，等一年后再结清余款；也可以一年后再付租金。”东水点了点头。
七
当天晚上，姜东水与姜四方签了租地合同，约定：租期五年，每年每亩地四百块钱，共四亩，先付订金四百元，一年后付清余款一千二百元；以后，每个承包年满后付租金一千六百元。
第二天早上，姜水旺坐早班车返回学校上班。姜东水在晚上又找到姜六指，以同样的方式和价格签定了五亩地的租地合同。
签定完这两块地的承租合同后，姜东水开始规划下一步的承租对象。由于这两家的地块并不在一起，每家都是三块地。再找地块的话，就必须与这两家中的一家要为地邻，不然的话，就没法制定种植规划。但是，接下来的租地谈判，就不象他想象的那么容易了，有的说，老人不愿意把地租出去，不然的话，一点事儿也没有了，闲着没啥意思；有的甚至直接一口回绝。
在农民的眼里，尤其是五十岁以上的人，土地，就是他们的命根子。他们认为，只要有地在，就不会担心没有粮食吃。这些人是从饥荒年代走过来的，饥饿，在他们内心深处烙下了太深的印迹。家中有粮，心中不慌。即便是给钱，可以去买粮食，他们还是认为没有直接自己生产粮食来的稳当。而对于四十岁以下的新一代农民来讲，他们对土地的感情就不如其父母那么深厚，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以打工为生，挣的是快钱，还省心，到点上班，再到点就下班。而种地来钱太慢，干活还不分钟点，碰上收麦季节，能把人累死。如果天公再不作美，那就糟糕透了，那就要拼死与天抢收了。特别是进工厂打工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对土地就更不感冒了，他们的理想在城市。他们梦寐以求的就是能在城市里安个家，下班后能享受一下城市人的安稳与温馨。也只有能在城市里安个家，才能安心享受城市丰富多彩的生活，才能让自己的孩子享受城市学生的高质量教育，才会有可能取得好成绩，将来才有机会上一个好大学，谋得一个好前途：过上朝九晚五的安逸生活，而不是像自己一样，每天过着朝五晚九的流浪式生活。正是因为这样，很多三十岁以下的新农民，甚至连队种地的营生都不会了。
实在是没办法，姜东水只好退而求其次，采取换地方式，把租来的六块、九亩地以及自己家包括四弟与母亲的三块十来亩地整合到一起，这样好规划、管理。于是，又是一番求爷爷、告奶奶，以大换小、以好换次，经过近一个月的努力，最后整合成了河西沿一块不到十八亩的地，并签了换地合同，为期五年。
随后，他把这个消息打电话告诉了水旺。水旺告诉哥哥，凑个星期天，他要约上学校搞蔬菜保护地种植的王先栋老师一块到现场，帮他搞个规划。
八
星期六上午，东水正在家吃早饭的时候，看见水旺陪着一个中等身材、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家门。东水想，不用问，他肯定是王老师。赶紧站起身来，迎了上去，问水旺：“这就是你说的王老师吧。”水旺说是。转头对王老师说：“这是我哥，姜东水。”王国栋赶紧接住姜东水伸过来的手，握了一下，说：“大哥好。”“王老师，请坐。”说着，东水把一把椅子给王先栋摆正了，请他坐下，并从饭桌上的烟盒中抽出一根烟递给王先栋，王先栋接过来后，又放在桌上，说：“谢谢大哥，我不抽烟。”东水问：“你俩吃饭没有？”水旺说：“我们在城里已经吃过了，你赶紧吃饭吧，吃完后，咱们就下地，请王老师帮着规划一下。”正说着，大嫂紫叶已经把倒好的两杯水端了上来，递给了王先栋和水旺，“咱爹、娘他们吃过饭后，趁天凉快去赶集了，我俩平整地才回来。”王老师和水旺接过水杯放在饭桌上，东水赶紧胡乱扒了几口饭，放下碗，拿起一个馒头就站起身来，说：“走吧，咱们边走边聊。”
到了地里，王先栋先是看了看地形，紧挨着桥，交通还比较便利，东西长，南北宽。东头高，西头低，中间是一个漫坡，在地东头，有一口水井，心中有数了。
王老师对水旺和东水说：“把这块地从漫坡的地方分成东西两个部分，以东为一部分，整成一块平地；漫坡以西整成一块平地。在地块东头，建一座日光温室，东西向，分成两个部分，中间加墙，以门想通。里面的部分搞育苗，下面铺上电热线；外面的部分不用铺，进行越冬季蔬菜生产。在温室的西边，建四栋大棚，南北向。搞春提前、秋延后蔬菜生产。我听水旺说，你是头一次接触保护地生产，规模不宜太大，积累一下经验，再一个，也积累一下资金。”王先栋看了一下姜东水，接着说：“这个日光温室跨度十二米，长度一百米全部采用镀锌管结构，配置卷帘机和草帘，投资大概需要八万块钱左右，国家惠农补贴六千块钱左右。生产模式采用地膜加滴灌、营养液施肥。四个大棚，每个按照一亩的规模，每个投资需要五千元，除去国家惠农补贴，一亩大棚需要一千二百块钱。再加上配套如管道、育苗盘等，总投资在十万左右。”东水说：“就按这个规模设计吧，钱的事儿，我想办法。”
“剩下的地，一亩作为育苗用地，按现在这个季节，你可以育上芹菜苗，供四个大棚栽种。其它地种上土豆。土豆收获后，种一茬小拱棚菠菜。”王先栋接着说，“抓紧时间建设，建设好后，施上有机肥，深翻晒地。争取赶上今年冬季黄瓜生产。如果你能按我的茬口安排，今年春节前，包括卖苗，差不多就能收回成本。从明年春天开始，就能赚钱了。我现在把管线布局给你画张图，包括滴灌管线和营养液池，施工时，就按这个图布置水管和用电线路。”说着，王先栋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开始画图。画好后，撕下来递到姜东水手中。姜东水拿过图纸，小心叠好，装进口袋里。
九
姜水山父亲单位招工招进去的，自从上了班儿，刚开始，还专心上班。过了一段时间，发现这个工作太枯燥了，挣钱又不多，如果仅靠这点工资，要想过上好日子，那是不容易的。刚开始发现开录相厅收入不错，于是就跟一个要好的同事开了一家录相厅。但没过多久，发现开录相厅与上班没办法兼顾，于是就从录相厅退了出来，从广东倒录相带，每次下了班就坐火车到广州，去进货。可是倒录相带，必须有市文化局批的执照，不然的话，一旦被查，不仅货要被没收，还要罚款。冒了几回险后，不敢干了。后来，又开过轧面条店、烤鸭店，都因为自己没空在店里现场经营，被雇的伙计给倒空了。
结婚后，面对买房欠下的账，他感觉仅靠这一点工资是难以还清的。于是，就办了停薪留职。与一个朋友开了一家商贸公司，从矿上向外倒卖煤碳。随着业务的扩展，后来干脆辞掉了在煤矿的工作，专心做生意了。他发现开矿的掘进设备对刀片的用量比较大，于是就通过朋友关系，联系了国外一家刀片公司，专门进口他们掘进设备的刀片，然后卖给平原及周边省份的矿业公司。
凭着姜水山机灵劲，他们的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姜水山不仅早早还清了欠债，还在市里给两个正在读高中的儿子，每人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当他听说大哥东水要承包土地，缺钱的时候，一下子就拿出了七万块钱。
十
姜东水的日光温室、塑料大棚在如火如荼的建设中。在快近尾声的时候，接到了水旺的一个电话，说学校承接了县农业局一个农民培养班的培训任务，学员主要从他们乡招收，让他组织自己的闺女俊花、儿子俊山、儿媳妇艳红、水财媳妇、明利、明山报名，学了技术以后，可以在蔬菜生产过程中给他当帮手。要东水先把他们的身份证收齐，装个信封里面，让公交车给带到县里，自己去车站接过来就行了。
东水一听，高兴坏了。刚想瞌睡，这就枕头就给送来了。这培训班，好像就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一样。其他人都好办，就是闺女俊花在外村，马上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把身份证下午给送过来。没等到天黑，这些人的身份证，就收齐了。
第二天一早，东水就到村头上拦了一辆过路的公交车，把信封交给司机，然后付了五块钱的费用。这样就方便多了，要不然自己不仅要花车票钱，还要浪费一天的时间。然后，就给水旺打了个电话，说东西已经送车上了，让他准备去车站接东西。
十一
农民培养班在乡政府礼堂如期开班，入班前，工作人员给每个学员都发了一个装有笔和本的文具袋。这个班共招收了四十七人，主要是本乡在家的妇女，年龄大都在四十多岁，也有几个三十岁左右的，这都是没法出去务工的人员。也有几个是专业的种植户、养殖户。
开班仪式上，农业局负责农民培训的副局长、学校的校长都分别讲了话，发言都言简意赅，大致意思就是，农民培养班，是国家惠农政策的一部分，希望大家好好学习，将来利用自己学习的一技之长发家致富。
领导讲完话后，培训就开始了。第一个讲课的是姜旺水。姜旺水走上讲台，把随身携带的手包放在讲台上，将手机调成振动，放到讲台桌上，看了看下面坐着的学员。
“大家好，我叫姜水旺，就是咱们本乡本土的人，今天的课由我来讲，我主要跟大家沟通两个话题：一是农民的出路问题；二是农民该如何做的问题。今天上午，我先跟大家沟通第一个问题，剩下一点时间，再跟大家交流一下。”
说完后，水旺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课题名称：当前农民的出路在哪里？
“大家都知道，现在咱们国家建设在很多方面都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是，‘三农’问题却依然在拖国家发展的后腿。而‘三农’的核心是什么呢？就是农民问题。农民问题本质则是收入。也就是‘三农’问题的核心当前就是农民收入。也正是因为这样，为了实现中国共产党在中国发展的道路上一个都不能少的承诺，国家组织了很多面向农民的培训，来提高农民的挣钱技能。因此，大家必须明白，在这种背景下，我们农民应该向哪个方向走？我们农民的出路在哪里？”
“下面，我从三个方面来展开这个话题：一、是农民群体存在的问题；二是原因分析；三是对策。”
说着，姜水旺就开始在黑板上板书。
“第一个问题：农民群体存在的问题。这个问题，可以用三句话来概括，一是上不能照顾自己的父母；二是下不能照顾自己的孩子；三是中间苦了配偶和自己。为什么这么说？我问一下大家，你们的老公、老婆都在家吗？他们干什么去了？”
大多数学员异口同声回答：打工去了！
“对了，打工去了，相当一部分家庭还是夫妻两个都去打工了。他们走了以后，他们的父母，谁来照顾？他们的孩子谁来照看？为什么现在农村的孩子考上大学的越来越少？越来越难成才?这还是国家在大量扩招的情况下发生的啊！原来，国家招生少的时候，招生率只占百分之三十多的时候，国家重点大学中，农民子弟占在校大学生数的百分之七十以上；现在招生率达到了七十多，可是在国家重点大学里面农民子弟却不到百分之三十，为什么？主要就是因为父母不在身边，孩子没有得到有效管理造成的。结果是什么？本来挣钱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上一个好大学，钱挣来了，孩子的学业却荒废了；有的孩子因为没有管好溺水身亡了，钱挣来了，孩子却没有了。挣钱，是为了让家庭生活得更幸福，结果，有的老公跟别的女人走了，有的是媳妇跟别的男人走了，钱挣来了，家却没了……”
“第二个问题：原因分析。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种结果呢？一是安于现状，改变现状的动力不足；二是文化水平低，缺乏技术；三是缺乏眼光，干事情随大流。下面咱一个一个的说……”
“第三个问题：对策。也就是解决办法。一是解放思想，自己要给自己树立一个明确目标，对这个问题，下午我还要做为一个专题细讲；二是加强学习，学习的方式有很多，参加培训班是学习，利用好手机也能学习，家里的电脑、电视都可以学习，尤其是中央电视台农业频道，大家可以多看一下；三是多参观，多交流也是学习……”
中午，吃的是大锅杂烩菜。大家各人盛了菜、拿了馒头后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姜水旺等大家都盛了菜后，自己也拿了一个一次性大纸杯，盛了菜，跟大家一样，找了个地方，坐下吃了起来，边吃边听大家聊的话题。
“姜老师讲的还真是咱身边的事，俺们村，有几家两口子都去打工了，就剩下爷爷奶奶在家照顾孩子。去年暑假，村里几个孩子到黄河边上去玩水，结果有三个掉进水里再也没有出来，打捞的人捞了两天，也没有找到。”“俺村到南方工厂打工媳妇，他们的男人干活的工地和她们不在一个城市，有一个和外地男人成了两口子，到年底了她要回家过年，结果那个男人就不愿意和她散伙，撵着她回来了，到她家后非要逼着她老公离婚，就打起来了，差点没出人命。”“……”
十二
下午两点，培训又准时开始了。
姜水旺走上讲台，拿起黑板擦把上午讲的内容擦掉，吹了一下落在手背上的粉笔灰尘。
“同志们，要想做到，必须要先能够想到。如果你想都想不到，要做到，那基本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必须解放思想。如何解放思想，这是今天下午要跟大家沟通的话题。”
说着，水旺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要做“四有”农民
“要想解放思想，我们必须做到‘四有’。
一是有规矩。有规矩，就是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首先要有法律意识，不能做违反法律的事儿。大家想一想，如果一旦犯法，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了，更不要说发家致富了。没有了人身自由，一切都将无从谈起。做一个乡村振兴带头人，必须要先做一个懂法、守法、用法的人，懂得用法律手段来规范自身的职业行为。其次，就是要守住自己的道儿。无论从事哪个行业，都要遵守职业道德，如从事餐饮行业，不能违规添加；从事蔬菜种植，不能施用违规农药，不行违规施用激素；从事农产品加工业，不得违规添加色素、地沟油、吊白块等；从事养殖业，不得违规使用饲料添加剂、瘦肉精、抗生素等。必须实现有机生产、绿色生产、环保生产！
有机生产，就是要生产过程中，要尽量使用有机肥，少施用化肥和农药，生产无污染、健康、营养的农产品。
绿色生产，就是要在施用化肥的时候，要做到准时、准量，需要多少使用多少；病虫害防治做到以预防为主，尽量做到生物防治。
环保生产，就是把对环境的污染降到最低程度，有机肥要充分腐熟，在腐熟的过程中，一定在密闭的条件下进行；在生产过程，不添加对人体有害的成分，不向环境中超标排放污染物。
二是有眼光。有眼光，就是要做什么事，达到什么目标。所谓眼光，就是开阔的视野。视野，决定了你做这个行业的起点，更决定了你的事儿的规模，企业寿命。你的事儿做的大小，不是取决于你有多少钱和多大的干劲，而是由你的眼光决定的。同样的行业，为啥有的人赚钱了，而有的人却赔钱了，就是因为赚钱的人有眼光，而赔钱的人缺乏眼光。眼光决定了你做的事能不能赚钱、赚多少钱的问题。眼光又是由专业知识和技术水平来决定的。俗话讲，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
首先要改变传统观念，开阔思路，要转变“等、靠、要”的致富理念。很多人，总是在等国家给规划了什么项目，有多少资金支持，然后再盘算着挣国家补贴的钱，根本就不想自己把企业做好挣多少钱。有这样的眼光，就注定了你只能算计一点小钱，不可能做成产业，更不可能发家致富。要致富，必须把眼光放高、放远，市场有没有需求、行情怎么样、消费能力怎么样、你定位什么样的消费群体、效益怎么样、你有什么优势、还欠缺什么条件、如何发挥你的优势、短板是不是能够弥补……这就是能够做大走远的眼光。其次，就是要把农村的人力资源优势，由外出打工变成本村、本乡、本县创业人力优势。通过产业开发，由外出打工转变成家门口打工，实现在家产业致富的目标。这样，不仅可以解决孩子成长过程中的监管过问和教育问题，还可以解决家庭稳定问题等。
第三，是要用链式产业思维，把污染源劣势变成资源优势。在农村，厕所污染问题 、养殖污染问题、秸秆污染问题，都是造成农村污染的源头，如何能变废为宝，把污染源变成资源，从污染源中挖掘财富，这是我们这些带头人应该思考的问题。如农村的秸秆，有很多处理办法：一是玉米秸秆，可以在玉米采收的同时，将其粉碎，养殖产业发达的地方可以发酵后变成青储饲料；对于养殖业不发达的地方，可以建厂，将其集中进行碳化，变成清洁燃料；二是豆秆，可以粉碎后做饲料，也可以变成清洁燃料；三是麦秆，送往造纸厂，做为造纸原料。其他秸秆根据其特点和市场价值分类处理。这样，农民通过卖秸秆有了经济收入，也就不会再随便丢弃、焚烧了。对于人畜粪便，有两个处理方向:一是建沼气池，生产沼气；二是养殖蚯蚓。沼气，可以解决农村的清洁燃料问题；而蚯蚓的作用也不小，可以入药、食材、畜禽蛋白饲料、水产业的高效饵料等。其副产品作为有机肥供给土地经营者。产业富农，要立足于农村现有资源。不要总想着搞工业生产，才叫产业，其实，农产品加工业，也是产业。拉长产业链条，搞好农产品深加工，也是链式产业的一类。第四，要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的孩子接受高等教育。城镇化，是国家解决三农问题的根本国策。城镇化，两条途径：一是农民进城；二是有条件的乡镇就地城镇化。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政府一直在进行房地产开发的根本原因。但是，农民要进城生活，需要两个基本条件:一是有足够的钱，支撑家庭在城市的生活开销；二是具有养活家庭的技能。第一个条件，除了一些老板能做到以外，绝大多数农民是无法做到的。第二个条件，就必须依靠教育。第五，是要有风险意识。无论从事任何行业，大家一定要先把风险预防考虑在前。如果你只是看到了利益，没有看风险，就如同鱼只看到了诱饵，没有看到钓钩一样。任何行业，只要有利益，就会有风险，并且利益越大，风险也越大。那是不是说，因为有风险，我们不去做了？不是，恰恰相反，我们没有回避高利益收入的道理，有谁怕钱咬手啊！但是，你必须有相应的防范风险能力。如何防范风险？首先，只靠回收才能挣钱的行业，一定要慎重；其次，必须了解市场行情。
三是有想法。有想法，就是用什么方法，把事情做好。所谓想法，就是不安于现状，不愿意随大流的人。原来咱们农村有一句俗话，随大流，不挨揍！在这里，我可以明确的给大家说，各行各业，挨揍的都是随大流的人。这几年发生的蒜你狠事件，大家还有印象吧。有人看到别人种大蒜赚钱了，他也跟着别人去种大蒜，结果，大蒜产量太高，超过了收购能力，卖不出去了，赔钱了。炒大蒜的人更是这样，看到别人炒大蒜赚钱了，自己也贴上了全部家当，还借了巨额债务，大量收购大蒜，结果，到年底才发现，大蒜总量早已经超出了市场消费能力，赔了个底掉。
四是有心。有心，就是如何把事情做到精致、做优。所谓有心，就是要处处留心，处处操心。俗话说，处处留心皆学问。……”
水旺边讲，边把要点板术在黑板上。
十三
第二、三天，由王先栋主讲设施栽培管理技术要点、黄瓜嫁接技术、育苗盘育苗技术、土豆种植技术要点。
第四、五天，由同为职业中专的刘国选主讲养猪技术要点。
第六天，聘请了一个农民技术员谢玉峰讲养鹅技术要点。
第七、八天，由姜水旺的学生张实锦主讲葡萄新品种设施栽培技术要点。
……
十四
张实锦，平阳市黄河滩区张里拐乡的人，是平阳市职业中专的毕业生，也是姜水旺毕业后教的第二届学生。在高中学习阶段，就是姜水旺果树兴趣小组的组长，经常利用星期六、日跟着姜水旺到果树参加果树嫁接、修剪及其他管理实践。毕业后，出国打工四年，积累了他人生的第一桶金。回国后，又到省农科院生产基地学习了两年葡萄、樱桃种植技术。然后，就在平阳市北环路与西环路交叉口附近租了六十亩，建起起了大棚，进行葡萄、樱桃生产。他不仅实践原来学习的技术，还积极探索新的技术路线，经过不懈努力，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技术操作规程。经过十几年的奋斗，取得了不小的成功。他生产的葡萄、樱桃远销广东等沿海地区。还把火龙果成功在平阳引种，种植的火龙果果大皮薄，深受当地市场欢迎。更重要的是，他注册了自己平阳市葡樱生产公司，成立了平阳市葡樱高效技术协会，自任会长，并依此为依托，发展了五十多名会员，推广其苗木一千多亩，凡是从他公司引种的苗木，一律享受免费技术支持。现为省葡萄协会会长。
十五
经过半个月的培训，在张李庄乡办的农民培养班结业了。由于这次培训，主要基于实践进行的技术讲解，很适合这些参训农民的胃口。他们学的很认真，中途除了有四个人因为有私事请了两、三天假外，都坚持了下来。姜东水和他的家人就更不用说了。尽管他人在培训班，但是地里的活计一点也没有耽误，由他的父亲姜连升带着雇的十几个人在地里干活。有时，地里实在离不开他，就利用中午吃饭时间赶到地里去。这中期间，不仅平整好了土地，还把买的有机肥撒到地里进行了深翻。
经过一段时间的晒垡，东水带着家人和雇来十几人开始整地，做畦。经过五天的奋战，地就整理好了。
姜东水到市里种子公司买了芹菜种子、土豆种子，租了一辆皮卡车给送到地里。
为了能种出健壮的芹菜苗，先对芹菜种子用温水浸泡消毒，凉水浸泡，催芽，然后撒在浇透水的苗床上，又在上面撒了薄薄的一层沙土。为了保湿，按照老师教的方法，在地面上覆盖了一层地膜后，又在上面畦面上方覆盖了一层遮阳网。
把芹菜种子撒下去之后，就开始带着家人，按照在培训班老师教的切块方法，对土豆种薯进行切块、高锰酸钾溶液浸种消毒。边处理边安排人进行播种。这样，又忙了几天。
芹菜、土豆幼苗出的差不多了，把芹菜苗畦上的地膜撤去，分别浇了一遍透水。
十六
九月份，姜东水又到种子公司去买了黄瓜、南瓜种子，月底开始进行催芽处理。同时配制了足量的培养土。为了方便嫁接，把黄瓜种子播种在育苗盘上，而把南瓜种子播种在营养钵中。
到了嫁接的时候，正赶上学校二年级学生嫁接实训课，利用星期六，经过和学校实训部协商，姜水旺带上20名学生乘车到姜东水的地头。在温室里，进行嫁接实训。学生本身在课堂上已经进行过操作训练，到嫁接现场后，很快就进入角色了。中午，让饭馆给送了大锅烩菜和馒头。吃过饭后，学生们稍事休息，又接着干了。下午三点多，育的苗全部嫁接完了。姜水旺和实训部带队老师领着学生乘车回校了。
学生们走后，姜东水带着家人把这些嫁接好的苗在育苗室一钵挨着一钵整齐摆好，中间留出管理通道。
十七
在土豆生长期间，俊山就在阿里巴巴开设了一个网店，定期把土豆的生长动态照片传输到网店上。有很多客户咨询。到了十月底，土豆收获了，由于王先栋老师技术指导比较到位，姜东水和家人管理也尽心尽力，土豆长势不错，土豆薯块大小比较整齐，外表光洁，品质上乘。亩产量达到了五千多斤，总产量达到五万多斤。当俊山把土豆丰收的照片传到网上后，原来和他咨询的一个客户，是市里连锁超市负责采购的经理，姓张，他和老板商量后，决定到现场看一下。俊山就把具体地址发给了他。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一辆小轿车驶到了姜东水的温室旁，从车上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姜俊山一看，就猜到他的身份，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拍了拍两手的土，迎了上去，“你就是张经理吧？”来人笑了笑，“是啊，你肯定是姜俊山了？”说着往土豆堆边走。“欢迎张经理到我这儿来现场考察啊！”说着，就走到土豆堆边，把防水布拉开。张经理拿起几个薯块看了看，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打开，把一个土豆切开，看了看切面，皮薄，肉质细密，呈黄色，“品质不错，品相也挺好。”然后又抓起一把土，放在手中摊开，看了看，说：“这个土质很适合土豆生长啊。八毛钱一斤，我全要了。”俊山一听，高兴坏了，“谢谢张经理，让我给我爸打个电话说一下。”在电话中，把情况跟他爸说了。电话中，姜东水也很高兴，就同意了。张经理说：“我还有个要求，你在装袋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尽量不要把皮弄破了，要小心轻装。”姜俊山连连点头。“我看你这儿也是新菜地，你应该从事蔬菜生产时间不长，能种出这么好的土豆，是咋做到的?”张经理问道。姜俊山说：“张经理好眼力啊！我这儿搞生产，技术上主要是依靠咱们市职业中专，蔬菜老师根据需要来技术指导。”张经理听了，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咱们可以建立长期供销关系，我们超市，在全市有四十多家连锁店。你带我看看你的大棚和温室吧。”“好的，那就走吧”。经过芹菜苗地的时候，张经理问道：“你这是为那边几个大棚育的苗？”“是啊。”“只要你紧紧依托职业中专的技术，你的芹菜，到时候，我也全包了。”“好，好”。走进温室，过了一个小门，张经理看到了嫁接好的黄瓜苗整齐的摆在地上。“你今年冬天准备种黄瓜？”“是啊！”“好，等你在技术上有了一定积累，就可以扩大规模，增加种植种类。向你透露个秘密，我们超市，下一步，准备规划精品菜区，主要进一些有机蔬菜，为的是满足一些高端客户的需求。你和职业中专的老师讨论一下，你们可以在这方面尝试一下。”说着，他们走出了温室。正在这时，姜东水骑着电动车从家里赶了过来。看见张经理，他紧走几步，一把抓住张经理的手，说：“谢谢张经理，走吧，咱们去饭店吧，今天上午，说啥你也得吃了饭再走。”姜俊山赶紧介绍，“张经理，这是我爸。”张经理点了点头：“姜师傅，今天上午，我还有事，还要到另外一个蔬菜种植户那儿看一下，吃饭不是要紧的事，等下一次，有机会再说吧。刚才，我已经把我的想法给俊山说了，明天我就安排车来拉土豆，你们今天就装袋吧。我先走了。”说着，张经理已经走到车门旁，姜俊山赶紧把车门拉开，“那就谢谢张经理了。”姜东水说。
看着张经理的车走远了，姜东水挥着手才放了下来。
第二天，来了两辆大卡车，称重，装车，采购人员给姜东水开了一张进货单，填好了重量和货款数额，签上自己的名字，让姜东水也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把进货单的复写联撕下来，递给姜东水，“姜师傅，你明天拿着这个就可以到我们超市总店去结帐了。”说着，还给姜东水留下了详细地址和联系电话。姜东水一看，进货单上盖着超市的红色印章，土豆重量五万六千四百二十三斤，货款金额为四万五千一百三十八块四毛。
十八
土豆收获后，剩下大量的土豆秧，怎么处理成了姜东水的一块心病。烧掉，不仅浪费，而且污染周边环境。还田吧，短期内又不容易腐烂，影响下一茬作物生长，还容易造成病虫害泛滥。他跟水旺说起了这件烦心事，水旺说，这好办。于是向搞养殖老师的刘国选咨询这件事儿。刘国选说：“我给你找个销路。土豆秧粗蛋白含量比较高，是可以做猪饲料的，一九七七年的时候，国家就有人研究土豆秧的利用问题，当时《新农业》就发表过土豆秧是好饲料的文章。只不过，不能粉碎后直接喂，需要添加粗饲料发酵剂后，发酵十到二十天后，逐渐加量的方式饲喂。但是，一次最大加量不能超过百分之三十。”
几天后，一个养猪场老板给姜东水打电话，表示自己愿意出一千块钱，帮他把土豆秧清理掉。姜东水一听，高兴坏了，连忙答应。又过了几天，来了几辆三马车，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把土豆秧给拉完了。
姜东水买了十多方膨化鸡粪，撒到地里，又找了一辆大型拖拉机，把地翻好、耙平。然后找了几个人和家人一起，把地整理好，做好畦，然后把催好芽的菠菜种子掺好沙土撒了进去，用耙子搂了一遍。浇了一遍透水。最后，搭起小拱棚。
忙完这件事，芹菜苗移栽的活，又跟了上来。姜东水又接着雇了十几人和家人们一起，开始往大棚内定植芹菜，移栽好一畦，用小水浇一畦，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忙完移栽完芹菜苗的活，来不及休息，姜东水，就赶紧带着家人们开始整理温室的地，平整，做畦，把滴灌的分支管道顺畦的方向摆放好后，把地膜覆盖好，然后按黄瓜的定植距离，在地膜上边用开孔器开孔，边移栽黄瓜苗。移栽完后，用明灌的方式，浇了一次透水。
十九
要卖好价钱，就必须生产有机食品。姜东水在培训班就把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上一次，超市张经理的提议又与这句话不谋而合。但是，姜东水也知道，生产有机蔬菜，成本比一般的蔬菜要高得多，技术管理难度也大。可是，如果不走这条路的话，蔬菜就没法卖个好价钱。
走有机蔬菜生产这条路，这没有别的选择，但是怎么才能降低成本呢？他把这个想法跟水旺说了。水旺说：“这还真是个难题。不过换个思路，你的土豆秧，在你这儿，是垃圾，是负担。可是对于养殖户却是饲料。沿着这个思路想一想，生产有机蔬菜，靠啥啊？有机肥啊。有机肥，在你这儿是宝贝，可是，这个季节，在养殖厂就成了负担了。不过，想要腐熟的有机肥，来替代化肥，作为追肥用，从养殖厂一时不好解决，它腐熟是需要时间的。另外，我听说，在咱们邻乡有一个大型的沼气池，他们也正为冬天的沼气废液无处排放发愁，你可以到他们那里看看。沼气的废渣可以当作基肥，废液既可以当作追肥用，还可以当作农药喷到蔬菜上防害虫。”
姜东水听水旺一说，一拍大腿说：“你这一说，省钱的办法有了。可以跟他们搞个合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