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姜富贵买了六条大一点的鲫鱼,另外买了二十只鸡。这一次要多准备一点,万一明天人来多了,总不能说,鸡不够分了,我去给你买鸡去吧。要真是那样的话,不被别人看出破绽了吗?那生意还能做下去吗?
等把这些事,办完了,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赶紧让媳妇把饭给热了热。她媳妇感觉到纳闷,“你这是做的啥生意啊?”
“嘘,小点声儿,”姜富贵把食指往嘴边一放,“这是咱们在家门口挣钱的生意。”
她媳妇一看他小心的样子,也就不再问。难怪今天她从娘家回来进村的时候,碰到的几个熟人,看她的眼神有点不一样。
吃完饭,快十一点半了,姜富贵拎着水桶正要出门,就听着大坑的东边扑腾一声,像是撒鱼网的声音,隔着门缝一看,月光下,有几个黑影,正站在坑东沿往外拉什么东西。姜富贵一看,坏了,不能让他们把东西拉出来,如果他们一旦知道坑里面没鱼,那还不坏事了。想到这儿,赶紧拉开门,大吼一声,“谁啊?别跑!”放下装鱼的桶就追了出来。
夜深人静,这一吼,声音传的老远。坑边的人一听是姜富贵的声音,吓得一机灵,一看姜富贵撵了过来,这几个人也顾不上坑里的东西了,撒腿就跑了。
尽管是深夜,但是姜富贵从他们的背影看得出来,有两个人是今天白天在坑边跟他聊天的村里人。
姜富贵赶到那几个站的地方一看,有一根浅色的尼龙绳扔在坑沿上,他把绳子捡起来个拉,在水里还有东西连着了。拉出来,一看,正是一张鱼网。网里根本没有捞着任何东西。
正想把网收拾起来拿走,一想,不妥。如果拿走,他们到家去要,岂不是要挑明了?到那时,如果他们非要以“坑是村里面的”为借口,与自己争利,反到不妙啊!真是麻秆打狼,两怕!
想到这儿,他对着那些人跑的方向,大声说:“想吃鱼,可以跟我说一声,我请大家吃饭。不要再这样了,东西给你们放这儿了,别忘了拿走啊!”
说完,他头也不回就回家了。
进了家门,把大门“哐”的一声就关上了,只所以这么大声音,就是告诉外面的人,他回家了。然后,他就把脸贴在门缝上往外看,等他们把鱼网拿走,自己好把鱼放到坑里去,不然的话,明天钓鱼的人来了,钓不到鱼,岂不是就把生意给弄砸了。
过了好一会儿,有两个人来到坑边,把鱼网收拾好了,掂走了。
等他们走远了,姜富贵才悄悄把大门打开了一条缝,自己拎着装鱼的水桶从门缝里挤了出来。向两边看看没人,就走到水边,把鱼倒进了水里。然后,才转身回家睡觉去了。
二十九
春节快到了,水旺到老家看一下,顺便给老家买了点年货。他拎着年货,刚进村,迎面碰上本村姜永年。姜永年说:“回来了,兄弟,我正找你呢。你把东西先送回家,我在这儿等你。”姜水旺把东西放到地上,说:“咋回事啊,哥?”
“树的事儿。你先把东西送回家吧。我帮你拿点东西吧?”
“不用,哥。那我就到家,一会儿就过来找你。”
水旺拎起东西向家走去。
三十
姜永年,自己承包了外村的一百多亩地,搞绿化苗木种植。已经种了四年了。投资已经达到七十多万了。由于管理跟不上,到现在苗木还是达不到用苗标准。其实,本地城镇和道路建设速度惊人,未来十年,绿化苗木的用量很大。
姜水旺拎着买的年货,刚进大门,看到母亲正在院子里择菜。母亲看到水旺回来了,就站了起来说:“回来了,小儿。我正准备做饭了,你先歇歇。”“娘,我把东西放屋里,还要出去一下,俺爹了?”
“你爹和你大哥他们都在温室里头摘黄瓜呢。”
“噢,我先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再到温室那儿看一下。”说着,水旺走进堂屋,把东西放下,然后又走了出来。跟母亲打了个招呼,就向大门外走去。
在村头和永年碰了面,他们就往绿化苗木地走去。“今年长势不好。尽长高了,粗度没有增加多少。按正常来说,今年就该能出苗圃一部分苗木了。现在看来,还要至少再养一年。”永年一边走,一边向水旺介绍情况。“我原来打药都是看见害虫了,就到农药门市上去问一下,然后买了药回来打,但是不起多大作用。今年不到九月份,树叶都快落光了。”
不大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地头,水旺一看,一棵棵白腊,光秃秃的直立在田间,树高已经达到四、五米了。地上除了一些已经干枯的杂草,别无他物。“这些树叶了?”水旺问道。
“都被邻村喂羊的人扫走垫羊圈了。”
“这可不行啊!树叶是沤好后就是很好的有机肥,如果能翻到土壤里面,至少让你省一袋复合肥,关键还能防止土壤板结。”
“有这么大作用啊?明年,就不让他来扫了。”
“对这些杂草,洒上碳铵直接翻到土壤里面,既可以杀虫还可以肥地。”
水旺说着,就往里面走,靠外面的白腊树主干直径已经达到出圃标准了,越往里走,主干直径越小,这是密度太大造成。“永年哥,这树的密度已经影响到正常生长了呀,你春天需要分苗了。再不分的话,明年还是达不到出圃标准啊!”
“我也知道啊!兄弟。有好几个人都这样说,可是现在这地不好弄啊。跟好几家都商量了,他们都不愿意把地转包。就是有两家有外包的意思,承包金也高的出奇,张嘴就要一千二百块钱一亩。并且地块还小,又不相邻。租地难啊!”
“过年后,你要是再不把这些树苗移栽分开的话,不仅影响树干增粗,而且会出现大量死树现象,最后影响你的苗木出圃。每延后一年,你的损失可不是几千块钱的事,而是要用‘万’来算了。”
“我抓紧时间去找地,争取春天按时移栽出去。”
水旺仔细看了一下树干,发现有很多树干上覆盖了一层白色斑点,用手一摸,就随风飘散了。“你今年树上蚧壳虫危害不轻啊!”姜水旺眼不离树问道。
“是啊!农药也打了不少,但是一直没有打下去。从树根一直到树上,白花花的一片啊!一摸一手红水,粘不唧唧,就是没办法。”
姜水旺看了一眼姜永年,说:“你主要是没有抓住关键时间节点。灭蚧壳虫要在它外层白粉没有形成之前。这是杀灭蚧壳虫的关键。一遍药就能见效。你平时打一遍药,一亩地用多少水?”
姜永年回答说:“打一遍药,一亩地能合到一百多斤水。”
“不行不行,你用的水太少了。象这样的树,一亩地至少要用到四百斤水,不然的话,药液打不匀。”
“好,明年再打药的时候,我就换家里的大罐,一罐能装一千二百斤水。把它装在拖拉机上,用机动泵打。”
“那就对了,用大罐和机动泵打药,药量才有保证。再一个,才能把药液喷到树冠上面去。”
“兄弟,我在书上看到叶面喷肥对补充树体营养挺有效的,我每次打药的时候,就按书上说的比例,加尿素。可是,我发现一个问题,每次我打药加尿素的时候,往往会出现一些树干树叶尖的事儿。特别是一桶药打到最后的时候,干叶尖就特别严重,有的整片叶都干了、落了。是树叶对尿素过敏,还是咋回事儿?”
“你加尿素的时候,是咋加进去的?是称好尿素直接倒进药桶的吧?”
“是啊!称好,往桶里一倒,再加药,兑满水搅几下,然后就开始打。”
“这就对了,问题就出在你加尿素的方法不对。尿素在水里不容易溶解,化开的比较慢,你必须先在盆里把尿素用水溶解后,才能加到药桶里面。不然的话,就会出现,开始打的药液里面尿素浓度低,最后打的药液里尿素浓度高,造成叶面出现肥害。”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我明白了。你刚才说的治蚧壳虫关键的一遍药,是啥药?啥时间打啊?”
“一遍净,又叫吡虫啉。具有触杀、内吸、胃毒杀虫效果。你家里的大罐,一次加二斤就行了。加药量大的时候,也要先把药化开,再兑到罐里去。一罐再加三斤尿素。加尿素的作用,就是为芽体萌发补充营养。时间就在阳历二月底到三月初。如果天气暖和的早,就在二月底。暖和的晚,就在三月上旬。主要喷树干,把树干水洗一遍。估计一亩地有一百五十斤水到二百斤水就差不多了。这个时候,蚧壳虫刚开始往树干上爬,最关键是,它外面的蜡质层还没有形成,见药就死。一旦它外面的蜡质层形成,药液就不容易渗透,杀虫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行,我年前就把农药准备好,就按安排的时间打药。你看我移栽的话,咋移法?”
姜水旺顺树行看了看说:“这样,按南北行,每隔两行,你挪一行。这样,明年再长一年,这些白腊秋天就可以出圃换钱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我现在光贷款就有六十多万了。每多养一年,就要多投入十几万啊!我都快挺不下去了。”
两个人走到另一块苗圃,发现地里栽了几根水泥桩,并且还有一片白腊抹了红漆标记。姜水旺问道:“这是干啥用的?”
姜永年说:“咱们省里在黄河滩区规划了一条观光旅游路,这些水泥桩,是路边界桩,抹了红漆的树,都是规划区的树,他们让我先给找个地方养活起来。等路修好了,再把这些树用作路两边的行道树。已经测算过了,补偿款年前就打过来。咱们乡党委书记已经跟修这条路的路桥公司协商好了,等路修好的时候,只要我的树能达到标准,他们就全部收购。”
这就是地方经济发展惠及当地人民、让人民有获得感的最基本做法。这远比以各种名义给老百姓发补贴效果要好。要想享受到地方经济发展带来的好处,自己必须付出努力和辛劳,总想躺在床上就能天上落馅饼的想法,是懒惰的行为。政府总让这类人得到实惠,那就是用行政资源养懒人,这是不可取的,也是不可持续的,还会影响到良好社会风气的形成。当然,丧失劳动能力的弱势群体例外。让地方经济发展惠及当地人民,就是在地方建设过程中,当地有的资源,就不要到外地去采购,就像采购绿化苗木一样,即使是价格稍高一点,也要采购当地农民培育的苗木,一是不用检疫,二是适应当地生长环境,三是省去了长途运费,四是提高了当地人民的收入,促进了当地农民的就业。同理,在用工方面,只要能用本地人的,尽量不要到外地招人。
走到海棠苗圃的时候,姜水旺看到海棠苗基本已经达到出圃的标准了。问道:“这些苗木咋还没卖啊?”
“我想在这儿建个苹果园。过了年,就准备在这些海棠上嫁接红富士苹果品种。”
姜水旺听了一头雾水,“你要搞嫁接?我没听错吧?”
姜永年一看水旺的神情,笑了。“是这样,兄弟。上个月有两个东北人从这儿路过,对我说,如果我这些海棠苗能嫁接成红富士苹果,在这儿建个四亩地的苹果园,剩下的卖掉。过两年,光苹果年收入就能达到十万块。兄弟,说实话,他们的话说到我心坎里了。我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打工也不好找活了。我就等这个苹果园建成后,我和你嫂子在这儿就依靠它养老了。”
姜水旺苦笑了一下,问道:“嫁接,是要品种接穗的,这些接穗从哪儿来?谁来嫁接啊?”
“他们说了,明年春天,他们让人从大连把接穗快递过来,我只要付给他们两万块钱,他们连嫁接的活都包了。”
“哥啊,你碰到骗子了。你把钱给他们了?”
“我儿子不同意这样做。我也没想好,就是想找你商量一下,你不是学果树的吗?就是想听了你的意见后,我再行动。钱也没给他们。他们说,等我想好了,给他们打电话,把钱给他们汇过去。”
“你还是好好育你的苗儿吧,更何况马上就可以变成现钱了。且不说,即便是真的,你要见效益,还要再等三年。再者说,在北方的果树里面,就属苹果树技术要求最高,病和虫害都很厉害,修剪技术要求也比较精细,你有能力管好吗?总不至于为这四亩地再聘一个技术员吧?”
“那就按你的意思,我还是一心一意培育我的绿化苗木吧。”
三十一
姜水旺走进日光温室,里面的人正在忙着采收黄瓜。装好箱的黄瓜,整整齐齐的码在走道上。
今年冬天,虽说下了几场雪,但都不算大。对姜东水的蔬菜生产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就连小拱棚的菠菜也长的不错,十来亩地的菠菜已经快卖完了。长的比较好,都卖给了市的超市,剩下的都批给了乡镇上的菜贩子。尤其是临近春节了,青菜卖的比较快。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确实是明显提高了,不再是要求吃饱,而是要求在吃饱的基础上吃的健康。农村人吃的好的标准也改变了,不再是大鱼大肉了,也和城里人一样,多吃蔬菜。
姜水旺走到温室西面的育苗室里,看到西瓜幼苗长的绿油油的,很是招人喜爱。等春节过后,黄瓜秧一拔,就可以种西瓜了。
三十二
姜水旺正坐在饭桌旁边和一家人吃午饭,院里走进来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看年纪也就有五十出头,头上戴着一顶线织的帽子。这人一进门,就喊:“水旺兄弟在家吗?”
水旺一看,是本村的姜三顺。“哟,是三哥啊!吃饭没有?”说着就站起身来,手里拿着筷子,从屋里迎了出来。
“吃过了,兄弟。我听说你回来了,想请你到我的葡萄园里看一下,给我指导指导。你先吃饭,我在街上等你。”说着就往外走。
“好,三哥,我吃完饭去找你。”
三十三
姜三顺,并不是在家里面排行老三,而是老大。起名三顺,是有来历的,在没有三顺之前,他娘怀了两次孕,都没能等到生产,就发生了自然流产。后来怀了第三胎后,他爹到一个巫婆那里去算卦,这个巫婆就告诉他说,你媳妇怀的这个孩子,从卦相上看,应该是个男孩,要想让他顺利出生平安长大的话,就给起个带有平安、顺利寓意的名字。他爹是个农民,也没有文化,就顺口来了一句,那就叫三顺吧。巫婆一听,说,好,不光名字好听,叫着也响亮,那就这样吧。他爹付了卦钱以后就回家了。到家跟他媳妇一说,他媳妇就同意了。就这样,在三顺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前,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名字。
姜三顺没有外出打工,是因为他爹已经七十多岁了,因为脑中风卧病在床,他娘已经不在了,只能靠他去伺候。没办法外出打工,也就是说他的收入来源就断了。他儿子和闺女已经成家,虽说有点收入,但是也都不富余,自己顾自己尚还可以,要拿出钱来帮助姜三顺,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姜三顺也愿意给孩子们增加负担,就承包了两亩地,加上他自己的两亩地,搞起了葡萄种植。虽说姜三顺没有多少文化,但是他勤劳。之前,他先到附近的一个葡萄园去干了一年多零活,积累了一点儿经验。然后,在冬季修剪的时候,捡了一些修剪下来的枝条,就在自己的地里挖了个坑埋起来。第二年春天,把地整好后,就搞起了扦插育苗。经过三年的折腾,葡萄园还建起来了。
今年葡萄已经开始挂果了。明年,葡萄就该有产量了,这一次修剪,必须讲究一点了。他知道姜水旺是搞果树的老师,今天就想趁他在家,教教自己葡萄修剪。
三十四
姜三顺看到姜水旺过来了,说:“来吧,兄弟,我骑车带你去地里。”说着就自己先一骗腿跨上两轮电动车。姜水旺赶紧一分腿坐在了电动车后座上。姜三顺发动电动车就往村外的葡萄园方向去了。
到了葡萄,水旺一看,三顺把葡萄园弄得还挺规矩,一行行水泥支柱栽的整整齐齐,每一行拉着上下三道八号铅丝,葡萄已经爬到了第二道铅丝上,枝条规规矩矩的用尼龙草绑在铅丝上。葡萄行间有施过肥的痕迹。
一看,三顺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三顺哥,你基肥上的是啥啊?”
“上的鸡粪,兄弟。一亩地我上了两方。”
“行,上的不算少,明年就必须上到三方以上了。不然的话,就影响后年的产量了。”
“兄弟,你看我上一年剪的咋样?”
“大方向没错,就是留的枝条多了一点。再一个,你修剪留的长度有点短。你记住葡萄修剪的口角:葡萄修剪,一长一短,长七短三。再一个,就是葡萄最好的结果枝的粗度,一般和烟卷粗细相当。比它明显粗的不太好,毛衣针一样的枝条也不是好结果枝。”
说着,水旺从三顺手里接过修枝剪,选了一个烟卷粗细的枝条,从基部开始数,在第七个芽体上方一公分左右的地方平着剪了下去,“像这样的枝条,你就留六、七个芽体,为啥要留这么多呢?这不是随便想留几个,就留几个。主要是葡萄枝条在生长的过程中,第四到七个芽体发良比较好,结果质量也就好。”
说着,在刚修剪的这根枝条下面,姜水旺又选了一根枝条,“上面这一根枝条,让它结果,明年冬天的时候,就把它去掉了。下面这根枝条,就必须要让它长树了,这个枝条上的芽体再长出来的枝条,让它后年结果。今年就给留两个芽就行了。这一下,你该知道,长七短三,是啥意思了吧?”
“明白了,兄弟。留六、七个芽体的,是为了让它明年结果儿,留两、三个芽的,是为了让它明年长枝儿。你这样一说,我就明白多了。今年夏天的时候,来了两个学果树的大学生,他们说是搞社会实践,给我现场指导修剪,一说到标准,就是几厘米、几厘米,我对厘米没有准头,把我都说晕了。你一说烟卷粗细,我就知道啥样了。”
姜水旺笑了笑,自己也是从大学生阶段走过来的,刚开始给农民讲技术的时候,也唯恐说不清楚,就用课本语言跟农民讲,结果农民听了没有几分钟就走了。用农民的语言讲农业技术,这也是他自己一步步摸索过来的。为什么很多农业技术和理论水平很高的教授级别的老专家,在给农民讲课的时候,农民不愿意听,不是农民不愿意学习技术,而是他们说的语言太精准了,农民听不懂。你比如,在教农民配农药的时候,你跟他说,打药的浓度是八百倍,一斤药兑八百斤水,准确吗?太准确了。可是,农民打药一般都是用肩抗式喷雾器。他们在田间地头,喷药,总不能再拿个秤和量筒吧。如果用心观察一下,就会知道,喷雾器一般有两种型号:大一点的,装满,一般是三十斤水左右;小一点的,一般是二十五斤水左右。农药瓶盖儿,一般一瓶盖儿能盛五毫升左右。如果你给他换算成,一药葫芦水加几瓶盖儿药,他们学起来就容易多了。用农民的语言讲农业技术,是水旺与农民能够交流顺畅的桥梁。水旺在农民中受欢迎的秘诀,则是他把复杂的理论浅显化,再结合自己的实践经验,风趣的语言,让农民听起来如浴春风。
农民这个群体,不是学生,学生在课堂上有纪律约束,而农民则不管你这些,他们听你讲的好、有用,坐再长的时间,他也愿意;如果他们听不懂,或者认为你讲的没有用,就会不客气的站起来就走,他们可不管你是专家还是教授。
姜水旺拿着修枝剪,接着给姜三顺讲葡萄修剪技术。对姜三顺这个已经有实践过程的人来说,采取纠错式的讲解,效果会更好。姜水旺说:“你看,你这个枝就剪短了,它即使是结果,也不会长出多好的果穗。再说一下,留结果枝的数量,也就留长枝的量,一般按这个铅丝长度来说,你记住,一虎口长留一个就行。”说着,水旺把手掌靠近铅丝,大拇指和食指展开,在铅丝上一量。“你大致按这个距离就行。”说完,就给姜三顺把这棵葡萄给修剪了,边剪边讲,姜三顺认真听着、看着。不到五分钟,一棵葡萄剪完了。
然后,姜水旺把剪刀递给姜三顺,让他剪,自己看着。刚开始,三顺剪的还不是太顺手,三棵树过去,基本上就熟练了。
姜水旺看着姜三顺已经掌握了葡萄修剪的技术要领,就对姜三顺说:“哥,你慢慢剪吧,我走了,我还要赶回去。”
“别走,兄弟,我送你去车站。”
“你好好剪吧,一开始,别求快,再把我刚才说的,仔细琢磨一下。”
三十五
转眼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七,姜水旺正和媳妇栾小娥带着儿子在街上办年货。忽然,手机响了。姜水旺掏出手机一看,是本村姜大为打来的。姜大为平时带着妻子在温州打工,主要干的是住宅楼内墙抹灰的活儿。这十几年来,一般都是只在春节才回来。过完年就又走了。水旺按下接听键,把手放在耳边,说:“喂,大为,回来了?”电话那边传来大为的声音:“水旺叔,我现在在家了。我跟你说个事儿。咱们村今年过年准备热闹一下,想着请一班儿唢呐队来村里表演,另外再搞个烟火汇演。现在说的就是这个费用问题。对于这个费用,咱村里一班儿在外打工的在一块商量了一下,想着搞集资,至于自己捐多少,全看心意,自愿。” 水旺问:“一般大家都拿多少?”大为说:“没标准,三百、二百不嫌多,三十、五十不嫌少。要捐的话,就要连捐三年。”水旺说:“那这样吧,我捐二百。要是现在就要的话,你就先替我垫上,我年三十回家给你。要是不急的话,看三十我回去再交。”大为说:“这个自愿捐款,不是摊派,等你回来再交也不晚。” “那就等我回去再捐吧。没别的事儿吧,大为?” “没了叔,再见!” “好的,再见!”水旺挂断电话。一看,媳妇和孩子已经走远了,赶紧跑了几步,追了上去。
现在农民手里有钱了,已经不满足于只是吃饱穿暖了,也开始注重文化生活了,虽然还有点比较原始,最起码比天天坐在牌桌上打麻将、打扑克、推牌九要好啊!从这一点上,也不难看出,农民有钱了,村风开始向健康方向转变了。
往年,可不是这样。一到春节回家,从到家那天起,他们吃完饭就在村头一聚,能有十个、八个人的时候,只要有人一吆喝:“走吧。”大家都心照不宣,直奔村头的赌场去了。吃饭晚点的,从家出来也就直接去赌场了,有空位就坐下赌两把,没空位的话,就站在旁边看。一会儿不大的赌场里就聚满了男男女女。有时候,看的人比参赌的人还着急。屋内是烟雾缭绕,有的人被呛的直咳嗽。但是很少有人出去。
前几年,听说本村有一个赌瘾最大的人,五十多岁,从外面打工回来,刚一进村,正碰上村里面的人刚吃过午饭,准备坐场。有人叫了他一声,结果家都没回,带着铺盖卷都进了赌场了。不知道是赌技差还是运气差,结果没到天黑,打工半年挣的三万多块钱,就输光了。自己捡起地上的铺盖卷,拍了拍土说:“过瘾,全当这半年没挣就是了。”说完,背上铺盖卷回家了。
一进家门,媳妇怕他拿不住钱,就跟他要。他就说了一句“输了”。他媳妇一听,上去就要撕他,他一看不妙,扔了铺盖卷就想跑,哪知道,他的两个儿子从厨房里窜了出来,上去一把抓住他,直接就给按地上了,娘三个,一顿胖揍。饭也没有吃上,第二天早上,借了个路费,就打工走了。年也没有在家过成。
现在,这样的事儿已经没有了。这几年,大家过年回来也玩儿,但是,已经不大赌了。一个是国家管的严了,一旦被抓住,春节就要在派出所过了;再一个,大家也都体验到了打工的辛苦,挣个钱也确实不容易。如果说小小的玩一下,一天下来,十块、八块、三十、五十的,最多不超过一百块钱,大家还愿意玩,如果有人想玩大的,立马就走人了。对想玩大的人来说,人没了,他也玩不成了。
随着国家文明建设宣传力度的加大,村风也跟着渐渐好起来了。人们的娱乐需求由赌博开始转向对文化生活的精神需求;三是孩子上学开销也大了,有的人还想着要在县城买房子,生活压力也大了。这是一个比较大的转变。
姜水旺忽然感觉到,他应该在这个转变中有所作为。
三十六
吃过午饭,姜水旺就骑着电动车上街了。他想为村里面上学的孩子做点事儿。在路上,他一边走,一边想:村里面大大小小的孩子,包括上幼儿园的都算上,应该有六十个左右。要买就买个有意义的,最后敲定了买五十个高档点的日记本。发放的条件就是必须要有在学校获得的奖状,以达到激励孩子们好好学习的目的,村里面将来能多出几个大学生。这样,才有意义。想好了,水旺就骑着车直奔文具店了。
到文具店里,一看,各种日记本种类还真不少。水旺就挑了十元一本的日记本,摸着手感不错,按照男孩、女孩挑了两种颜色。让老板给备了五十本,放到一个大纸箱中,每种颜色装了二十五本。
到家后,水旺把媳妇从楼上叫下来,帮他把一大箱本子抬到楼上。然后,打开电脑,用画图软件制作了一幅小鹰在草原的天空上飞翔的图,寓意“天高任鸟飞”,但是,要做傲视苍穹的雄鹰,不要做只在低空戏耍的小麻雀。
做好图以后,姜水旺想,在这个图片上还应该打上几个字,要能给孩子成长起到引领方向的字。写什么呢?姜水旺陷入了沉思:这几年来,网上经常出现学校未成年人霸凌、杀人、自杀事件;还有学生跑步死、军训死等意外伤害事故;再有就是一些大学生出卖国家利益甚至叛国……姜水旺想起了自己在研究教育培养目标时,总结的六项指标,何不把其中的一些关于引导学生如何做人的指标,细化一下,变成通俗易懂的语言,写到上面,于是就用红色字体打上了“做一个身心健康的人;做一个对社会无害的人;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做一个身心健康的人,这是前提。只有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的人,在社会上才能正常生存。这是一个人生存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
做一个对社会无害的人,这是做人的最低要求。只有不危害社会,才能对家人和其他社会成员产生危害。才能在社会上正常生存。不然的话,一旦对社会产生危害,就会受到法律的惩罚,等待他的,只能是监狱。
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这是做人一般要求。也就是不做社会的寄生虫。做为一个社会成员,要对社会有所贡献,你才有资本享受社会给你创造的丰富的物质和精神生活。要对社会有用,就必须有一技之长,这样,才能为社会做贡献,才能从社会上获得回报,才能对家人有用。如果对没有用,想对家庭有用,那也是不可能的。
这三句话,其实是一个递进关系。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是最终目标。当然,可以有大用,也可以有小用,这就要看一个人的能力大小了。
姜水旺看着自己的杰作,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然后,打开了彩色打印机,设置好大小和页数,启动了打印程序。
打印好最后一张,姜水旺把彩图从打印机上拿出来,整理整齐,用尺子压住,用壁纸刀裁好,然后把这些彩页一张一张的分装到日记本里,再把日记本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