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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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书记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四十了，饭都做好了，还不见姜水旺下课，也不见赵支书回来，他决定到教室去看一下。
他还没到教室门口，就听见姜水旺的声音传了出来：“同志们，只要大家能做到这‘四有’，你就走出了脱贫致富的第一步！好，谢谢大家！”
紧跟着，就传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门一开，赵支书跟着姜水旺走出了教室，听课的贫困户也相继走出了教室。
“姜老师，你等一等。”后面传来一个妇女的声音。姜水旺停住脚步，转身一看，正是那个被村民戏称为“王熙凤”的刘凤英。
赵支书也停住了脚步。刘凤英已经到了面前，“姜老师，我想问你个事儿，你帮着参谋一下呗。”
“好啊，你说说看。”
“你看，我们这村主产大米，光靠卖米，其实挣不了几个钱。我看见超市里面卖的雪饼，就是用大米做的，八块钱一斤。如果我们要是能生产雪饼卖的话，我们的收入不就提高了。我也从网上查过，生产雪饼的机器并不贵，家庭用小型的，也就几千块钱。我打电话问过他们，包技术培训和设备安装。做还是不做，我一直拿不定主意。今天听了你讲的课，我下定决心去做，你看咱这儿生产这东西行不行。”
“你这个想法，很不错。可行，不过，我建议你，不要弄家庭用的，要弄，就按工厂化生产规模去做。这样的话，包括包装设备一块规划。”姜水旺说。
“可是，没钱啊！”刘凤英皱了皱眉说。
“这个好办，你可以把你的想法和你们村的这些姐妹们一块商量一下，搞一个股份制，如果还差钱的话，这不赵支书也在这儿，可以由村里出面，帮你向上级部门申请扶贫资金贷款，这个贷款是无息的。”姜水旺说。
赵支书说：“这是个好事儿，村里一定全力支持你凤英。”
六十八
姜水旺有一段时间没有回老家看看了。这天，星期六，吃过早饭，他带上媳妇栾小娥和小儿子开车回老家了，刚到村口，正看见姜永年骑着电动车向村外走，就停下车放下车窗玻璃和他打招呼，“你这是干啥去啊，永年哥？”
姜永年一看，是水旺，赶紧两腿一支，停住车，“我到鱼塘去看看去，兄弟。你买车了?”
“是啊，永年哥，买了辆车。你去鱼塘吧，我到家看看。”
“好吧，有空咱弟兄俩再聊。”说完，姜永年骑上车就走了，姜水旺等他的电动车过去，就开车向家走去。
姜永年这几年干的还不错。他种植的白腊、樱花和海棠，成苗后都被路桥公司给收购了。白腊和海棠种在了旅游路两侧。樱花则拉走了，种到了县城的道路边上。没费多大事儿，除去投资成本，净挣了六十多万块钱。
挣钱后，先是花了四十多万块钱，在太平县城靠近小学的地方，买了一套九十多平米的楼房。他想，在自己还能干的时候，用于孙子上小学住，等自己老了，就带上媳妇，到县城养老去，也过一把当城里人的瘾。剩下的钱，就想找个投资方向。他可不想让钱躺在银行，那样的话，生钱太慢。
当他看到姜富贵搞的垂钓项目时，他有主意了。村里人早都知道姜富贵“钓不鱼送鸡”的秘密了，最关键的是那些钓客好像也看透了他的套路，在红火了半年多以后，来钓鱼的人一天比一天少了。到了后来，一天有时来一、两个人，有的时候，两天还不来一个人。再一个村里人也开始议论这件事了：本来是全村人的大坑，凭啥该姜富贵一个人发财啊？
先开始的时候，是几个人议论，时间长了，议论的人也多了起来。后来，这件事反映到了村支书和村主任那儿了。村领导开了几回会，算是达成了一个初步意见：大坑是村集体的，因此，大坑以后经营要收归村里管，收益归全村人。
于是，支书就派人先将姜富贵叫到村室，把村民的意见和村委会的决议告诉了他。刚开始，姜富贵还有点不乐意，后来，通过书记和村长联合做工作，并承诺给予他优先承包权。最后，他也想明白了，反正也没人来钓鱼了，收回主收回吧，自己总不能一个跟全村人对着干吧。这半年多来，自己也挣了一万多块钱，别弄到最后，再有人分这个钱就行了。就在村里发了公告示，有谁愿意承包大坑，可以到村委会去登记。谁出的价高，就承包给谁。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姜永年去找姜富贵了。姜永年找姜富贵，有两个原因：一是感觉姜富贵这人是个聪明人，不然的话，怎么可能用一个没鱼的坑，就能把钱挣到手。二是说明这个人眼光独到，善于发现商机。
姜永年找到姜富贵，把想跟他合作把大坑承包下来搞养殖的想法说了出来。姜富贵想想说：“可以。但是，光靠他俩这事儿不好办。不挣钱的话，咱俩白忙活。一旦挣钱了，村里的人可能会眼红，到那时要是给咱俩搞破坏，凭咱俩的能力是阻止不了的。毕竟咱不可能给大坑加个盖儿啊！”
永年问：“那就没办法了吗?”
姜富贵嘿嘿一笑，说：“有！那就是让全村人都成为这个大坑的股东。如果能人人都成了大坑的股东，哪怕是一部分人参与进来，想搞破坏的人也会考虑一下后果的。再一个，咱村周边不是一个坑，有三、四个坑，基本把咱村围起来了。如果能把这些坑连到一块儿，搞活水养鱼，不但成本低，鱼还能卖个好价钱啊！”
姜永年说：“连起来容易，哪儿来的活水？你该不会是想从井里抽水养鱼吧？我可听说，井水养鱼不好活啊！”
姜富贵神秘一笑，“用井水养鱼那要抽多少水啊？我早就在盘算这个事儿了。咱们邻村这十多年来，为了用土，他们三个村挖了一个差不多三丈多深的大坑，前年开始引黄河的水进村，想用黄河水夹带的泥沙把那个大坑淤平，如果只有进水口，没有出水口，不要说十年，二十年，也淤不平。所以，他们一直想通过咱村的坑里把水再排到河里去。村里一直没答应，他们这想法也没实现了。现在，咱们要是去找他们，引水、连坑的事儿，他们就办了，咱不用咱们投一分钱。即便快的话，他们想淤平那个大坑也要五、六年的时间。只要有这五、六年，估计咱村的这些坑，即便淤不平，差不多也能淤一半。咱也能挣五、六年的钱。至于五、六年以后，谁知道形势又发展到哪一步啊，现在发展的速度太快了，有点让人眼花缭乱啊！说实话，五、六年以后，咱们国家说不定已经把农民全养起来了，也说不准啊！”
说着，说着，他俩哈哈大笑起来。
姜富贵喝了一口水，接着说：“咱们按五百块钱一股，让全村人入股。到年底按股分红。我也想过了，为了能让大家对账目放心，咱就让村会计代表村委会替咱们管账。咱俩一个人管钱，一个人管账，账目一式三份，每一周给会计报一回账，一个月公布一下咱们的账目。反正咱俩也不想贪污。主要是把身边的这个聚宝盆利用起来 。”
姜永年点了点头，看来找富贵是找对人了。“你准备咋弄法啊？”永年接着问富贵。
“说实话，这半年多来，我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如果能引水成功，咱们就在坑里搞网箱养鱼。不然的话，坑太深，再一个也怕鲶鱼祸害。学海边的渔民在大海里养鱼的模式。水涨网箱上浮，水落网箱跟着下落。但是要整体固定一下位置，防止被水流冲到坑边。网箱距坑边的距离要达到四米。不仅可以防止人偷鱼，这样，我们还可以继续经营钓鱼的生意。”
姜富贵看了一眼永年，摸了摸嘴下巴，接着说：“其实我还谋划着一盘大棋了，把坑对面那一片地也租过来，改造成停车场和广场。广场上搭上草棚，再放上烤炉。经营自主烤鱼项目。村里面的人也可以在那儿卖点小吃之类的。这样又是一笔收入啊！”
六十九
姜富贵和姜永年商量好以后，并没有急着去找村委会领导，他们想看看村里的动静再说。在农村就有极少数别人，见不得别人好，有的事自己干不成，别人要干，他还不愿意，甚至嫉妒。曾经有个笑话：说有四人在一块儿喝酒，酒瓶盖需要拧开。第一个人一手拿起瓶子，用另一支手的手心攥住瓶盖，使劲一拧，一皱眉头，把瓶子放在桌子上，说，我拧不开。另一个伸手就把瓶子操起来了，结果一拧，也是一皱眉，看了一眼第一个拧瓶盖的人，咬了咬牙，说，我也拧不开。第三个手更快，结果也把酒瓶放下了，也没拧开。第四个说，看你们三个笨的，知道狗熊是咋死不？就是像你们三个一样，笨死的！说着，也去拧瓶盖，刚一拧就哎哟一声，把瓶子放到桌子上，把手心松开了，手心被划破一道口子，鲜红的血已经流了出来。哪知道，另外三个人几乎是同时把手心松开了。第四个人一看，他们三个的手心和他一样，都流血了。第一个人笑着说，咱们谁也别笑话谁，大家都一样。
这个笑话说的就是这一类人，自己不行，却害怕别人走到自己前面了。针对他们自己的缺点，不是想办法扬长避短，而是通过拖别人的后腿，掩盖自己的短处。
一个公家的东西，放毁，如果没人动，不会有人去抢。如果一旦有人想利用起来，马上就会有人去抢、去争，哪怕是到他手里没有任何用处。姜富贵就是怕出现这种后果。
过了几天，姜富贵见没村里没啥动静，他想，他该行动了。
这一天，吃过早饭，姜富贵就来到了村室。村支书和村主任还没来，姜富贵假装要方便，就下到村室前面的坑里转了一圈儿。坑里虽说有点水，但不多。如果能承包的话，看来坑底就不用清理了。
转了一圈，回到村室，发现办公室的门已经开了。姜富贵一看，村支书和村主任正在商量事儿。他俩也几乎是同时看见姜富贵。
“有事啊，富贵？快进来吧。”村支书问道，说着站了起来。
“我想问问，咱们村大坑承包的事儿，有眉目没有？”富贵进门后，站在门口说道。
“没有。咋了？是不是你想承包啊？”村主任站起来给富贵倒了一杯水，递给了富贵。
“我是想问一下，要是没人承包的话，我想试试。”
“可以啊，你说说想咋包法？”村支书说。
“我不是一个人承包，我想搞股份制。承包大坑容易，后期投资费用太大，靠我一个承担不了。再一个，一个人致富，不算富，有钱大家赚吧。我的想法是，全村人都可以入股。卖了钱，大家按股份分红。”
听完姜富贵的话，村支书说：“你这个想法不错，如果真要这么做的话，帮贫困户脱贫，带领全村人致富，村里给你弄个致富带头人。你这种做法也符合当前国家脱贫攻坚计划的精神要求。村里会想办法帮你争取国家资金支持。”
村主任说：“你如果搞股份制，如何能让大家相信你的账目问题啊？你想想，大家把钱交给你，到时候，你说没赚多少钱，或者你干脆说赔了，钱没了。你让大家怎么相信你啊？”
一听村主任这么说，姜富贵笑了，这个问题他和永年讨论的时候，就已经有方案了。“是这样，我的初步想法是，想请咱村的会计帮我们管账，另外，每半个月我们还要在村里公布一下这半个月的经营账目，就是为了让大家放心，同时也起到监督作用。”
村支书说：“你想的还挺周到啊！如果是这样的话，第一年的租金，村里就不收了。这样也可以帮你减轻一点儿负担。”
村支书和村主任交流了一下眼神，说：“这样吧，富贵。我们俩马上召集一个村两委会议讨论一下你说的方案，然后把租金的事，再讨论一下。等有了结果，我们再通知你，你看好吧。”
“是这样，在承保前，还有一件事，要办。我要做的是活水养殖，看能不能由村里出面和邻村商量一下，把他们村大坑里的水引到咱们村里来。”姜富贵不想一下把话点的太透。把水从村里面大坑排到河里去，是邻村日思夜想的事儿，他们怎么可能会不同意啊？把这件事的功劳留给村领导，这样还能给村领导保留一点儿荣誉感，感到自己在这个经营中起着巨大的作用。将来需要请他们吃饭的时候，他们也能理直气壮一点儿。这样，他们在对自己的支持方面也能积极一点儿。从这一点方面，也可以看出来，姜富贵的聪明可不是浪得虚名。
七十
第二天，姜富贵接到了村支书的电话，叫他吃过饭后，到村委会来一趟。
吃过饭，姜富贵就去了村室。村支书和村主任正在办公室等他。一看富贵进来了，就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招呼他。
“富贵，你坐下。”村主任指着沙发说，给他接了一杯水放到了茶几上。
村支书和村主任也坐在沙发上。村主任拿着工作记录本，对姜富贵说：“是这样，富贵，昨天下午为你承包大坑的事儿，村两委成员开了一下午的会。经过大家充分讨论，形成了一个草案。我跟通报一下，你也考虑一下，看看还有啥要补充的没有。原则上，大家都支持你搞股份制，也对你的账目管理方式表示赞成。至于你说的从邻村引水，也达成了一致。你这样做的结果，其实是把全村人拉到你一边了，成了全村人跟村领导谈判了。全村的大坑有八十多亩，本身在废弃状态，说实话，你给村里交多少钱，村里就能增加多少收入，再一个，村里的收入也是用于全村的公共支出。对村里来说，你让全村的投资人可以有一份额外收入，也是给村里办了一件好事儿，基于这一点，大家经过讨论，把租金定在了每年三万块钱的标准。经过我和支书的争取，第一年的租金给你免了，承包期按三年，三年后，同等租金的前提下，你有优先承包权。”
姜富贵听完，感觉村里讨论的条件基本符合自己的预期。但是坑里有一些个人栽的树，尤其是在村室前面这个坑里，栽的还比较多，最好由村委会出面，去清理一下。想到这里，姜富贵说：“你们看看这坑里栽的树，咋清理一下啊？我感觉由村里出面比较合适。”
村主任说：“你说的这个事儿，我和支书昨天散会后，就去看了，除了坑边上的，，坑里面的都淹死了，是谁种的，他要的话，他就去弄走，不要的话，直接锯掉就行了。这样吧，富贵，你这两天就按照我刚才给你说的，制定一份承包合同出来，弄好后，咱们再商量一下，没问题的话，到时候就签了。你准备开始干就行了。”
回家后，姜富贵给姜永年打了电话，不一会儿，姜永年来到了他家。进屋后，姜富贵就把跟村委会的谈判情况简单通报了一下。姜永年听完后，思考了一会儿，说：“这个合同能签。到时候，以咱俩的名义签就行。”
“我自己也弄不成啊！以你为主，我给你当兵就行了。”姜富贵狡黠地一笑。
“你主意多，以你为主就行了。大事咱俩商量着办就是了。”姜永年说。
“那好吧。”
两天后，姜富贵和姜永年拿着两人弄好的合同，到了村委会，找到村支书和村主任又讨论一下合同文本，除了个别措辞修改了一下，基本上没啥大的改动。就交给村主任了，村主任又叫人打印了几份，就这样，签了合同，盖了村委会的公章，合同就生效了。
回家以后，姜富贵和姜永年两个人又弄了一份养鱼投资入股公告，不仅贴在了村里公告栏一份，还在喇叭里广播了一下。
姜富贵要承包大坑活水养鱼的事，这几天村里面就传开了。特别是全村人都可以投资入股的方案，搅的大家有点心动，等他们在喇叭一吆喝，很快就有人找他问这事儿的细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