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有人说,汪伦能在李白笔下千古留名是忽悠来的,那么萧处士在白居易笔下留名却完全是无意识的,不经意的。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因这句诗,汪伦的名字便几乎尽人皆知了。百度一下汪伦,竟然也有板有眼。“汪伦,字文焕,一字凤林,歙州黟县(宣州太平县,今安徽黄山市黄山)人。唐开元间任泾县令,诗人,著名诗人李白好友。”虽然未见其一首诗,汪伦也成诗人了,而且“名留青史”。
再看萧处士,唐朝诗人写萧处士的诗就有几首,比写给汪伦的多,其中白居易就有三首。而萧处士在史料上的记载几乎空白,但我们从有关诗中便探究了他的一些端倪,获得了许多信息。
先看一首《送萧处士游黔南》,这是白居易写的一首七律,诗文如下:
送萧处士游黔南
白居易
能文好饮老萧郎,身似浮云鬓似霜。
生计抛来诗是业,家园忘却酒为乡。
江从巴峡初成字,猿过巫阳始断肠。
不醉黔中争去得,磨围山月正苍苍。
这首诗深切表达了白居易对好友萧处士的情谊,倾诉了当友人又要去远方时,作者诗酒相送难分难舍的心情。诗的前四句容易理解,但后四句却不太好解释。这里笔者试对全诗翻译如下:
萧处士其人不但很有文才,还好饮酒,身如浮云四海为家,鬓如霜雪。
你因喜好诗文而抛去生计主业,常年四方漂泊,家园都快忘却了,只能以酒寄托对家乡的思念。
这次你又要去黔南远行了,会让我很想念,也许当你经过长江巴山时,我才能写成诗句为你送行,也许经过巫阳时,那里猿鸣三声就使泪沾裳,想到这里,教人不禁肝肠寸断。
且不要只沉醉于匆匆忙忙的旅程,你看今夜的磨围山月色苍茫,面对此情此景,就让我们痛饮美酒,一醉方休吧。
从这首诗可看出白居易对萧处士的确是独有钟爱的。而李白写的《赠汪伦》这首诗又是怎么来的呢?清人袁枚在《随园诗话》中记载:“唐时汪伦者,泾川豪士也。闻李白将至,修书迎之。诡云:‘先生好游乎?此地有十里桃花。先生好饮乎?此地有万家酒店。’李欣然至。乃告云:‘桃花者,潭水名也,并无桃花。万家者,店主人姓万也,并无万家酒店。’李大笑,款留数日。”
用白话文说就是,泾川豪士汪伦非常仰慕李白的才华,很想与他结为朋友,于是就修书一封托人带给李白,上面写道:“先生,您喜欢旅游吗?这里有十里桃花;您喜欢饮酒吗?这里有万家酒店。”等李白欣然而至,才知道十里桃花是距此十里外有一个潭叫桃花潭,而万家酒店其实只是一个姓万的人开的酒店,对汪伦善意的捉弄,李白哈哈大笑,为报汪伦的一番心意,他写下“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这首《赠汪伦》一出,竟名动一时,此诗把朋友间的友情描写的情真意切,分别的场景又朴实无华,使两人间的情意油然而露。
再说萧处士,白居易写给他的诗还有两首。其一是元和十四年(819年),白居易在忠州(今重庆市忠县)任刺史,此时距他遭贬已有四年。忠州山清水秀,风景优美,却无知己相伴,别无乐趣,于是便作了《招萧处士》一诗邀好友前来做客。
招萧处士
白居易
峡内岂无人?所逢非所思。
门前亦有客,相对不相知。
仰望但云树,俯顾惟妻儿。
寝食起居外,端然无所为。
东郊萧处士,聊可与开眉。
能饮满杯酒,善吟长句诗。
庭前吏散后,江畔路干时。
请君携竹杖,一赴郡斋期。
从这首诗里我们又知道了萧处士住在忠州峡内东郊,他不但好大杯喝酒,还善于吟咏长诗,而且他是一位携着竹杖且性格非常开朗的老者。
白居易还有一首写给萧处士的诗是《戏赠萧处士清禅师》:三杯嵬峨忘机客,百衲头陀任运僧。又有放慵巴郡守,不营一事共腾腾。
不管怎样,我们从白居易的诗中知道萧处士就是诗人,他“能文”且“善吟长句诗”,而汪伦的诗人名分就远不如萧处士有说服力了。当然并非说只有诗人才应该留名,而是说是诗人就得有诗人的来历,要有明确的东西证明,即便有一首诗也行。其实只有一首诗流传下来的诗人也是不少的。比如唐代诗人金昌绪,只有一首《春怨》流传下来。“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唐朝诗人张若虚传世也只有两首诗,一为《春江花月夜》,一为《代答闺梦还》。南宋林升,传世的只有《题临安邸》和《长相思》。而清朝诗人袁枚,做诗四千余首,但只留一首词《满江红》。唐人张继虽有《张祠部诗集》,但只有《枫桥夜泊》一首著名。
历史上随名人名篇而留名的例子也不算少,再比如王勃那篇《滕王阁序》,一句“都督阎公之雅望”,范仲淹那篇《岳阳楼记》“滕子京谪守巴陵郡”,使得洪州牧阎伯屿和巴陵太守滕子京两人,也跟“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及“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一起,被后人反复吟诵朗读,经千年而不朽。试问历朝历代在南昌或岳阳地方为官者,又有几位被人记得呢?
最终,我还是要感谢白居易,通过他的这几首诗,给我们留下一个真正的现实世界闲云野鹤般的雅士,他常年游离于名山大川又存于市井,既是隐者,又能过常人生活,既出得了俗,也入得了世,就连白居易也羡慕和欣赏他的悠然和豪放,乐于和他交结。萧处士,这样的人生,问世间有几人能学得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