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柏坡日出
人类的希望都是于晨开始的。
在眠梦中醒来,四周还是一片黑暗。我披上衣服,推开门,穿过长廊,出了庭院,站在门前。朦胧听得见水响。噢,是滹沱河吗?滹沱河在抬着一口棺材赶路。
星子无尽地坠落,一阵儿扯呼的风摇,一阵儿光明的疾雨,有的隐在山后,有的浮在水面上。水面上一条一条镀了金的波纹,象是电闪,象是飘过的碎片,都向岸边冲锋。
风有些湿寒,我向内拉了拉衣服。
鸡鸣来了。灯光迷蒙。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婴儿的哭声,母亲唤儿的起床声,小夫妻的恩爱声,狗吠牛哞……一切都那么零乱,一切都那么秩序。
扛着锄头的娘牵着小儿的手,推着车子的爹吆喝着牛,走出了家门,仿佛是在赶赴一场盛会,人群都涌向田野,都向着晨,都向着前方。
犁铧闪亮,土浪翻滚。不知是何时,太行的轮廓开始显现,山峰上出现了微光。
嗨,嗨嗨,嗨吆嗨,所有的力量都那么磅礴,丛脊耸涌,岩肌跃动,山势巍峨,风力士捣碎了云层,梦笔峰戳破了壁垒,云海的产床上在痛苦地呻吟,一团团火霞的流浆,一团团浮游的红焰。唉,这磨难的母亲,坎坷的人生。
霞浆开始涣散,开始渲染。小草,树叶,露珠,枝干……都涂抹了一遍。
山在奔跑,水在作画。
温馨织着绵薄的白纱,轻响绽放一朵朵色香。浪花说,那是艳丽。
西柏坡一路相随。
湖里舟在颠簸,岸上心在忐忑,鳞光在翻跃,网兜在闪烁。
远处,密集的村落,袅袅的炊烟,一幅静谧的家园,一句和谐无限的人间。
出了村庄,身穿坎肩爷爷前面带领着羊群消失在山道,后面那个左手握着木枪,右手提着木刀断后的儿童,谁敢说他不是个战斗的英雄。
甘泉河,冶河,马冢河,蒿田河,营里河,无数条河流,开始欢呼。
柏坡湖精光大放,温暖如金色的瞳孔,红色的眼珠。
一转瞬,湖内诞生了红莲花的微笑,村庄的静美,产后的慈柔。
看那笑,眉梢的笑,嘴角的笑,母亲的笑,婴儿的笑。
在荡开,在飞扬,在放射,在打涡,美丽无数。
创造不绝,希望不灭。
这是破碎夜的驰骋,这是踏黑暗的抗争,这是西柏坡的早晨。
这伟大的圣婴产自太行。
婴儿在举高。
这是一次战斗,这是一场革命,这是血液的滚沸,这是死寂的燃烧。
世界就是这样被唤醒的。
太行张开了巨臂,我的村庄又一次投入到那新生的纯真里去了。